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说道:“你要断手断脚,可不急于这一时。”看向刘金雕。问道:“刘朋友,咱们言归正传。对方是你说了算,还是令表弟二百五说了算?”
唐文豹道:“我表哥乃是堂堂锦衣卫百户,当然是我表哥说了算。”
萧爻说道:“好,这仙霞派的三位女侠,那是在下的朋友。你们几个,无缘无故围攻我的朋友。你们不要脸惯了,我也懒得说。咱们是江湖中人,得按江湖规矩办事。”
趁萧爻与其他人说话之际,刘金雕筹谋了半晌。自忖道:“这小子竟然跟这三位姑娘是朋友?他武艺不错,先看看他意欲何为,再相机行事。”喝道:“你想怎么样?”语音中也自带有一股威严。
萧爻说道:“你们伤了我的朋友,不来磕头求饶,还要问我想怎样?我当然是想揍你。”
仙霞派的三名女子下山时,师傅丁秀英曾叮嘱不得与江湖中人有所牵扯。三人谨遵师傅口令,并不敢违背。听得萧爻竟自认是自己的朋友,这一旦成了朋友,要不扯上关系,已势所难免。
但这次遇到唐文豹等人,要不是有萧爻碰巧赶来相助,只怕已落入贼人之手。唐文豹和邵桓山的用心,路人皆知。一旦落入其手,名节不保。萧爻赶来相救,可说帮了自己天大的忙。
一旦认了朋友,可就违背了师傅的嘱托,对师门大为不忠。要是没有这位朋友,自己无法得脱。三人互相看了看。似是都在说‘如今这势头,与这萧公子做朋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三人又同时想到:“萧爻如此热心的帮自己,定是因为小师妹林佩蓉的缘故。”邓佩如想到在醉香楼中时,曾责备过萧爻,令他气闷难受,喝得大醉。按理他本该怨恨自己,见到自己被人围殴。正好报他被责怪的仇,应该幸灾乐祸才是。然而他却不计前嫌,如此救助自己,这正是以直报怨。她看着萧爻,不由得有些惭愧。
刘金雕听了萧爻的话,料想他并无多大的见识。说道:“你不过是个狂妄无知的小子,东飘西荡的江湖浪子。我锦衣卫中人才济济,更有镇江三老助阵,任何人出来,都能要了你的命。”
萧爻道:“你与二百五是亲戚,又与镇江乌龟同流合污。果然是人才济济,人才济济。”他将人才济济说得极是轻佻,脸上大有讥嘲之色。又说道:“你想要我的命,尽管来拿。我的脑袋就在这里。”
刘金雕的脸上严肃起来。喝道:“小子,我见你武功还不错,杀了你未免可惜。你若是肯悬崖勒马,这就拍屁股走人,我当你年轻识浅,不来为难你。请吧!”
萧爻说道:“你这船上不是乌龟,就是二百五。乌烟瘴气,你以为我想留啊。”转头说道:“公孙兄,仙霞派的姑娘们,咱们走。”说完话,竟往船舱外走出。
刘金雕喝道:“要走你自己走。仙霞派的三位姑娘,是在下的嘉宾。我有意要请她们去南海盘桓盘桓,瞧瞧南海岛屿上的风光。”
秦慧中说道:“刘金雕,你与镇江五怪将我们打伤,要强迫我们去南海。你这十恶不赦的狗贼,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刘金雕哼了一声。道:“三位姑娘美貌已极,我对三位敬重还来不及。我初时好言相请,你们要是那时候就点头答应。我又怎会伤你们?是你们将好心当做了驴肝肺,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吴佩薇说道:“刘金雕,你还想骗谁?你既敬重我们,当初见你表弟胡作非为时,就该拦住他。不该跟他同流合污,行此强人所难之事。”
刘金雕说道:“是,我承认我是有点强迫的意味。但这全出于我的一片诚意。三位仙姑,芳华绝代,我邵桓山自问匹配得上。你们要是肯依从,我高兴还来不及,也就不会用强。”
原来刘金雕在下令动手之前,确曾是以礼为先的。但仙霞派三女见他既与唐文豹是表亲,对他就没有什么好脸色。秦慧中又是急性子,先就将众人骂了一顿。镇江五怪怒而出手。刘金雕眼见阻挡不了,本来他就对仙霞派三女有心。见张春玖等三人与仙霞派三女斗了起来,也就顺水推舟。索性软求不成,改为硬夺,一路将三人挤到船上。
刘金雕对那三女始终怀有怜惜之情,不以言语触犯。但镇江五怪打伤了邓佩如和秦慧中,而镇江五怪是他请来的帮手,算起总账来,也当算到他的头上。
刘金雕这么说来说去,竟然是不想放仙霞派的三女就此离去。仍然念念不忘的,还是要将三女‘请’去南海,给自己做老婆。
仙霞三女有些哭笑不得。秦慧中怒道:“你这王八蛋,你这糊涂鬼。天下哪有像你这样娶亲的道理?亏你还是个锦衣卫百户,竟然连这点见识也没有,你真是枉自为人!”
唐文豹道:“我表哥一心一意要娶你做老婆,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你嘴里放干净些。”
秦慧中怒道:“痴心妄想的狗贼,不要脸的癞蛤蟆。你这蠢猪,你也配来教训我?我嘴里不干净了,你又能怎么样?
你们两个王八蛋,上辈子是王八蛋,这辈子也是王八蛋,下辈子投胎,就去做乌龟。生生世世都是无龟儿子王八蛋。”
唐文豹大怒,恨得咬牙切齿。
刘金雕居然没有丝毫怒气。秦慧中这一顿臭骂,倒像是把他骂醒了。刘金雕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只听他说道:“不错,我痴心妄想,我不要脸。我是乌龟儿子也好,是癞蛤蟆也好,你也休想叫我改变初衷。你也休想撼动我娶你做老婆的宏愿。”
忽然,只见刘金雕屈身下拜,竟然对着仙霞派的三女曲下了左膝。咚的一声,跪在船板上。
刘金雕这一举动,实在来得太过意外,众人无不大感惊讶。萧爻心道:“看你耍什么花招?”
镇江五怪与唐文豹正要劝他,刘金雕摆了摆手,那几人只得停下。
刘金雕面不改色,只听他说道:“在下奔波半生,前些时日方得提拔作了锦衣卫百户,勤劳尽职,竭尽全力报效大明,不曾有丝毫懈怠。然至今单枪匹马,形影相吊,苦无良眷作陪。日无良伴嘘寒问暖,夜有孤枕难眠之患,疾病侵袭,无人持汤奉药,以慰孤凄。功名富贵于我如浮云,我今已别无所求,只愿余生能结个伴侣,生了病时,有人着寒问暖,公务完结,能吃上一顿饱饭,回到居所,有人搭搭话,以解孤独愁闷。今见仙姑美貌端庄,素雅高致。恳请仙姑成全,与在下共修家室之乐。若得仙姑慈悲恩准,我必从一而终,百死而无悔也。”
这番话大大的超出了众人的料想。谁都想不到,刘金雕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众人心中都想:“他与仙霞派的三位女子往日并无任何交情,直到这时,还是头一回有交往。这交往,并非恩情相交,而是以仇恨相识,他竟然就如此情根深种了?”
又想:“两情相悦,相敬如宾,那才是人人心中所向往的真爱。然世人多为爱情愁苦烦恼,有身不由主之殃,更有情难自禁之苦,聚聚散散,分分合合。好不容易凑合了的,又有第三、第四、第五者虎视眈眈,爱情本该是美好的,却成了许多人不敢撑持的负累。情之一字,实是害苦了太多的人。更有甚者因两情不得相悦,相视犹如敌仇。吵个天翻地覆后,一拍两散。岂有因仇恨而反依念不舍的道理?又难道是真应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还深不可测?”
这个变化实在来得太过突然,船舱里一时谁也没再说话,静得出奇。只听到江水拍击岸边,发出滔滔之声。世间之情,难道也像那奔腾流动的江水,亘古以来就没个定脚,一旦流失,就再也难以寻回,绝不肯多停留停留吗?
刘金雕这么盯着秦慧中看着,威严中又带着几许温柔之意、求肯之诚。他是锦衣卫百户,虽然所干的勾当不见得有什么光彩。但他在江湖中声名不小。抛开这些不说,更难得他如此痴情,如此至诚。要是别的女子,只怕已经心动。
仙霞派的三女听了后,脸上却不露丝毫声色。秦慧中说道:“你的人打伤了我们,原该要你赔礼道歉。你既然已行过大礼,你起来吧。你打伤我们的事,可以不来计较。但你的清秋大梦,我们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唐文豹怒道:“你……你也太绝情了!我表哥何等尊贵?他肯为你下跪,诚挚之意无以复加。你……简直不是人。”
秦慧中说道:“他恳求是他的事,答不答应是我说了算。不答应就是不答应,有什么绝情不绝情的。”
唐文豹道:“表哥,你如此诚心诚意的恳求。就是石头人也该为你感化了。但她们的心比石头还硬,比冰山还冷,你不用再求她。”
刘金雕道:“仙姑。你有什么要考验在下的,请尽管吩咐,在下一定照做,直到你满意答应为止。”
秦慧中说道:“什么考验也没有。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唐文豹怒道:“表哥,跟这种无情无义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向刘金雕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说‘只要咱们合力打败姓萧的小子,拿住她们,那还不任你摆布?霸王硬上弓,何必要跟她多嚼舌根?’
只听秦慧中说道:“难道我答应了他,就是有情有义了。那害死了我,谁来偿命?”这句话说得郑重其事。
船舱中的众人又是一惊,镇江五怪不可谓阅历不深,听了这话后,脸上也不禁露出惊奇之色。众人都想:“只听说爱情是美好的,就算不济。真的一拍两散,再痴心的人,也不过伤心欲绝一阵子,终究不会把人害死了。因爱情害死了人,这还是头一遭听到这种奇闻。倘若爱情是杀人的毒药,一碰就死,那真叫人不堪设想之至。”
仙霞派的另外两女却不动声色,似乎秦慧中的话,千真万确,无可辩驳。
唐文豹冷笑道:“你与我表哥结成连理,只有幸福甜美。又怎会害死你呢?你这是危言耸听!无稽之谈!”
秦慧中道:“你不信,我也只能随你。你说是危言耸听,好啊,那就算危言耸听。”
刘金雕道:“仙姑,我诚意如此。你还是不肯答允,难道你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吗?那你说出来,没有我办不到的。”
秦慧中冷哼一声,说道:“你要做什么,江湖中人谁敢阻止。可这件事,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无计可施。”
邓佩如见刘金雕这么一直跪着,也不太像话,虽然他的手下曾砍伤自己。但这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越礼,见他如此诚恳相求,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说道:“你起来。这件事谁都办不到的。你的人打伤我们的事,我们可以不来追究。我师妹已经把话说明,你的那些个糟糕想法,还是趁早断绝。”
众人先头自是谁都觉得秦慧中就算不肯答应。那也不用扯这么多不相干的,但听到邓佩如也这么说之后,隐隐觉得,秦慧中的话是真的。但爱情成了杀人的毒药,又着实让人不可思议。
卫德彪道:“刘公子如此恳求,天下已再没第二个人有他这么诚心的了。你们就算不能三个都答应了,好歹要有一个留下来。要不然,就是老天也看不下去。”
那三女说道:“纵然杀死我,也绝不答应。”
马风林怒道:“你不答应也就算了,又何必捏造这些不尽不实的谎言来诓骗人。”他一直在旁边看着,见这三人软硬不吃。不觉渐渐地发起了怒气。说了这话后,脸上黑气大显,竟是要使出黑沙迷魂手来对付这几人。
那黑沙迷魂手惨毒至极,中招者,先是神志错乱,继而六亲不认,逢人便杀。再是癫狂痴傻,连疯狗也不如。刘金雕忙劝道:“马先生,还请息怒。你这黑沙迷魂手非同小可,切莫动手,损及三位姑娘。”
马风林怒哼一声。脸上的黑气渐渐退去,总算收手不发。
秦慧中怒道:“你有本事,就一掌打死了我。我岂能受你胁迫?”
张春玖道:“胁迫你了吗?哼!你们既不肯答应,又为何要编造这些谎言来骗人?你们才是以死胁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