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眼睁看着傀儡突然化成与身后相同的黑暗消散,淮九才注意到韵宸汐面容上显然的吃力。他本能伸手过去想扶住她,只是她并没有呈他难得的好意,轻撇开了悬停的手。
“没事,这点魔物怎么可能难得到我。”韵宸汐随后展露的笑容也如所言那般。
黑水在他们不知觉的情况下渐渐往着深处流失,像是回廊之中的一个地漏般转瞬吞没了这股泉涌,黑暗再一次落于眼前,只是还没等韵宸汐举起光亮时狭隘的洞壁又出现了莫名的震动。
不同于上一次人为发出的晃荡,此刻的石壁更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般缓慢挪移起来,肉眼可见的速度淮九他们所处的两边差距不远的墙端开始互相往中间沉缓移去。他的眸子在一刻又想到了什么,这种情节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真不知该感慨什么,亦或是随着石子的下落而恐惧。
从进入石洞的那一刻起,深处的黑暗总感觉像是在牵引着自己,包括这一刻,也是这般。
韵宸汐的眉间也略落得沉重,这种古怪的洞穴在进来之前还真没听人讲过,只是此时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石壁的挪移再过个十来秒两个人都会被碾成肉酱,这种山崖之下覆笼的墙壁本就是深不见底的绵延,要想靠魔力击穿一边看起来也根本无望。
“前面有光!”随着淮九的一阵低吼韵宸汐也很快转向前方,她在出现震动后就已经泯灭了手中原本的光亮,按理来说此时石壁内所有的视线都应该被黑暗掏空,可随着这阵机关触响时前方无际的黑暗也照起了一束亮光。
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但此时他们都顾不上其他了。
手心猛然亮起的魔力呈一团光球状,往前方的光亮丢出去后又宛如化成一条蟒蛇般,随意扭开路上突增出来的石块,等确定抓住光亮之中的东西后,韵宸汐也不顾还没反应过来的淮九,一把抓起了他的手。
他在那一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很熟悉。碎裂开的记忆。
下一瞬两处的石壁如引力般重重合了上去,只剩两道身影飞速掠过其中,除此之外是轰然挪移后发出的又一股剧烈余震,抖落了头顶尽数的石子,狠狠砸下。
随之归为平静。
静谧再一次扑面袭来的时候,韵宸汐已经站了起来,刚才魔力紧拽住的是一尊石像的手臂,此时她正直视着它,眼眸里透满了不可置信般的恐惧。
淮九捂着刚刚冲进来撞到的生疼脑勺也缓缓站起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韵宸汐的面容,顺着视线前方所望,也突然让他心里顺应起一股无法抗拒的臣服之意。
仍是一片被石块封闭起来的巨大空间,不同于先前通道里的漫天漆黑,这里的入口处延伸到此时他们所站的中心之后,通通竖立着两排整齐如人身高的石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他们进来的一刻起,这些石炬之上所呈的火焰瞬间全数燃起,一时间照亮了视线所及的祭祀模样。
淮九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四方笼括起来的中心,他转身往后慢慢退去,下意识的一把拉住还在注视眼前巨大石像发愣的韵宸汐。她也像是被惊醒于梦中般,这一次顺着淮九她出奇的乖巧。
等退开到一定距离后才真正看到这尊石像的全身,四方铁链相继围成了一道禁锢,天地间皆从石壁深处裸露而出。全貌是由八条人一般粗壮的铁链紧紧缠住了正中间的石像本体,由上至下都像是被困锁致死般,根本无法动弹。
“你认识那尊石像吗?”这时候不经意的一瞥淮九才注意到,旁边的韵宸汐满脸所呈的是他从没见过的惧意,通透的眸子也变得一刻间的深邃。
“喂?”他扯了扯似乎没有听到的韵宸汐,这一刻她才反应过来,诺诺开口却没了往日的犀利,相反满是卑微的敬意“魔界曾经的七魔神之一,贝利尔。”
“七魔神?”
韵宸汐点了点头,自言般的接着讲着“曾经的魔界并不止现如今的五域,它是一个七域之地,而那时候统领各方地域的七人则被称为七魔神。现在在我们面前的,是曾经七域中排在第四的魔神,拥有无法睥睨的毁灭力和一支足以让当时的天地两界都相继惧怕的七十二柱魔兽。传闻因为贝利尔的性情刚烈,和它旗下的魔兽纷纷扰乱各地安稳,最后还是被其他六魔神合手得以诛杀,就连那些震慑天地的魔兽也一并如此。”
“它所传承下来的血统也就是现在同样排在第四位的黑色,象征着黑暗。”
其实不止人类,神魔中的贪欲演变到最后,也是一样的结局。
淮九也不得不提起了一丝敬意,虽说这些鬼怪传说于他并无关联,可有些事情是单单听闻都能觉得从心中不自觉升起卑恭之意。他指了指此时被铁链禁锢住的石像,头顶着两只锐利长角,面容也相差无异的以长鼻长耳最为出众,只是不善的神情即便被石头覆灭至今也仍透露着无形的威压“那这个石像是用来纪念他的?”
韵宸汐仔细的绕着它前后走了一圈,嘴里边言“不知道,传闻里它是直接被斩杀的,可现在这个石像却又一直在发散着魔界千百年来凝聚的魔力,又像是封印。”她突然回头看向淮九,眸里不再如初那般沉重,倒有几分遮不住的好奇“你知道你的血统是第几位吗?”
淮九顺上韵宸汐的眼睛也没有遮掩,实诚的摇了摇头。
可她一脸的不信“怎么可能,你们这些逃到域境的人不都躲不过一开始的牢笼试炼吗,那时候出现在你身上的光亮,是什么颜色的。”
“我,我不知道。”淮九还是努力的索性装傻到底,他总不能告诉她说,一开始他就在牢笼里死掉了吧。
“难不成你们在那个时候就被接走了吗,域境那些老家伙,真是存心跟我们作对。不过你放心吧,在深渊里我也没办法抓住你,而且域境之外那些破事也不归我管,让那些大人多操点心好了。”说完她也不忘对着淮九调皮的笑了下,眉间露出的容颜总在一刻间容易搅乱心神。
“找出口吧,别忘了正事。”他刻意的避开了韵宸汐的眸子,一如初挂于脸上的淡漠又一次显现。落下的声音在这一片发闷的区域里被放大得空灵。
他着手于开始不断找着洞内其他的出路,刚才进来的那面通道已然被两侧的石壁封死,只不过至少里面的石炬还能不断的提供火焰,证明其中并不是完全密封的。
韵宸汐眼看着这个人根本就不呈自己的好意,又是落的自己一人尴尬,不禁再次扬起赌气的模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啊,这是她这阵子思考过最多的问题。
再次落下的无言悄然漫开,不断摸索于石壁上试图寻找电影中一些隐藏机关的淮九在此时,显得一脸认真。他很仔细的敲打着每一块看起来可能足够可疑的石块,一边等着洞内发生其他变化。
韵宸汐也没好气的绕着石像四周扫看着,两人相差的情绪在面容上倒也显得差异过大了。
只是突然四方铁链自己突然剧烈颤动起来的一刻,两人都瞬间回身看去。韵宸汐快一步走到石壁旁的淮九那边,眼里所见的石像像是在挣脱这道枷锁一般,可实际上它并没有动过一寸,相反的是铁锁自己在动!
她也从未遇过这种邪门的事,不断撞击地面的力量一阵一阵传出巨大的尖锐声响,如金属利刃敲打之后发出的刺耳,引得脑海里止不住的生疼。她想看看淮九怎么样了,只是转头所见的他,再一次如在深渊之上的情形一样,被击溃在地。
天地间的轰鸣从石缝之中不断重复回荡,铁链的深处似乎有一股无形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挣扎着。淮九只觉得根本无法抑制的抽搐钻进自己全身,蔓延至上下的所有感官,这道一直不停的响声如虫蚁般成群钻进自己耳畔,他想去抓挠,可根本不能起到一点作用,还是那般生痒从脑海中炸裂。他倒在石面上,狰狞得瞪大的瞳孔让韵宸汐再次不知所措。
痛苦的哀嚎从嘴里低吼着如撕裂一般,她突然从手中生起一道光亮,以指向的方法悬停于抽搐在地的淮九身上。现在所能想到的办法是把自己的魔力灌输给他,光亮在一刻间宛如形成一道透明的丝线,连接着淮九的胸腔,流经而过无比柔和的气息。
铁锁的挣扎并没有停下一刻,发了狂一般想要冲天而起,地底下的颤动愈发猛烈。韵宸汐面容止不住的慌乱,可她此时怎样都不能停下,当筑起一道桥梁灌输魔力时,假如一方强行中断,都会让另一人的气息瞬间紊乱至走火入魔。
她不想让他死,很奇怪的情绪,从所未有过。
而且眼前这个人明明只会给自己臭脸看。
她干嘛要这样自作多情啊。
持续不断的震动也在同样侵蚀着韵宸汐的耳畔,她顶着沉重到窒息的压力抬头,眸子里的神色却在一刻间,斥满苍白。
透着无边无际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