“我们所要做到的,正是训练自己避免此类效应,并且时刻保持独立思考。”
我和吕歌旋回了现实时空,尽管没有继续斟酌课程内容,但脑子里这句话挥之不去。
吕歌旋算是很冷静的人,但是,也很难事先判断出在极端消极情绪前,他的情绪会是什么样的。
而我,更不用说了,很容易就被他人引导,不可控。
不过要完全放下这些,安心回到现实生活,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走出了那片树林,在湖边慢慢地晃着。现在是晚上八点一刻,这里一片寂静,没有来往的人。湖面在路灯和月光的笼罩下,安静地像一面灰黑色的宝石,宝石表面映上了远处高楼的灯光。但谁也不知道宝石深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有些事情究竟会如何发生。夜晚没有一丝风,温度不高倒显得有些闷,远眺,是一群被生活圈住的人,在叽叽喳喳地活着。
有时候生活就是那么回事,捉摸不透,他的一系列表演可能会让你觉得,似梦似真,虚幻得很。以至于无论何时,总有那么些人在茫然地看着前面,茫然地走着路。
“你知道吗?在任何时候,都要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别人的语言和行为,都在某种程度上与你无关,打个比方,正如总是会贬低你、批评你的人,他们的目光和远见可能远远不如你,只看到眼前的他们,容易急躁,轻易下断论,反而很容易伤害到别人。”吕歌旋和我在湖边的栏杆上靠着,他的手搭在栏杆上,我们都站在栏杆下增高的石头上,所以上半身都是在栏杆以上的。
我听了他的话,点点头。
他继续说道:“因此,对立过来看,相当于换位思考。如果我们在看到别人的一些缺陷时,也都以消极、看不起、贬低的态度来对待别人,是不是就走入了这个恶循环,虽然这只是一个抱怨问题,但是倘若延伸开来,延伸开来,我们会发现,生活中那些细枝末节的不如意,往往是因为我们把视线聚焦在了别人的缺失上,而往往因为别人的缺失,引发了我们的不满情绪。所以我们有些时候就不快乐。”
我听着吕歌旋的话,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但这种明白,模模糊糊,像蒙了一层白纱,很近,却又看不清。
“哇塞!我突然想起明天上午有很重要的事情..你记得么?”我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双手拍了一下栏杆。
吕歌旋犹豫了一会,说:“竞选?”
“是啊!你准备好了吗?”我看着他的眼睛,却是水一般的沉静。
“没有,差不多吧......”吕歌旋轻轻地说。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演讲稿?还有特长?”我接着问。
“我没什么特长,演讲稿临场发挥就好了......况且新一届的学生又不可能当主席......顶多学习部长和模范先锋。这个,不言而喻啊。”吕歌旋委婉地表达他的自信。
“好吧。”我只能毫无所获地回他一句。
“放轻松,明天十点见,回家吧。”此时突然有了一阵风,舒舒服服地划过我的脸,秋季的这一抹凉爽在躲藏起来的时候还是露出了裙角。
“好想睡在这里,和大自然融为一体啊。”我感叹道,内心已经沉醉在这幅画中。
“走吧。”吕歌旋从石架上跳下来,我跟着他也跳了下来。
湖离家里还是有那么一段距离,这使我很开心。
我很喜欢我此刻心跳的声音,我清楚地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正如一粒种子,在一日一日地破土而出,想要试图接近太阳,它现在破土了,开始义无反顾地拼命地长着。
关上栅栏门的时候,再回过头去看,便是吕歌旋瘦削的背影了。我缓缓地踩着步伐,小心翼翼地走着路,感觉世界都是柔软的,这真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房子里面的灯已经亮了,爸爸也回了家,今天很早。现在是九点差一刻。
“爸爸,我回来了。”刚入门看见爸爸躺在米黄色沙发上看报纸,他面前的电视机还在不停地播放着。
“不看电视就关掉嘛。”我边抱怨便拿起遥控器。
爸爸合上报纸,方正地叠好。他看了我一眼,说:“我是一个人害怕呀。”
“你会怕,你是小孩子还是我是小孩子?”我说道。
“那么?刚才那位就是你的学霸同桌?”爸爸试探性地问我。
“你看到了啊?那还在这里表现得这么冷静、泰然自若、‘不谙世事’?”我反问他,带着一些不满的意味。“怎么了?爸爸反应敏捷,比较关注你,有错么?”爸爸像个小孩子似地回答我,带着撒娇般的语气.
“对。他就是我那个极其厉害的同桌。我很佩服他,也沉迷于他。”我说。
“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爸爸问道。
“哈哈,我要上去洗洗睡了,明天还有竞选......”我没说完就起身赶快走,心虚一般地走上螺旋楼梯,在第七阶的位置停了下来,身体靠在楼梯的围栏上,看着爸爸的乌黑的眼睛,说:“晚安!”
真的很累了,身体的钟已经走到十一点了。慢慢适应就会好的吧,我安慰自己说。
第二天清晨的光被窗帘遮挡地零零碎碎,有几缕光小小地散进来,铺开在我的被子上。我坐起身,伸懒腰,很认真地又伸了一个懒腰。这才约莫唤醒我的全身的肌肉。
Anotherday!
然后快速地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洗手间刷牙洗脸。之后又回到卧室里换衣服换裤子穿袜子穿鞋子,然后又跑到洗手间里扎头发,拍拍水涂面霜。但是还是没能掩盖那挥之不去的困意。我忍不住对着镜子打了个哈切。
我拎着书包,虽然里面没装什么,然后蹦下楼去,果然爸爸没走!
他正在剥鸡蛋——“给我吃给我吃!”我拿过他手上的鸡蛋,一边塞进嘴里,一边端起杯子喝牛奶。
“干嘛这么着急?”爸爸接着拿另外一个鸡蛋开始剥。
“你不是要上班了吗?等等先送我去一下学校。”我看着爸爸说。
“我上班不急啊,你不是十点前到就可以了吗?”爸爸把剥的鸡蛋递给我。
“不用了,一个就够了。”我摆摆手,拿起三明治开始吃。
“慢慢吃,我等会送你去,最近公司没那么忙了。”爸爸缓缓地说道。
“怎么就不忙了呢?”我吞下嘴里的三明治,然后问道。
“过段时间再看吧。”爸爸也拿起一个三明治吃。
我喝了口牛奶,然后说:“爸爸,我吃饱了。”
看着爸爸继续吃三明治,我也是很紧张地在想等会的场面该如何应对,该如何坦然自若呢?我自觉从小是比较害羞的一类人,在公众场合极为收敛,一般的亲戚或者朋友都觉得我是一个娴静、乖巧的人。熟悉了我的人才知道我是内心想法很多,思维和动作极其活跃的人,这一点也没错。但是但是,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如何保持冷静!
“爸爸,我又听见了我的心跳。”我看着爸爸喝了口牛奶后,有一圈白色残留在他嘴角。他的胡子也有点长了,但是却没有及时清理,显得有那么些苍老。
“怎么?”爸爸吃完之后,拿小面巾擦了擦嘴。他整理好桌子上的盘子,端到厨房里放着了。我拿着两个牛奶杯跟着他走到厨房里。
“爸爸替你找个新的妈妈照顾你怎么样?”我听了这话很不是滋味,不知他是真心还是打趣说的。虽然在这之前,我能感觉到爸爸妈妈之所以保持联系是因为我,但是我仍旧愿意相信,是妈妈很忙,而不是他们关系不好,所以妈妈才不回来的。妈妈不想抛下我,从她的语言里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栽培以及寄予了很大的希望。那么?究竟回不回得去呢?
爸爸这样说,是为了什么呢?
当初又是因为什么而要分开呢?这些我记忆里都没有。或许这才是他们想要留给我的最好的东西——家的宁静,而不是无谓的争吵。大概在他们看来,他们的烦恼没必要带到我身上,然而如今,成长的我,在记忆里,却丢失了家的概念。爸爸一个人负责了很多东西,从前有帮忙的保姆,后来我说我长大了,不再需要了。然后这个家,就是我和爸爸两个人所填充的,妈妈的概念,实在模糊,像梦境里的美人,温婉却又难以触碰。
“好。”我想了这么多,然后头脑下意识地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其实,需要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望。根本就没有利弊之争,何必思考利弊呢?何必呢?
“真的?那你会叫她妈妈吗?”爸爸近乎天真地问我。
“那得看是不是合适才行,如果不合适,又是怎样一番体验呢?”我问爸爸。
“过几天让你们见个面吧。”爸爸说。
我们已经走到家门口了。我跟在爸爸身后,往回望了望,第一次觉得这个家好像可以更温馨。
在车里,我问爸爸:“你和妈妈还在联系吗?你们对彼此都没有爱吗?”
“联系的,因为你,妈妈很关心你。有爱,但是有些感觉是回不去的。或者说,爱情不一定适合婚姻。”
我第一次听到爸爸的声音可以这么失落,这比秋天的落叶在地上被人冷漠地踩碎还让人难过。原来每个人都可以很脆弱。与此相反,他们也可以掩饰地很好,然后表现地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