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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岳麓茶轩 2

作品:大道其行欲何往|作者:叶萧途|分类:综合其他|更新:2024-05-05 20:31:25|下载:大道其行欲何往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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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店主这一段话说得流畅清晰,绘声绘色,实是说了多遍,十分纯熟,又几经增删改善,愈见工巧,店主更以此为乐,独自无人时亦常加练习,故令人听来十分悦耳。少年闻之,亦不禁莞尔。

那店主见少年听得高兴,自己心中也暗自欢喜,又接着说道:“不过前人都只问为何叫‘岳麓’,说‘雅名’、‘美字’什么的,大爷您倒是第一人。”

少年应道:“这倒奇了!此名确雅,此字确美,旁人怎会不知?且其又存于此幽静之处,他们难道就不好奇么?”少年本想说“存于此荒村野店之中”,但觉太过无礼,便改为“存于此幽静之处”。店主听出少年话中之意,心中不喜,却仍是笑脸相迎。

树荫下的客商听二人对话已有多时,这时听少年如此说,又见少年儒生打扮,知他是个读书人,就误以为他自恃有才,看不上村店,瞧不起平民,其中一人忍不住说道:“阁下是文曲星下凡,当然懂得品名赏字,似我们这等贩夫走卒,识字已是不易,谁又有工夫去理会这些调调?”言中尽是嘲讽。

少年再不谙世事,也已知客商误会自己,对自己心存不满。

少年心想,自己只不过求知心切,且已注意言辞,为何旁人如此不通情理,听他言下之意,却好像读些书,识些字倒是过错了,懂得赏雅审美似乎更是糜淫之事,令人不齿,不觉心中忿忿。

但少年自幼得父亲教导:人不知而不愠,是为君子。于是压下忿意,向客商和店主略一拱手,微笑道:“各位误会了,在下只是见此雅名美字,不觉神往,一时好奇而相询,决无不敬之意,如有得罪,小生向各位赔礼了。”说完又作个团揖。

少年说完话,之前说话那人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少年,只是向同伴道:“好一个穷酸书生!”

其中一人应道:“酸是酸的,穷不穷便难说了。我瞧他骑着黄马,衣着也考究,又进得起店,只怕腰里缠着万贯钱财也未可知呢!”言罢大笑。

第三人夹起一口菜放入觜中,边嚼边道:“依我看哪,店家方才所说的那个老头难保不是他的老子,子承父业,待会又要用几个不中看不中用的破字抵帐了。”

那人将菜咽下,又往嘴里送了一夹,嚼了一阵,续着说道:“店家,我劝你还是让他先结了帐再给他上菜的好,免得又上了人家的大当!”

这些客商自少年陪礼后就一直只是三人互说互话,当少年、店主不在一般,而那第三人说这最后一句话时却看向店主,似真诚劝告。

店主还未接口,第一人又抢着说道:“我看那也不必,你没见他那匹马么,虽然矮瘦老弱些,我瞧抵顿饭钱还是勉强可行的。如他吃得多点,再留下他那身长衫也就够了,出门在外不容易,怎能为难人家?”

那店主自幼帮父亲打理此店,父亲去世后,从其手里接过生意,又已近十年,打店主记事起,店里一共只来过两回读书人,第一次是那个写下匾额的老者,第二次便是眼下这位了。

他与读书人打交道实在太少,摸不准读书人的性子,先前听了第三人的话,不禁有些担心,他只怕读书人和常人不同,出门都不带钱财,喜欢以字抵帐,他们把那些歪七扭八的黑东西当宝贝,自己可要来无用。

方才少年下马不取包袱,恐怕不是忘了,而是其中真无铜钱银钞之属,否则哪有不贴身保管之理?再瞧少年腰间,亦不见悬着钱袋,暗想同样的大霉,莫非自己要倒两次不成?

可好端端的,总不能只为了一点猜测就去搜人家的包袱、身子吧?有心让他先付钱款,但其他客人都是先吃喝后结帐,偏偏让他一人破例,这可如何说得出口啊?

正当他踌躇无措之际,忽听第一人如此说,看看少年的马,又瞧瞧少年的衣,终于放下心来,暗想:“吃饭给钱,天经地义,你如不给,终须让你留下点东西抵帐,当年对那老头,没有悟到此节,又太过心善,放他走了,若你一个体面后生,也那般不要脸,来骗吃骗喝,可绝不能轻饶!”

他又欲回忆当年那人手携身穿之物,然时日久远,实在记不清了,只其身形相貌,依稀可得,便不再想,接着盘算眼前之事,如这少年真的未带钱财,拿他东西时,尽管把价估低些,兴许还有赚头,量他一个黄口小儿,也难懂甚么市商物价,到时他的东西值多少钱,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如此一来,也可值回当年的亏损。

这店主初时唯恐少年没带钱,现下却只盼他还是身无分文的好了。

另外两人听完第一人的话,亦佯作恍然大悟,点头称是称服。

三个客商说了这么多话,没一句是诚心实意的,只不过是见火扇风,看个热闹,图个乐子罢了。这三人合伙经商已有十数年,行路途中无以为乐,常如今日这般,互为依托,逢场作戏,或自娱自乐,或取乐于人,年长日久,既乐在其中,又深谙其道。

那第一人首次发话之时,虽实有不满少年之意,后见少年非但不反唇相讥,居然还向众人陪罪,如此迂腐,生平难见,心想务必好好戏弄他一番,也不枉了此番出行,否则,似这等滑稽之人,日后哪里去寻?后见同伴亦有此心,当即把多年练成的戏谑功夫发将出来,只顾取乐,也不再多想对少年满还是不满了。

三人说了这番话,见那店主将信将疑,又偷眼瞧那少年,见少年强忍怒火,似要发作,这三人脸上虽均不动声色,心中却各自暗暗欢喜,想着再如何推波助澜,更添热闹,又想待会上路可不怕没话说了,只管议论今日这场难逢好戏便是。

三人想到此节,均不禁急切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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