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安斯年,为什么要吐我一身?”白月光拉开浴室大门,走了出来。
“抱歉抱歉,实在是通过传送门穿梭的时候太过晕眩。”安斯年双手合十,赶紧道歉。
“可是鹿圆也没吐啊!而且你为什么偏偏吐到我,边上不还有爱丽丝嘛!”白月光一脸憋屈,哀怨道,“不是说好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吗?你知道我抬起头迎上你的脸和你的呕吐物的时候,内心是崩溃的吗?”
十分钟前,杰森的传送门开在了天花板上。白月光在感受到了空气波动之后,头顶就出现一扇传送门,安斯年和鹿圆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了他的身上。确切的说,是安斯年摔到白月光身上并吐了他一身,而鹿圆的神经反应速度超乎常人,她只是一个轻巧的空中360°转身就轻而易举地避免自己不小心也踩到那两滩烂泥。
“你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回答白月光的是爱丽丝,公主殿下手轻轻握住刀鞘,眼中寒芒闪烁。
“好了,别闹了,赶紧办正事。”鹿圆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问道,“瓦伦蒂娜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什么异样,这几天除了必要的外出购置食材之外,她几乎都呆在家里不出来。”爱丽丝解释道,“学院的卫星可以监测到她在室外的一举一动,因此我们并未时时刻刻盯着她。”
鹿圆皱起好看的眉头,问道:“她上一次出门什么时候?”
“早上八点半到九点半这段时间,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没出来过。”白月光快速回答道。
“有没有什么神秘人在附近徘徊?”安斯年比划道,“比如全身裹着黑袍或者穿得严严实实的家伙。”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白月光摇了摇头。
“不该啊,难道耶格尔的速度比我们想的慢?”安斯年犹豫了一会儿,疑惑道,“我们可是意外耽搁了不少时间。”
鹿圆摊了摊手,无奈道:“事到如今,也就只能上门再拜访一次了。这一次,我们没必要再遮遮掩掩,耶格尔随时可能找上她,我们必须让瓦伦蒂娜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四人对视了一眼,很快就下了楼走到街对面。鹿圆站在瓦伦蒂娜的家门口,重重敲了几下门板。
无人回应,除了身后往来的路人,再无任何声音。
如果抛去嘈杂的人声和不远处传来的喇叭声,世界确实是一片相对的宁静。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博卡区有一个好,那就是当你置身在调色盘一般的世界中时,金色的阳光洒下,一切阴郁和黑暗都看似无所遁形,似乎这里的一切都很美好。
鹿圆蹙眉看着色彩斑斓的墙壁和墙壁上的阿空加瓜山,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回想起那座巍峨的雪山以及那一场气势磅礴如大军压境的雪崩,这才想到耶格尔擅长使用土系异能,那么他完全可以从地底钻出带走瓦伦蒂娜。
可是瓦伦蒂娜自愿跟他走吗?耶格尔变成了一个全身鳞甲密布的怪物,她不感到害怕吗?
她忽然想起了安斯年所说的《怪物史莱克》,如果生活是一场电影,那么耶格尔就是怪物,而这里就是囚禁公主的高塔。瓦伦蒂娜是怪物史莱克想要解救的公主,那么自己这边算什么?
囚禁公主的火龙?天大的笑话,站在两人对立面的反派?
“该死!白月光,用你的异能打开门锁。”鹿圆吩咐道。
“没问题。”
白月光探出一道空气触手钻入锁芯,轻轻一拧便打开了紧闭的门扉。安斯年和鹿圆等人走进去,屋内早已人去楼空。
“他们跑了。”爱丽丝的脸色有些难看,对方在她的眼皮底子下消失了。
白月光问道:“他们会去哪?”
“我记得瓦伦蒂娜提过的,她想像《霍乱时期的爱情》里那样沿着拉普拉塔河北上,最终到达赤道地区。”安斯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她会穿着比基尼躺在沙滩上和耶格尔晒太阳。这些话我当时也转告过耶格尔,他们已经朝着北方走了,沿着拉普拉塔河。”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追吧!”白月光摩拳擦掌,一脸兴奋。
安斯年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还有几句话没说……”
…………
…………
时间是早上九点半,瓦伦蒂娜买完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和食材后回到自己的家中。
她站在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在进门之前,她望了一眼隔壁的房子,那是耶格尔的家。那家伙从小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父亲和母亲所留下的唯一遗产就是那栋房子。
耶格尔不在,瓦伦蒂娜很想进去帮忙打扫一下这几天积下来的灰尘,但她没有钥匙。
每一次进门前她总会看一眼耶格尔的家,似乎这样,总有一天她就能再次看到那个笨拙而敏感的白痴站在窗边对着自己傻笑。
就像上学时他所做的那样。
瓦伦蒂娜推开大门进了屋,屋内的摆设和自己离开前一样,可是一种奇妙的预感却如闪电一般击中了她。
她听到了呼吸,在这个房子内,有一个沉重而急促的呼吸。
“耶格尔,是你吗?”瓦伦蒂娜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喜悦。
“是我。”
一道干涩沙哑的声音在瓦伦蒂娜的身后响起,让她情不自禁想起了沙漠里枯萎的绿洲和清泉。他的声音变了,有些不一样了,但瓦伦蒂娜知道这就是他,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他的声音虽然比以前难听,但此刻落在她的耳朵里却不啻于天籁之音。
瓦伦蒂娜心里有只麻雀飞到枝头开始歌唱,她想转身看看他,然后说声对不起,并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感情。
“不要!”耶格尔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喝一声。
瓦伦蒂娜被耶格尔吓了一跳,她可从未见过那家伙这么凶自己。
嗯,等会儿要好好教训他一下。
“怎么了吗?”责备的话语到了口中就变成了温柔的疑惑,在看清自己内心之后,瓦伦蒂娜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对他。
耶格尔没有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世界静得有些可怕,只剩下耶格尔粗重的呼吸。瓦伦蒂娜静静听着他的呼吸声,空气仿佛在此刻也慢慢柔化。
屋外是嘈嘈切切的世俗纷扰,屋内是安宁静谧的乌托邦,是柏拉图向往的理想国。
“不要……不要看我。”耶格尔低声说道,“我现在……很吓人……我不想吓到你。”
瓦伦蒂娜愣了一下,她反手握住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坚定而有力地转过身子。
“不要!”
耶格尔像触电一般缩回自己的手,他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身体连连后退,却不小心被台阶绊倒在地。
“不要过来!不要看我!我只是……我只是来向你道别的。”黑色的怪物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像一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狗。
我们不乏勇气,而是放手的决心。
在喜欢的人面前,我们总会怕自己不够完美,不够耀眼。再强大的怪物,在完美的心上人面前也是不完美的弱者。
我们生来就是异类,但我们仍然渴望没羞没躁、没完没了的爱。
“耶格尔,我不要你的道别。”瓦伦蒂娜轻轻握住耶格尔粗糙的大手,“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带我去看极光。”
她挪开耶格尔的双手,动作虽缓却坚定有力。
“耶格尔先生,你现在的样子真是酷毙了诶!”瓦伦蒂娜眼里秋波荡漾,“我们现在是在拍电影吗?像《水形物语》一样,保不准我们也能拿奥斯卡呢!”
耶格尔颤抖着,怔怔看着瓦伦蒂娜,眼神满是令她心碎的茫然。
“我这样子……很丑陋……”耶格尔低声问道,“你不害怕我吗?”
瓦伦蒂娜瘪了瘪嘴,嘟囔道:“有什么好怕的?其实在阿空加瓜山我就醒过几次,你这模样我又不是没见过。”
“你见过……”
耶格尔呆呆看着她,胸腔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塞满。
他想说什么,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只能无语凝噎。
他想哭,可怪物不会流泪。
“瓦伦蒂娜。”
“嗯?”
“你愿意……跟我走吗?”
“去哪?”
“沿着拉普拉塔河一路北上,像阿里萨和费尔明娜一样。我们会到达赤道地区,我会躺在沙滩上,你会躺在我身边,我们一起晒着太阳。”耶格尔声音颤抖,可眼里满是向往。
“我还会穿比基尼哩!”瓦伦蒂娜俏皮一笑,“不过我们不去赤道。”
“那去哪儿?”耶格尔眼神微惘。
“先前那伙人知道我们会沿着拉普拉塔河北上,所以赤道太过于危险。”瓦伦蒂娜眨了眨眼睛,认真道,“我们往南走,到世界的尽头,一个叫乌斯怀亚的地方。”
耶格尔犹豫片刻,说道:“好,但我想先往西去一趟阿空加瓜山,再去乌斯怀亚。”
“去那做什么?”瓦伦蒂娜不解道。
“为了这个。”耶格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瓮,轻声道,“你的心愿,我想让你亲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