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听了那身穿道袍的老者的话,心下诧异。暗想:“不知他说的是‘牛扯马胯’,还是‘牛扯马跨’?又不知是什么意思?”
萧爻从来没听过‘牛扯马跨’这句话,觉得这句话太过新奇,他对新奇之物有着浓厚的兴趣。又想:“如是牛扯马跨,那么,‘牛扯’估计是‘扯牛犊’倒过来的。扯牛和牛扯是同样的意思,这里勉强说得通,可‘马跨’二字又该如何解释?”
萧爻沉吟片刻,抬头向那老道看去,见他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萧爻心道:“估计牛扯和马跨是并列的意思,都应当作扯牛犊来理解。加上他后面说的趟浑水一起看,他自是劝我别来搅和。也许‘牛扯马跨’是此人老家的土话。他剑法高超,武艺出众,卓然有一派宗匠的风采。嘿嘿,说的话却如此老土,与他的武功匹配不上。”萧爻的心思放到‘牛扯马跨’这四个字上,一时也没答话。
张八暗想:“漕帮中的七名汉子武功平平,极易对付。这两个老头均眸子深敛,内力极高,又守住厄要。占了地利之便,要冲上去当真十分困难。萧爻轻功绝顶,眼观这里众人,只有他有可能冲上去。”
张八环顾四周,前方是夹道,有漕帮众人在上头把守。就算萧爻轻功顶,奔到中途,必遭众人拦截,也绝难从此道冲上去。张八眼看过关无望,一时踌躇不已。
陆成英心想:“萧爻武功出色,刚才露了一手,便一鸣惊人,这老道多半是怕了他,才想劝他回去。萧爻是我们这边的生力军,岂能让萧爻回去?”便接道:“你少来牛扯马跨的。你要是怕了萧爻,便举手投降,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谁也不会笑话你。只要你率领其他人退开,让出道来,我们就饶过你这条老命。”
险隘上的老道听了这话,只见他胡子一翘。喝道:“他叫萧爻吗?我岂会怕他?”
陆详听得陆成英的话,暗觉大有道理。心想:“漕帮贼子守住厄要,我们要冲破关隘,越过山岭,必定很费力。孙子兵法有云‘战而屈人之兵,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若能说动这伙贼子让出道来,而不用花费力气。岂不正与兵法暗合?”
陆详接道:“萧少侠武功卓绝,举世无敌,他又血气方刚,正值当打之年。你若是执迷不悟,惹火了我们的萧少侠,他使出他那身浑然天成的神功来,摧枯拉朽,你这把老骨头,如何经受得住他的一个手指?”
陆详虽然是信口胡诌,却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那道人只听得气鼓鼓地。喝道:“萧爻上来!老夫领教领教。”
萧爻听陆详口无遮拦地吹嘘自己,摇了摇头。心道:“什么举世无敌?把我吹得太厉害了。”萧爻为人比较谦虚。听得老者指名道姓,要与自己比试,抱拳行了一礼。道:“老前辈乃武林名宿,在下初出茅庐,量非前辈之敌。还请前辈让出路来,晚辈等感激不尽。”
陆详一听这话,便连连向萧爻使眼色,叫他不可妄自菲薄。萧爻没会过意来,并没作出回应。
那老道哼的一声。萧爻与陆氏兄弟的话,一时拿不准到底谁真谁假。心想:“适才萧爻露了一手,他身法轻盈,那身轻功天下少见,与我武当派的梯云纵只在伯仲之间。他使得纯熟已极,为何要说自己初出茅庐?难道是想引我轻敌,上他的当?陆氏兄弟放肆吹捧,未可全信。萧爻深藏不露,他的话也不能尽信。”
老道说道:“绍二当家委托老夫兄弟二人为头,率同众好汉把守此关。受人之托,便须忠人之事,怎能随便让道?”
老道身旁的老者一直没说过话,这时却冷沉沉地说道:“不错!你们不肯回去,就耗着!”
他说的话十分绝对,口气也很是生硬,绝无让道之理。
萧爻向那两名老者看了看。心想:“不知这二人是什么来路?他们都知道了我的名字,我若是不知道他们的名姓,岂不糊涂?还是先问清楚再说。”抱拳道:“今日在此相遇,也是缘份一场。敢问二位前辈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萧爻问完,就凝神听着。只听那身穿道袍的老道朗然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卫德镖就是我。”
萧爻‘哦’的回了声。道:“卫老前辈剑法高超,不知老前辈是哪一派的高手?”
卫德镖心道:“我的剑法是在武当山学的,但我脱离武当已有十八年,与武当早已没了关系。不是武当派的,我就无门无派。”道:“老夫闲云野鹤,不受任何门派约束。”
萧爻心道:“此人剑法独到,不知是哪一派的。他说不受门派约束,定是故意隐瞒的。”对方隐而不说,萧爻觉得不便再作深究。抱拳道:“多谢前辈相告。”
卫德镖道:“你我将有一战,不必太客气。”卫德镖说完,唰地抽出了长剑。
萧爻心道:“将有一战?”萧爻向张八等人看了看。
张八看着萧爻道:“萧兄弟,卫前辈想亲自领教,你也不必推辞。”
张八等八人在萧爻之前到达此地。但他们一来就冲关,根本没问过对方的名号。若不是称对方为老东西,就是以‘你’来作代称。直到萧爻问过之后,才知道卫德镖的姓名,以姓氏名号称呼对方。
张八一行八人一来就与对方交上了手。冲了几次,没能冲过去,心气也短了。
萧爻到来之后,没有立刻冲关。张八等人情知凭自己的力量无法突破过去,着急也不济事,只好等着萧爻将他要问的事问清楚,再作理会。听了卫德镖要挑战萧爻,八人都想:“是萧爻年富力强,更胜一筹,还是卫德镖老而弥辣,胜过萧爻,两人一战而定。萧爻是己方的生力军,以他武功最高。与卫德镖之战,实关乎全局。若是萧爻胜出,则有望过岭。若是连萧爻也打不过卫德镖,自己更非对方之敌,那就只好铩羽而归。”
张八等八人抱着这样的想法,于是都沉下气来。只等着看萧爻与卫德比试一场。
萧爻观察眼前的形势,对方九人死守住夹道,不肯放行。要过岭去,只有以武力打败对方。心下虽不愿意以武力解决此事,但与卫德镖之战已是箭在弦上,势不可免,只得应战了。
萧爻道:“卫老前辈,请等一等。”
卫德镖道:“你还想做什么?”
萧爻不答,看向卫德镖身旁的老者。抱拳道:“敢问前辈高姓,还望谕示。”
那老者哼的一声。冷沉沉地道:“不将名号告诉你,怕你也不甘心。我叫马风林,二十三年前,江湖中的一群鸟人送了我一个外号,叫作六亲不认!”
萧爻心道:“名号叫作六亲不认?不知是不是真的就六亲不认了。”道:“老前辈的名号与众不同,今日有缘一见,令晚辈长了不少见识。”
马风林哼的一声,没再说话。
陆成英先前冲关时,正是被六亲不认马风林以石块戳伤了小腿。他既知武功不及对方,这仇只怕也报不了了。听得对方的绰号叫作六亲不认,便要出言讥讽,伤在对方手上,好歹要从嘴上找点便宜回来。
陆成英便道:“你长了一张马脸,姓马是姓对了的。你要是姓了别姓,这张马脸就白长了。”
马风林一时还没听明白,冷冷地瞥着陆成英。手上暗暗扣着三枚铜钱,随时准备射击陆成英。
萧爻心道:“马老前辈虽然姓马,却不是马脸。陆兄为何要说他长了一张马脸?”
陆成英抬头看着夹道上的马风林。又道:“你别生气嘛,马老头。你听我再与你剖解剖解。你为人阴险毒辣,江湖中人称你为六亲不认,我看他们缺少智量。”
陆详向来了解他哥,情知他哥哥还有话说,便立刻帮腔。假意问道:“哥啊。何以见得那些称马老头为六亲不认的人是智量不足?”
陆成英与陆详一个搭台,一个唱戏,一向搭配极是到位。陆成英便接道:“像马老头这种人,心里阴暗,擅长以阴谋诡计暗害他人。叫他六亲不认叫得少了,至少得叫他八亲不认、九亲不认才符合。”
陆详便道:“哥啊,为何要在六亲之上多加两亲?”
陆成英道:“六亲是指他的外家、岳家、头上双亲,再加上他的妻子,还有姻家,是为六亲。但马老头是不认人的,他要是起心害起人来,他的兄弟姐妹、堂兄弟、堂姐妹、表兄弟表姐妹,以及他的八大姑九大姨,再多的亲戚也难以逃脱。因此上,我说他九亲不认,都嫌少了。”
陆详点头道:“照此说来,还得再加。就叫他百亲不认如何?”
陆成英沉吟道:“百亲不认?这、、、、、、还是不够的。不如叫他‘有亲皆不认’,那就够了。哈哈哈,很好,很好!”
陆详双手一拍。大叫道:“不错,这‘有亲皆不认’便总括了所有的亲戚眷属。大哥才思敏捷,兄弟我甘拜下风。”
陆成英干笑了几声,又皱起眉头。道:“将‘有亲皆不认’当作绰号,送给马老头,我觉得还是有些差强人意的,但也只好将就了。”
陆成英借着一个六亲不认的绰号,将马风林大肆嘲讽了一顿,心下舒畅已极,小腿上的伤痛也已抛诸脑后。
萧爻心道:“陆氏兄弟如此讥讽,多少有点过分了。马前辈一直没吭气,任由陆氏兄弟讥嘲,这份忍耐力,少有人能及。”萧爻转头看去,想瞧瞧见马风林是何种表情。
却见马风林脸色阴沉。忽见他右手微微一抬,便听得嗤的一声响。三枚铜钱同时分上中下三路,向陆成英疾射而来。马风林同时发射三枚铜钱,竟只有一个声音。手法高明,乃是一位暗器大家。
陆成英正感得意,浑没留意到马风林手上的铜钱。待反应过来时,那三枚铜币距他已不到五丈之地。
陆成英脸上骇异,‘啊’的大叫了一声。三枚铜钱来势凶猛。若不躲逃,势必被铜钱穿出三个洞,立刻毙命于斯。可左侧是石壁,右侧是悬崖,根本无路可逃。
陆详道:“大哥,快躲开!”陆成英像是没听到,睁眼看着那突飞而至的三枚铜钱,脸上骇然失色,因无路可避,只有焦急害怕的份。
张八、刘方亮、温仁厚和陆详,四人各自捡起五六块石子。掷向空中,意图从中拦截马风林射出的三枚铜币。要不是晚了一步,便是没撞着,那三枚铜钱径直向陆成英飞来。
冷玉冰将锁子长刀挥舞出去,她手中的长知刀,又叫锁子长短刀,一柄长刀,一柄短刀,两刀刀柄上以金丝索系住,故而称为锁子长短刀。
冷玉冰以长刀的刀锋挡在陆成英的前方。只听咚的响了一声,三枚铜钱击中了刀锋,顿时穿出三个洞来。仍往陆成英的身上的射来,但经刀锋阻挡了一下后,来势已有所减缓。
马风林哼一声。他掷铜钱时,用上十成力道,分从上中下三路击出,意欲射杀陆成英。是以铜钱的硬度虽不如钢刀,却能在钢刀上穿出三个洞来,而钱币无损坏。
较成英眼看已无法躲开铜钱,看准铜钱飞来的方位。一枚铜币将击中印堂,一枚将击在胸中檀中穴的位置上,下方一枚将在气海穴上。陆成英立即将体内真气运转到那三个部位上,准备硬挡。
萧爻心道:“这三枚铜钱打将下来,陆成英非受重伤不可。”
眼看形势紧急,双足重重地向地上一蹬,当即向上跃出。这一跃用上了龙腾虎跃式。只见他身若蛟龙,大有一飞冲天之势。抢在铜币击中陆成英之前,一把拎起陆成英的左肩,夹带着陆成英一同向上飞跃。
三枚铜钱自萧爻的脚底下射过,当的一声,撞在石壁上,竟自嵌入其中,留下了三道薄薄的口子。
众人看到之后,均心下骇然。
那三枚铜钱先穿破了钢刀,受此阻挡,还能穿入石壁之中。若这三枚铜钱击在陆成英人身上,纵然陆成英有真气护身,却也不会比硬过石壁。势将在他身上穿出三个洞,早已将他毙命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