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与李翠微快步而行,两人很快就穿过巷道。萧爻放眼一望,眼前是一片碧秀的丛山,却见不到众人的身影。
萧爻心下颇感烦躁,暗道:“他们都去哪里了?只一会儿,怎么就不见人影了?”游目四顾,却见西北方向有一条巡山小道,蜿蜒向前,伸向一条峡谷里。
萧爻道:“李姑娘,我猜他们必是从这条小道去的。”
李翠微见萧爻满脸兴奋,还没找到对手,他就先心浮气躁了。道:“那咱们就从这条小路进去吧。”
萧爻道:“快走。”
李翠微嗯的答应了一声。心道:“苗师叔与朱大哥也不等等我,真是的。”
萧爻脚步较快,沿着小道,几个起落,就奔到了峡谷口处。转身一看,见李翠微在自己后方数十丈远处。李翠微展开小巧轻功,正奋力赶过来。
萧爻心道:“还是等着与李姑娘一起。”在当地停了片刻,李翠微方才赶上。李翠微喘粗气,拍了拍胸口。道:“萧公子,我走不快,你、、、、、、你不必等我了。”她内力较弱,急速奔行之下,竟喘起了气。
萧爻见她气血不畅,若再急速奔行,必出意外。道:“李姑娘,人生地不熟的,我怎能弃你先行?咱们慢慢走就是了。”
李翠微自从劝说萧爻失败,心里便空落落地。听得这话,心头忽然漾起一阵暖意,。柔柔地道:“那好吧。”刚说了这话,忽然心下甚是奇怪。怎地萧爻的言行,竟能影响到自己的心情?真是见鬼了。但此时要着急赶路,却也无暇多想。
萧爻展开小巧轻功,尽量放慢脚步,与李翠微并行。萧爻心道:“我慢下来,与李姑娘并排同行,她就不会因追赶我而耗费真力了。”
萧爻虽然没怎么发力,但仍然遥遥领先。奔出一小段,又将李翠微甩在后面,萧爻只得停下脚步。
李翠微快步赶上,喘气道:“哎哟,我的功夫真是差劲得很。不比一下,我还不知道,你的功夫比我高得太多。”
萧爻心地真诚,向来爱说真话,也爱听真话。听李翠微这番话说得真诚,心下欢畅,颇感自豪。道:“李姑娘,你说‘不比一下’这几个字,让我想起了独孤不比前辈。”
李翠微经萧爻一提起,也想到了独孤不比的种种怪异经历,更想到独孤不比尖刻的择友方式。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萧爻心想:“李姑娘心中不去思想寻找张耀龙这件事的时候,她便是个可爱的女子,会喜会笑,温柔动人。可一想到这件事,她就变了个样。”
萧爻道:“李姑娘,你信得过我吗?”
李翠微白了萧爻一眼。道:“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了?”心下忽然又是一惊,怎地我跟萧爻少侠说起这等轻浮的话来了?
萧爻道:“那好,李姑娘,你跨步之前,先深吸一口气。然后,气沉丹田,抱元守一,再跨步奔行。”
李翠微‘哦’的回了一声。道:“萧公子,奔行之时,应该运气而行。你却叫我气沉丹田,把真气都沉积到丹田中了,便没气可运,还怎么奔行呢?”
萧爻道:“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尽管试试。”
李翠微对萧爻这句简单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又道:“你叫我试试,万一试得不对,那不是害了我吗?”
萧爻转头看了李翠微一眼,但见李翠微的脸上显出一副女子娇憨的神态,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李姑娘这是怎么啦?刚才还说从来没怀疑过我,忽然间却变得这么多疑了?”
萧爻的心思停顿了一下,还没回答。却听李翠微道:“哎!你这人也真是,人体内的真气,能随便沉积丹田中吗?要是憋出病来,你叫我去怪谁?”
萧爻道:“李姑娘,我是不会害你的。”
李翠微心道:“萧公子内力深湛,他这法子必是有用的。”却问道:“那你奔行之时,也是先气沉丹田吗?”
萧爻接道:“是啊,正是先将气运于丹田,然后再将内力缓缓输出,气息调理得均匀了,就不会气短。”
李翠微道:“哎!你说得有理有条的,可我毕竟没试过,就怕出岔子。”
萧爻悬望着找到其他人,心思没有放在这件事上。道:“你放心吧,绝不会出岔子的,有我为你把关。”
不料李翠微又道:“你说不会出岔子?出了岔子时又当如何?”
萧爻脸色焦躁。随口答道:“出了岔子时,你想怎么样处理我都行。”
李翠微见萧爻心中很是得意。又道:“哎哟!你武功比我高,莫说你害我运气出错,你就是公然得罪了我,我打不过你,也还是拿你没辙。哼、、、、、、!你嘴里倒是说任我处理,只怕到时候又反悔了。”
萧爻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过任你处置,便任你处置。但前提是你依照我的法子,运气出错,我才甘领过失。”
李翠微见萧爻脸色焦躁。心道:“也唬弄得他差不多了。”道:“好吧,我便依照你的法子试试。”
李翠微当下依言而试,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气沉丹田,再迈出步子。李翠微奔行了良久,也没再喘气。
萧爻见李翠微一学就会,心中也暗暗赞叹。心道:“李姑娘聪明伶俐,不输别人,只是啰嗦了一点。”李翠微这次奔出了很长一段距离,也没再喘气,不知不觉地,已经奔进了大峡谷里。
萧爻举目看去,见那峡谷呈葫芦之形,山势平缓。两边是大山林,蔚然耸翠。一条小溪顺着上山势,缓缓流淌。萧爻心道:“此地极像葫芦,若是两边伏有敌人,来个瓮中捉鳖,倒真不好应付。”格外地小心起来。却见那溪水里泛着血红之光。
萧爻道:“这溪水像是被鲜血染过。”隐隐感到不妙,暗增戒惧。问道:“李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李翠微道:“我依照你教的法子,气沉丹田,发觉丹田内真气充盈。缓缓施展,气息不再短促了。”
萧爻道:“那就好。”
李翠微道:“萧公子,多谢你了。”
萧爻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萧爻说话之时,脚下未曾停过,沿着峡谷的路径奔行。行了约有两里路时,那条峡谷忽然转弯,前方是巨岩,无路通行,只西北方有一条峡谷。但见峡谷里树木繁密,冷气森森地,并无半点声息。
萧爻极目远眺,却因树木繁多,挡住了视线,看得不远。也没有看到张八等一行人的影子。萧爻喃喃说道:“难道张八他们走的不是这长路,我们走错路了?”
李翠微忽然惊叫了一声。紧接着说道:“你快看那里!”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山谷空寂,本就充满了未知。萧爻听得李翠微的尖叫声,心中亦有些发毛。顺着李翠微指的方向看去,顿时被吓出了一阵冷汗。
萧爻但见溪边一棵大桦树的枝桠之间,卡着一名男子。那人的腰部正好被两根树丫夹住,头和脚软软地倒垂着。他的胸膛已被人剖开,五脏六腑几乎全都翻露在外,鲜血从他的头上滴下来,染红了溪水。
见那人死得如此惨烈,萧爻的背心里忽然冒出了一股凉意。萧爻道:“别害怕,李姑娘。”萧爻叫李翠微别害怕,却发现自己的心却突突地跳着。萧爻深吸了一口气,见那人始终不动,想必已是死了的,恐惧之念稍减,便挨了过去。见那人身上穿着灰色长袍,看不出是何门何派。
萧爻站在桦树之前,探过那人的鼻息之后,确定那人已经死透了。道:“李姑娘,不必害怕。此人被人破胸穿膛至死,后被扔到树丫上。他的血滴得很慢,已快要凝固,可见他已死去多时。”
李翠微见到那人的死态,心中惊恐不已。见萧爻面色沉着,毫无惧色。惊魂稍定,却将头歪向一边,不敢向那尸骸多看一眼。道:“你别说了,我会做噩梦的。”
萧爻喃喃说道:“此人是被人以铁爪类的功夫穿胸破肚而死,想不到世上竟然有人会如此歹毒的功夫。这人会是谁呢?”但觉得这种功夫实在太过阴狠毒辣。
萧爻查看过尸骸后,走回李翠微身旁,见李翠微脸色苍白,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心道:“李姑娘是五毒教的,常常与毒物为伍,毒虫猛兽尚且不惧,为何害怕一具死尸?”
萧爻道:“李姑娘,我记得周大爷曾说过,五仙教中有一门炼尸大法。”
李翠微道:“炼尸大法?”
萧爻道:“炼尸大法是一门极其残忍的毒功。将剧毒质渗入活人的脑袋里,却不将人毒死,令中毒之人迷失心智,成为一具毒尸,任由施毒之人摆布。”
李翠微道:“我从来没听过我们五仙教中有炼尸大法。”
萧爻忽道:“李姑娘,你们五仙教的教主姓什么呢?”
李翠微正想用别的事来减缓心头的恐惧感。便道:“我们教主姓吕,名字叫作吕甜儿。萧公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爻道:“没什么,我想验证一件事。”
李翠微问道:“你想验证什么事呢?与我们五仙教有关的吗?”
萧爻沉吟着,他每次沉思的时候,眼里仿佛在发着亮光。眉宇之间,隐隐透着一股英气,神情十分专注。萧爻道:“我想问的事,与贵教关系重大。李姑娘,你可听说过吕天闽这个人,他的外号叫作千毒万劫,乃是贵教以前的教主。”
李翠微惊讶地望着萧爻。想到萧爻所说的事与五仙教密切相关,她的脸上一下子严肃起来。道:“他、、、、、、他就是甜儿的父亲。我五仙教的前任教主,已经失踪二十多年了。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萧爻道:“二十多年前,吕前辈找到了贵教失传多年的炼尸大法。他学会了炼尸大法后,就动身前往中原寻找武功高手,意图将他们炼成干尸,吕前辈就会统帅干尸称霸武林。当年,吕前辈将十多人炼成了干尸。他炼干尸的事很快就被揭发了,引起了中原武林的公愤。中原群雄激愤之下,数百名武功好手结成了剿毒同盟,他们推举少林寺的苦禅大师为首领,齐往黔中苗岭,攻打贵教。”
李翠微道:“这事我曾听师傅说过。当年中原群雄扬言要灭了我们五仙教。等他们到来之后,不知是为了什么,却放弃攻打了。可是,萧公子,你那时还没出世呢。为什么你对这事了若指掌?”
萧爻向李翠微看了看,见李翠微脸上的惊怕之色消退了许多。心想:“我说了这段故事,引开李姑娘的心思。她应该不害怕那具被人开膛破肚的尸骸了吧?”
萧爻道:“我是听周大爷说的。当年,吕前辈听到中原群雄攻打贵教的消息后,预先逃了。中原群雄嫉恨的人是吕前辈,他们到了黔中苗岭时,没找到吕前辈,这才放弃了攻打的念头。”
李翠微道:“原来他们放弃攻打,是因为没找到吕教主。萧公子,你可知道,吕教主去哪里了吗?”
萧爻道:“吕前辈去了平凉崆峒,在一个石洞中,他被五毒反噬,最终中毒身亡。”萧爻将周元嘉寻找龙象心法,和遇到唐雨溪的事隐而不表。
李翠微道:“萧公子,多谢你将此事相告。我找到耀龙,回黔中后,一定将这事告诉甜儿,将吕教主的遗骸接回黔中安葬。”
萧爻说道:“我原以为,你学过炼尸大法。是不会害怕这具尸骸呢?”说完,便向那具尸骸指了指。
李翠微见萧爻手指着那具尸体说话,神色自若。受萧爻的感染,再看那具尸骸时,已害怕得不太厉害了,胆气壮大了许多。道:“我是五仙教的,但我从来没听说过有炼尸大法这种阴狠的功夫。”
萧爻道:“原来如此。”转头看了看,笑了一笑。忽然脸色一沉,笑容顿时僵住,哎唷一声叫了出来。
李翠微顺着萧爻的目光看去,只见山崖下的草丛里,躺着十多具尸骸。层层叠叠,杂乱不堪。
萧爻快步奔到草丛里,搬过最顶上的一具尸骸,查看伤势。见那是一位中年汉子的尸体,仔细翻看了一遍后。发现那人的致命伤在脖子上,喉咙的四周留着五条深深的指痕。双手软软在垂下,肩胛骨已被人卸掉。
萧爻道:“此人是被人捏断喉咙而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种功夫应该是叫擒拿锁喉功。”
李翠微站得远远的。问道:“擒拿锁喉功?”
萧爻一面比划,一面说道:“我猜会是这样的。杀人之人先以擒拿手法,卸掉他的肩胛骨,让他不能出手反抗。再以锁喉功捏断喉咙,致人死命。”
萧爻又搬过一具尸体,却见那尸体的脸上像是被浓墨染过,看上去比烟囱还黑。萧爻道:“这人的脸上为什么会这样黑?杀死他的是什么功夫?”
萧爻将剩下的尸骸全都查看了一遍。但见脸上黑如墨汁的尸体共有四具,喉咙被捏断而死的共有三人,被穿心破肚而死的有三人。被震断经脉而死的有两人,被利剑穿胸而死的有两人。
萧爻道:“由此可以推断出,杀害这十四人的,是另外五个人。那五个人中,每个人都会一门十分狠辣的功夫。”
李翠微却道:“太惨了,萧公子,咱们快离开这儿吧。我、、、、、、我受不了了。”
萧爻回过身来,刚李翠微娥眉微蹙,说不出是喜是愁,万千风韵尽在那两道弯弯的眉毛之间显露无遗。萧爻道:“对不起,李姑娘。我只顾着去查看死者的伤势,却忘了你这位娇滴滴的大美人。”
李翠微啐道:“你胡说什么?”
萧爻触了霉头,心中颇觉后悔。道:“快走吧。咱们赶上前去,阻止他们滥杀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