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时候不早,爱丽丝并未带着安斯年和白月光两人多做参观。三人漫步在偌大的城堡内,径直来到了上区的皇家私人公寓。
“到了,今晚你们就住这里。”爱丽丝推开对门的两间套房,站在门口说道,“一人一间,自己挑。”
爱丽丝没等两人回答,又认真叮嘱道:“对了,记住一点,温莎闹鬼,如果听到走廊上或者窗外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响起,最好不要因为好奇就出去乱看。当然,如果你们耐不住寂寞的话,也可以试试,不过千万别踏进那些私人领域。”
爱丽丝说得神神秘秘的,这话就有点令人不寒而栗了。被她推开的两间套房室内并未开灯,房间内的黑暗蔓延而出,配合上爱丽丝的神情语气,气氛顿时就显得异常阴森。
“真的有……”安斯年脸上写满了惴惴不安,正想开口询问,却被白月光一把捂住嘴巴。
“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出门!”白月光拍了拍胸脯,打包票道,“现在也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我们明天见!”
“好,那我先走了。明天早上,我过来找你们。”爱丽丝深深看了两人一眼,眼神足以戳进他们的身体,再从背后穿透出来。
她道了一声“晚安”,不待两人回应便直接转身离去。
“喂,你刚才什么意思?”安斯年紧张道,“这种古堡一般都会闹鬼的,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
“男人嘛!鬼有什么好怕的?别问那么多,在女孩面前你得表现得勇敢一些。”白月光撇了撇嘴,满不在乎道,“走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安斯年傻傻看着这家伙进了其中一间套房,关上房门,心里哭笑不得。他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垂着脑袋回到自己的房间,心想这算什么事啊,这家伙自己想在女孩面前逞威风,又何必拉上自己陪葬。
作为一个资深的恐怖电影爱好者,安斯年这才想起来,古堡里不仅可能有吸血鬼、巨龙、公主,可能还有恶作剧的幽灵和索命的鬼魂。安斯年牢牢记住了爱丽丝的叮嘱,电影里见鬼了的人都是被自己的好奇心玩死的,他下定决心,直到天亮之前都一心一意做个老实的聋人。
钟表的声音有些烦人。
洗漱完毕之后,安斯年爬到那张柔软舒适的豪华大床之上,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墙壁上,上了发条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秒针跳动的声音仍旧不折不挠地绕过被子的缝隙钻进安斯年的耳朵里。
安斯年蜷缩在被窝里,像一只被煮熟的虾子,额头渐渐有冷汗渗出。
其实他怕鬼还不至于怕到这种程度,只是不知为何当他一个人身处在这种古堡的时候,内心就有一股恐慌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
幽寂森冷的城堡,机械齿轮的转动,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笼罩住安斯年的内心。恍恍惚惚之间,他的心里忽然产生一种诡异的错觉,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玻璃舱之中。
一段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同样有这么一座城堡,同样有这么一块钟表,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似乎一直泡在某种特殊的绿色营养液里,就像婴儿蜷缩在母亲的子宫里,被温暖的羊水包裹。那时候的他,大脑甚至还未真正发育完满,可他莫名其妙就是记得。
那座城堡与世隔绝,在泡在绿色营养液的日子里,陪伴他的只有一个神色时而癫狂时而温柔的老人和一颗在透明液体里沉沉浮浮的大脑。
像自己这样的试管婴儿并不止一个,但像自己这般具有独立意识的就自己一个。老人将包括自己在内的这批婴儿称作“深蓝孩童”,安斯年觉得他的模样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
砰砰砰!
急促而沉闷的敲门声轰碎了安斯年的幻想,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带着那种迷路小孩独有的茫然。画面里那个老人和那颗大脑依稀还残留在他的视界,他有些分不清那是记忆还是梦境。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再度响起,节奏明快,富有韵律,像一首催命的小曲儿。安斯年终于回过神来,他打了一个激灵,爱丽丝的叮嘱像大写加粗的红色字体跃上心头。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置之不理。
安斯年再次躺下,他的眼皮耷拉着还没阖上,床头边的手机忽然一阵震动,刺耳的铃声想起。
“见鬼了这是!”
安斯年抱怨了一句,他拿起手机,这才发现打电话过来的是白月光。
“醒了没?快开门!”门外传来那家伙的声音,半夜敲门,他倒是不客气。
安斯年松了一口气,他趿拉着纯棉拖鞋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一个门缝。
“怎么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安斯年嘟囔道。
“没怎么,睡不着。”一身睡衣的白月光顺势挤了进来,嬉笑道,“爱丽丝说得神神秘秘的,我想邀你夜游温莎古堡,探个究竟。”
说到这里,白月光一把拉过安斯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就在刚刚,有人在屋外敲我窗户。”
“见鬼,这里又不是一楼,窗外怎么可能有人?”安斯年打了个寒颤,顿觉毛骨悚然,“你不会是逗我玩吧?这种玩笑可不好笑。”
白月光扶额,哀叹道:“拜托,我没事骗你干嘛?而且,鬼怎么了?咱们是异种人诶,你的异能是摆设吗?而且爱丽丝没说有危险,那就一定没事。”
“哈利波特还是魔法学校的学生兼全书的主角呢,他最害怕的不也还是摄魂怪。”安斯年没好气地说道,“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睡前手机不静音还放床头,下次你可没机会拉着我冒险了。”
“这么说你同意了?”白月光眼睛一亮。
“不同意,我害怕,怕得要死。”安斯年一脸誓死不从,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胆怯感到羞愧。
“啊,我可是看见了,某人开着兰博基尼载着女孩冲下瀑布,可拉风了。”白月光抬头望着天花板,仿佛上面有花儿一般,“就是这人呐,没见过什么世面,根本不知道那辆兰博基尼上面还配备了特殊的行车记录仪,就算车没了,云端也有备份的。”
“爱丽丝那边存着呢,我可是欣赏了好几次。”白月光的嘴角挂着一丝迷人的微笑,这笑容落在安斯年眼里却是如此可恶而欠扁。
“啊~MerryChristmasMissDeer~”白月光捏着嗓子尖声道,“就是不知道某人说的是鹿的那个deer还是亲爱的那个dear?”
“喂!喂喂!别说了!成交!成交!”安斯年慌忙捂住他的嘴,脸上烧得厉害,“帮我把视频删了,大恩不言谢。不就是鬼鬼怪怪的吗?我舍命陪君子,就和你走上这么一遭。”
“成交!”白月光拍了拍安斯年的肩膀,一脸“兄弟我够讲义气吧”的豪爽表情。
见鬼!为什么世界上会诞生行车记录仪这种万恶的东西,这简直是公开处刑现场!安斯年感觉浑身奇痒无比,脸皮也烫得要命。
安斯年生无可恋地看着面前这个损友,实在没想到这家伙这么阴损。白月光把他逼得有些渴望打架,因为只有在战斗状态,这家伙才会变得沉默寡言,像个冷酷杀神。
“走吧。你这家伙……”安斯年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最好别让我抓住你的小把柄,否则我一定会让你见识下我的兄弟义气。”
白月光嘻嘻一笑,一脸的无所谓,看起来倒是完全不介意。
两人就这么穿着睡衣和拖鞋,于万籁俱寂的黑夜中晃荡在空无一人的古堡里。上区私宅的走廊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名画,那是来自各个时期的画家名作。
除此之外,走廊上每隔几步就有一具全身式盔甲陈列,或是哥特风格的全身板甲,或是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麦斯米伦风全身盔甲。在温莎古堡,这儿的藏品遍布整个欧洲,这里似乎成了整个欧洲时代的缩影。
安斯年和白月光两人百无聊赖地欣赏着墙壁上的画作和边上样式迥异的盔甲,他们行走在温莎古堡里,仿佛踏在欧洲文化的时间长廊之中。
“咦?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白月光忽然顿足,他的话音未落,就猛地转身回头望去。
安斯年被这家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心中一紧,赶忙跟着回头望去,却见身后空无一人。
“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到?”安斯年一脸彷徨地看了看四周。
白月光摇了摇头,蹙眉道:“没事,可能是我听错了。”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可他们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一股金属摩擦和撞击的声音响起。这声音的韵律有些类似脚步声,可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一次,安斯年也听到了。
两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之后,他们骤然回头。
下一秒,入眼所见是一只猎犬叼着一颗人头朝着两人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