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芝如见苏承庭也在,便讶异的问道:“承庭,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中常分馆吗?”
苏承庭说道:“我刚刚从中常分馆过来,是仪韵找了个伙计,喊我过来的,说是有事找我,喊我务必马上到隆升街的老馆过来。我担心这里出了什么急事,便一刻不敢耽搁的过来了。”
苏芝如又转向宁仪韵问道:“仪韵,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宁仪韵眉眼一弯,笑眯眯的说道:“确实出了事,出了大事,出了大喜事。”
苏芝如和苏承庭对视了一眼,说道:“你这丫头,这般兴师动众的,把你舅舅从中常分馆喊过来,又把我从二楼喊下来,到这会儿,你倒是卖起关子来了。”
宁仪韵正了正神色,只是眼角眉梢的喜意,却是掩盖不住,她低着声音说道:“娘,舅舅,苏家当年行贿一案翻案了。”
大堂里突然一静,整个大堂里的空气似乎也滞住了。
苏芝如和苏承庭两人都愣愣的,似乎不明白宁仪韵在说什么。
过了片刻,苏芝如动了动嘴唇问道:“仪韵,你说什么?”
宁仪韵微微一笑:“娘,舅舅,二十年前,苏家行贿的案子,翻案了。
苏家蒙受了二十年的不白之冤,沉冤昭雪,是今天刚刚翻的案,已经结案了。”
苏芝如和苏承庭两人有愣了一下。
“仪韵,你是说的是我们苏家?”
宁仪韵嘻嘻一笑说道:“对,就是苏承庭的苏家,苏芝如的苏家,也是我的外祖家。今日,这案子翻案了,苏家当年是被冤枉的。”
“真,真的?”
宁仪韵一回头,只见苏芝如双目隐隐含着泪意,语带哽咽的问道:“仪韵,你说的可是真的?”
宁仪韵用力点点头:“真的,真的,真真儿的。”
“二十年的案子,怎的突然翻案了?”苏承庭问道。
宁仪韵想了想,并没有把苏家翻案的所有细节和全部过程都告诉了苏芝如和苏承庭说。毕竟这案字翻案,宁仪韵并不是完全走的正常途径,而是使了一些手段,尤其是用墨斗鱼汁让卷宗上记载的内容变了模样一事,尽量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何况,对于苏承庭和苏芝如来说,苏家究竟是怎么翻案的,翻案的过程是怎样的,并不重要。对他们而言,重要的是苏家翻案的事实。
这么想着,宁仪韵便只说是乔安龄接了圣旨,让乔安龄抽查京城三省六部等各个京城衙门里的卷宗,府尹衙门虽不属于三省六部,但也是京城的衙门之意,所以也在抽查的范围之内。
在乔安龄抽查府尹衙门的卷宗时,发现二十年前,苏家行贿案的卷宗出现了问题,便一路追查下去,最后把苏家的案子翻了过来。
苏承庭和苏芝如听了之后,便不疑有他。
苏芝如眼眶里的泪水,终是没有憋住,一行清泪,就从眼角滑落:“承庭,承庭,你听到仪韵说的话了吗?爹娘果然是被冤枉的,爹娘是清白的,他们没有行贿,他们不是恶人。”
苏承庭咽了咽唾沫,用力点了下头:“听到了,我听了。”
说罢,苏承庭仰头大笑三声:“哈,哈,哈,真是老天开眼。”
低下头的时候,这个近三十岁的男人,眼眶里也已盛满了泪水。
他强忍了一下眼泪,说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爹和娘是清白的,他们这样正直善良的人,怎么会走那种外门邪道。哈哈哈,呵呵呵,今日他们身上的冤屈终于被洗刷了。终于.....”
宁仪韵见苏承庭和苏芝如即是高兴又是伤感,心中也是新潮起伏。
这个时代十分讲究出身背景,苏承庭和苏芝如原本是富商子弟,因为一桩冤案,成了罪商的出身。一个成了丫环,一个成了民夫,这罪商的身份,他们背负了二十年。
生养自己的父母,突然成了贿赂官员的案犯,成了众人皆知的恶人,这更是套在他们心头的枷锁。
如今,这装冤案沉冤得雪,对苏承庭和苏芝如来说,有扬眉吐气,有解脱畅意,也有对过去岁月的唏嘘,对跌宕人生的感概,对逝去岁月的无奈。
苏承庭说道:“很小时候,爹爹就交我应当怎么做生意,我记得他曾经对我说过。”
苏承庭学起他父亲的口气:“承庭啊,世人皆说,无奸不成商,可是还有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生意人,在做生意的时候,使一些计谋对策是可以的,但是切不可做出昧良心的事情,更不能为了赚钱,走上歪门邪道。”
“我记得,”苏芝如哽咽的说道,“我们苏家作为生意人家,一直都有极好的口碑,极好的信誉的……”
“爹和娘竟然蒙受了这样的不白之冤,而且,还因此郁郁而终……”苏承庭道。
宁仪韵插言道:“害了苏家的贪官,就是当年的府尹,现在的吏部尚书邢栋,现如今,邢栋已经在刑部大牢里了。
舅舅,娘亲,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我外祖父外祖母,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你们也莫要太伤心了。”
“仪韵,娘不是伤心,”苏芝如说道,“娘是欢喜,还有些叹息。”
“舅舅,也是欢喜,”苏承庭说道。
宁仪韵见苏承庭和苏芝如情渐渐平静下来,又见他们姐弟二人似乎有很多话说,便想着离开大堂,把这大堂的空间留给这姐弟二人。
这么想着,宁仪韵说道:“舅舅,娘亲,你们慢慢聊着,我先回屋休息去了。”
苏芝如说道:“好,仪韵,你早些休息吧。”
苏承庭也道:“我同你娘再聊聊家常,说说,说说我们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的事情,我经常在心中想起,只是无人诉说,我甚至也不敢同你娘多说。在苏家没有翻案之前,这些儿时往事,都是伤心事,提起了便是一场伤心。
现在苏家行贿案翻了案,我们的孩童时代,便同世间大多数人一样,是高兴的回忆。
憋了十几年的话,今儿我要同你娘好好说道,好好回忆。”
“那我回屋休息去了,你们慢慢聊着。”
宁仪韵从大堂的后门,离开了大堂,走进了棋馆的后院。
宁仪韵回过头,朝棋馆大堂看看。
大堂里灯火摇曳,柔和温暖,姐弟俩你一句我一句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出来,听不真切。
——
第二日一早,宁仪韵又喊来戚初九。
“初九,”宁仪韵说道,“咱们这棋馆里的流言又该换一换了。”
“流言,又该换一换?换成什么?初九听不明白。”戚初九说道。
宁仪韵淡淡一笑,说道:“邢蕊儿那部分流言照旧,把关于我的那部分流言,改一改。”
戚初九疑惑的道:“东家的流言,把东家的流言改成什么?”
宁仪韵说道:“我的生母娘家蒙受不白之冤,足足二十年,昨日终于沉冤得雪。
另外,我再早些时候,就跟随生母离开了宁家,宁贺早已将我除了宗籍,论法理,我早已不是宁家的人了。
就这么说吧。”
戚初九惊讶道:“苏家翻案了。”
宁仪韵点头说道,“翻案了,苏家翻案了。苏家是受了冤屈的。”
“恭喜东家外祖家沉冤得雪,”戚初九说道,“那,邢蕊儿还想污你的名声,其实你外祖家反而是被冤枉,受苦的那一个。
而东家和宁家也早已没有了关系。
这邢蕊儿一心想坏了东家的名声,却没有想到东家的名声没有坏,反而坏了自己的名声。
真是恶有恶报,东家你说的是,这珍珑棋馆的流言却是应该变一变了。”
——
苏家行贿一案在审案的当天就被翻了过来,而关于邢栋的判决却是迟了几日。毕竟邢栋以前是当朝从二品的大员,邢栋的判决是要大楚皇帝凌晔决定的。
乔安龄又适时的拿出了关于邢栋其他一些罪的证据,比如邢栋身为吏部尚书,私下篡改官员的年度考评,比如收受外省来京官员的贿赂等等。
大楚皇帝大怒,将邢栋流放北地,并且抄没家产。
当乔安龄告诉宁仪韵这个消息的时候,宁仪韵说道:“恶官受到惩罚,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乔安龄说道:“恩,除了苏家的案子以外,邢栋还做了许多其他的恶事,有此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说到邢栋做的其他恶事,”宁仪韵问道,“你哪里来的证据证物啊?”
乔安龄笑道:“邢栋做的一些事情,我之前略有耳闻,至于这些证据证物......前一阵,你每日装扮成小厮,在府尹衙门的那间屋子里,研究邢栋的文书,再把邢栋的文书,用墨斗鱼汁和正常的墨汁交替着誊抄到空白卷宗册子上。
你忙了好几日,我也没有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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