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仪韵不觉蹙起了眉:“女眷充为官妓?我记得你同说过,我们大楚盛世判刑通常不累及家人,至多也是抄家,收没家财。”
听乔安龄所说,宁仪韵便立刻想起吕玉兰,依她同吕玉兰接触以来,吕玉兰不仅没有参与她父亲做的那些龌龊事,甚至完全不知道他父亲的所做所为,还被他父亲娇养成了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姑娘。
这样一个性子像水晶一样剔透的姑娘,若是充为官妓,进了那种腌臜的地方……
“吕三的案子同旁的案子不一样。李荣北一案,震惊朝野上下,皇上震怒,不仅处斩了李荣北,还判了家眷入了官妓。
吕三的案子同李荣北的案子是为相关,自然也要比照李荣北的判法,牵连家中女眷也是自然。”
宁仪韵立刻摇头:“吕三爷的独女我接触过几次的,是个心思单纯的好姑娘。
她什么错都没有,不能就这么毁了。
安龄,你有什么法子吗?找个理由不要这么判,到时候想法子跟皇上解释一下,皇上信任你,再说皇上是个仁慈的皇帝,不至于非得跟个小姑娘过不去,只要吕三伏法就行了。”
乔安龄毕竟生长于这个时代,就算大楚皇帝是个仁君,大楚朝不用重典,但判刑牵连家人一事,对于乔安龄而言,也是顺利成章,很容易接受的。对于宁仪韵来说,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若家人都是帮凶也就罢了,偏偏吕玉兰是无辜的,而且吕玉兰,她还同她相识。
若是明知她无辜,却还眼看她被冲做官妓,被人糟蹋,受惊凌辱,她岂会心安?
乔安龄顿了顿:“仪韵,案子已经判下了。”
宁仪韵一愣:“判下了?”
乔安龄点头:“已经判下了,现在衙役已去吕府了。
这个案子非同小可,我让宋修书和言林也一块去了,若是一切顺利,吕三应该已经被绑走,家中女眷应该也已被带走。”
宁仪韵怔了一下,立刻转身离开。
“仪韵,去哪里?”乔安龄从她身后喊道。
“去救人。”
乔安龄叹了一口气,提步追上。
马车上,宁仪韵因为心里担心着吕玉兰,也有些气恼乔安龄,便没有搭理乔安龄,她别过脸,朝车窗外面看。她心里十分着急,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得及,将吕玉兰救下来。
乔安龄见宁仪韵不理他,也只好默默陪着。
马车停在吕府门口,宁仪韵立刻跳下马车,进入吕府,乔安龄跟着下了马车。
吕府已是一片狼藉。
门厅处,吕玉兰坐在地上,双目通红,眼泪水从眼角涌出,像是开了闸,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声嘶哑。
洁白娇嫩的脸颊上,沾了许多灰。双目怔怔的,透着迷茫和极度的悲伤。
两个婆子站在吕玉兰跟前:“这位大人,您就让开吧,我们是收到官府的通知,到这里来接人的,这位姑娘是罪人的女眷,如今的身份是官妓。
您就算挡在这里,又有什么用,您挡得了一时,还能挡得了一世吗?”
言林一言不发,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婆子说的话。
一动不动站在吕玉兰的面前,就像一座雕像。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挡在她身前有什么意义,但是他的脚步就如同钉在地上一步也挪不开。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她们试图绕开言林,去拉地上的吕玉兰。
言林换了方向,坚定的挡住了两个婆子的去路。
他一言不发,岿然不动。
突然他身形如风一般,从吕玉兰身前离开,来到门口,因为他看到了刚刚进入吕府的乔安龄和宁仪韵。
撩开袍子,言林在乔安龄面跪下:“求侯爷放了吕姑娘。”
看到言林低着头跪在自己面前,乔安龄微怔,宁仪韵也吃惊的愣住。
“求侯爷放了吕姑娘。”言林磕了个头。
乔安龄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悦:“言林,……”
话没说,便觉掌心一痛,他不自觉得看向自己发痛的右手,只见身边的宁仪韵正用指甲发了狠的抠的掌心,抠的他掌心生疼。
他抬眼看向宁仪韵,见宁仪韵眼里的不赞同和期待。
言林又给乔安龄磕了头:“求侯爷。”
乔安龄蹙了眉:“言林,案子已判下,你这是……”
话没说完,掌心又是一阵刺痛,是宁仪韵又狠狠用指甲抠了他一下,抬眸看她,她正在瞪他。
乔安龄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宁仪韵,这案子已经判下,而且是按照李荣北的案子判的。”
两个婆子见言林走开了,对视了一眼,趁机去拉吕玉兰。
吕玉兰已经哭不声来,一双泪目空洞洞的,没了活人的生气。
言林转过头,一双眼发红。
宁仪韵是见过吕玉兰从前模样的,想到一个活泼天真的小姑娘如今这幅模样,心里也越发难受起来。
她在乔安龄耳边轻声道:
“侄女无辜,何至于此?
安龄,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世吗?”
乔安龄一怔,随后,神色一凛,平静的瑞凤眼里,突然涌起了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宁仪韵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片刻之后,乔安龄吐出一口气,朝吕玉兰看过去,又像是在看自己曾经的家人。
“放了她。”乔安龄挥了挥手。
说话这话,他便转身,离开吕府。
宁仪韵看了一眼离开的乔安龄,并没有离开,一会儿她自会找乔安龄再谈谈,现在她还有别的事。
她站在原地,看着言林跑到吕玉兰跟前,推开两个婆子,扶住吕玉兰,扶她坐到旁边的石阶上。
言林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犹豫了一下,将丝帕递给玉兰:“擦下泪。”
吕玉兰目光定定的,似乎还没有从家族巨变中反应过来。
言林垂了一下眼,握着丝帕,慢慢触到她湿哒哒的脸颊,替她抹去脸上的眼泪。
宁仪韵看着言林手里的丝帕,露出来的那小截上,绣着的一朵玉兰,她心下了然。
不过,她也十分疑惑,言林一心忠于自己主子,对旁的事一向淡漠冰冷,什么时候生出这样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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