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你就下班吧,记得帮我锁好办公室的门……”与此同时,楼梯间外好巧不巧地传来一个声音,似乎有人在打电话,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就是现在!!许诺言浑身紧绷,心下一横!趁着身前的醉鬼未有察觉,举起手里的六寸鞋跟对着他的脑袋就是狠狠一下!!
“啊喂――!”该是鞋跟刺到他的脸,他陡然放开对她的钳制,捂着脸大大后退了两步。
而许诺言则趁机推开楼梯间的门跑了出去。
“救救我!”嗓子变声粗糙沙哑,双腿也已被吓得不听使唤,没出几步她就跪倒在地,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眼里的泪就像开了闸的水――她以着如此狼狈的姿态迎向走廊里那个手执电话的“救星”。
却听――“诺言?!”…是幻觉么?还是…真的?视线蒙然中,她竟觉这讶异的声音,是这样熟悉。
“诺言?你这是怎么了?!”如落叶般无助颤抖的身体被轻巧拉起护在怀间,齐商吃惊又疑惑的脸,就这样落进她的眼中。
齐商。
这是许诺言心里出现的第一个反应,他的名字。
还有随之而来的一股无力抗拒的虚弱与狂喜。
“齐商!!呜――”她顿时情绪崩溃,一头埋进他胸前,失声痛哭,难以成言。
――之前的惊恐慌乱中,她曾想到了所有的人…公司同事,酒店员工,随便哪一个来参加宴会的贵宾,或是老板方远…她渴望着其中之一能够神奇现身,救她于水火…却唯独没有想到齐商。
而这一刻他的突然出现,却让她的心,蓦然回归到了最最安稳的原点。
放佛,他就是她一直苦苦期待着的“英雄”。
风尘仆仆,为她而来。
就是他。
只有他。
千滋百味的心情一并涌现,全部化作眼泪落在齐商英挺整洁的西装上。
“诺言…诺言?”齐商措手不及眼前这突发状况,怀里的娇小身体抖得不像话,又不敢过分追问,只是一边抱住她,一边轻声唤。
“臭女人――”这时,楼梯间的门又被人大力踢开,只见那个衣冠不整的醉鬼正踉跄地奔出来,一脸怒气。
眼角上方一处高高地肿起,让他的整个面孔看起来更加扭曲。
“喂!你是谁?”他看到走廊中搂住许诺言的齐商,不以为意地问。
小眼睛转了转,又指向她,“她今晚可是我的,劝你别多管闲事!”他以为,齐商只是凑巧路过的“路人甲”。
而这一刻,齐商才终于明白,许诺言究竟经历了什么事。
心里一沉,眸间闪过从未有过的凛冽。
“诺言,你先等我一下。”他柔声道,拉开许诺言死死搂在腰际的手,让她靠着墙边坐下。
自己却朝那醉鬼走了过去。
“你干嘛?”那人瞥着齐商,“跟你说了,她是我女人,你是想给自己惹麻烦――噢!!”――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接到了齐商直接踹在脸上的一脚!
“你…你什么人!你…哎哟!!哎――哟!!哎别打了!你住手――!!”整个走廊都是杀猪一样的痛嚎,很快就吸引来了一些酒店的员工,然后,宴会厅里的客人,也都闻风出来观望。
――两年之后,报纸上还曾拿这件事做文章。
这晚不知是谁暗中拍下了照片并最终卖给媒体:向来在大众视线里温文尔雅的“齐天城”老板,手执电话痛击无名醉男。
金属外壳的电话早已零碎,醉鬼也抱着头缩成一团。
齐商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什么。
只有紧绷的下颌,表明了他心中汹涌的勃怒。
眼见围观与议论越来越多,他才终是罢手。
脱下外套,盖在埋首双膝之间,还在忍不住惊颤的女人头上,将狼狈的她裹个严实,打横抱起。
“齐先生?…这是诺言吗?…她怎么了?”方远带着满面诧异终于出现,视线自他怀里蜷缩的身体落回他的脸上。
而齐商只是沉默又阴沉地看住他。
许久,才凉凉地收回目光,穿越众人,走向电梯。
商…”弱弱浅浅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齐商闻声俯首,望向紧闭双眼的她。
“我在这儿。”他回答,抱住她的双臂更紧了一些。
他清楚自己只是表面平静,向来镇定的心绪早就乱了套。
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他完全没有预料到。
一早就收到了“方圆娱乐”送到“齐天城”的邀请函,他本是鲜少参加这类宴会,除非另有所图。
而整天繁事缠身,也让他几乎抽不出空闲的时间。
曾想过或许今晚会见到诺言,也或许见不到――方远已经知道他与诺言的关系,以那小子至今的表现,没准就会刻意阻挡他与她碰面的机会。
一下午的会议,他自始至终心绪不宁。
说不清楚的焦躁,像是怎么都定不下心来。
而来这的路上,也像个毛小子似的告诉自己:只是露个脸,见到她则好,如果见不到,他打个招呼就离开。
却没想,真的见到她,却是在这样不可预计的境况下。
他很庆幸,自己几近一天的纠结,最终做下了正确的决定。
却更是有些后怕。
――如果他今天没来,或是来过之后没有恰巧因接到秘书的电话而走出宴会厅…她将会面临怎样的境地?思及此,他凝眸怀中这张不安稳的小脸。
她一直都不愿睁开眼睛,周身的颤抖还没有完全消失。
红肿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胸口,像是能够传染一般,让他的心也跟着隐隐胀痛。
步入停车场,打开车门,把无力的她稳妥地放在副驾驶位置,又替她系好安全带。
齐商这时才发现,她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只高跟鞋,手指已经用力到骨节泛白,僵硬冰冷。
“诺言,都过去了,再也没人能够伤害你…”他的声音极轻,拉起她的手腕,顿了顿才又小心地分开她的手指,最终取下那只鞋子。
许诺言瑟缩着把自己蜷得更紧。
像是想要就此隐身,退缩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这样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模样,让齐商竭力压制在心底的愤怒又一次升腾而起,恨不能返回酒店,再去狠狠地揍那不开眼的色鬼一顿。
只是此刻,他又不能表现过激――她需要的只有他的陪伴与支撑,她已承受不住任何打击。
他放平了座椅,以便让她能够更舒服地半卧着。
等到她情绪见缓,才终是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启动车子,平稳驶上宽阔路面。
安静的车厢中,他静静地听着她短促的呼吸,间或掺杂着一两声轻微的抽泣。
他自车载冰箱里拿出一包果汁,插上吸管,一手把握方向盘,另一手把果汁递到她手里。
看着她乖乖地接过,捧在手中不喝一口,依然还是径自难过。
“诺言,如果觉得心里难受,就发泄出来…这里没有别的人,只有我们两个。
任你是哭是喊,还是把我当沙包捶一顿泄愤…只要你开心。”他开口,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回路面。
迎面驶过的车辆灯光,一下下投射进来,打在齐商的脸上,使他本是悠然的面孔呈现些许的深沉与叵测。
而其实,他很无措。
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状态的许诺言。
自小与她相识,记忆中虽然曾因小天顽劣的恶作剧,惹得她多次哭出来,却每回都会因为他一两句简单而温和的安慰,就能收住眼泪,破涕为笑――她的性情总是温婉顺服到令人心痛的地步,没有过分的执拗,任性,倔强,只有懂事乖巧。
所以眼下这一刻,他不知怎么办才好。
“要不…我唱首‘生日快乐歌’给你听?”等了很久,得到静默的回应。
他给出第二个选择。
――犹记得,童年的小诺言,最喜欢的歌居然是生日快乐歌。
每次都要赖上无奈至极的他唱给她听,自己则快乐得跟什么似的。
许诺言似乎因为齐商的话有了些许反应,也只是动了动身体,没说什么。
显然这也是不奏效的。
“那…要不要我停下车,抱抱你?”沉默一下,他又问,语音清浅而笃然,让人信赖。
说着,他真的就打转方向盘,将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
“不…不用了…”见他似乎是想“来真的”,许诺言揉着眼睛,哑着嗓子终是不得不开口,有些莫名的局促。
她没有看到齐商因为她的反应,轻轻勾起了唇角。
抱着果汁的手被他挽起一只,握在掌心里轻轻揉捏。
良久,变为十指相扣。
“累了吧,睡会儿可好?”他问。
“你不开车了么?”她反问,盯着他温暖的大手,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先不了…”他轻笑,“没法专心。”她似懂非懂他意味深长的回应,闷着半晌,才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颊边,枕着合上肿胀的眼。
“你要带我去哪里?”就在齐商以为她已经睡着之际,又听到这样一抹幽幽询问。
“不是‘去’,而是‘回’…我们回家。”这一句出口,连他自己的心,都跟着温柔地震荡了一下。
言睁开眼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
坐在床边的椅中,就着刻意调暗的落地灯看文件。
看得很慢,也很安静。
“齐商。”她轻悄地唤他,见他闻声看过来。
“这是梦么…?”她问,眼底略微闪现的茫然,像是在询问自己。
他一愣,笑了,“不是。”放下文件夹,他过来坐到床边,近距离地俯视她。
许诺言视线兜转一周,发现这是家里的卧室,于是才终于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沉默片刻,轻叹了一记。
“我睡了很久吗?”从她对他摊牌又离开的那天起,有多久没有睡在这间久违的房里了?此刻视线所及,一点一滴都与刻在她心里的记忆逐一相应,身下每一寸肌肤感受到的柔软,也都是这样的熟悉至极。
不会说出来,却也不能否定。
她好想念这里。
甚至连这房中特有的那股气息,都让她贪恋又过瘾般地深深吸了几口。
“不过才两个多小时,还不安稳。”齐商答,视线自她擦过药已经消肿的脸颊,移至依然泛红的眼睑,不自禁地伸手碰了碰,“心情好些了没有?”“嗯。”她敛着声音点了下头。
“其实…那个人也没有对我做什么太过火的事…只是当时那种情况,我很害怕…”她说着,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被毯,一副很缺乏安全感的样子。
“让你感到‘害怕’,已经很过火。”齐商清然的声音带着一股坚定,“不过放心,那个人与你今天的遭遇…都已经成为过去,再也不会出现你面前。”这话有点诡异,让许诺言迟疑地看向他,“你把他…怎么了?”
“交给了警察,”他道,看清她眼里那抹猜测,扬起唇际,“不然,你以为呢?你是电影看多了吗,还是真心希望我‘心狠手辣’一回?”他说话时,拇指在喉前比划了一下,做出个“干掉”的手势。
心下却腹诽:是与殷肆做朋友太久了吗,怎么不知不觉间说话举止都越来越像他。
“我没有…”他的表现让许诺言淡淡地笑起来,想想又补充,“我只是觉得…或许那人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喝多失去了理智…所以,也就别太过分追究了…”她的话不在齐商的预料,却也没感到太意外。
沉思片刻,他摘下眼镜,脱掉鞋子,与她躺在了一起,脸颊贴住她的发。
“诺言,你是不是永远都对任何人充满着无限的包容?”这询问听来更像叹息。
“我也不知道…”许诺言老实回答,没觉得自己像他说得那么伟大。
“那你还恨我吗?”他缓缓开口,又这样问。
很久的静默,才听到她细若蚊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从来都不恨你。”许诺言偷偷瞟了他一下。
无论何时何地,每一次见到他,甚至想起他,她都会没来由地心神悸动。
即便她感到过不甘,对他也有怨尤,可谈起“恨”这么强烈的字眼,怎么可能呢?在她的心里,对他的爱慕才是那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的一丝半毫,无论什么情绪,都可忽略不计。
“如果不恨…又为什么非要离开?”他的声音不知怎么就带出一种委屈的意味,随即把她揽到怀中,锁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