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血腥路,不归路。
这个道理只要不是脑子被驴踢过的正常人都懂,当年一部《古惑仔》的系列电影让无数少年人痴狂,最大的梦想不是成为浩南哥就是山鸡哥,还有一部分心里阴暗的少年视那个心狠手辣变态到极致的乌鸦为自己毕生奋斗的目标。
幸运的是后来这群少年长大了,懂事儿了,再看古惑仔的时候,除了看里边快意恩仇威风八面的风光外衣身后,是血淋淋的杀戮和江湖人特有的悲凉,却是再也提不起混社会的心思。
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
张哲宁肯定不属于脑子进水的那一类愣头青,他不懂江湖,但是他却知道这条路一旦踏上,就随时可能粉身碎骨,而且是一条没有任何回头路的单行道。
面对头脑和模样以及胸部都成无比协调正比的妖孽一般的奇女子林谈心,张哲宁不想说谎。
“在我入狱之前,我的确没想过有一天要踏进江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一路往上爬,爬到自己想要达到的位置后,撑破天了就是杀回去找周志东这个挨千刀的报仇,如果还能全身而退的话,就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
“但是坐了四年大牢出来之后想明白了,我,以及我身边的几个兄弟,一鸣,刺猬,路南,阿三,樊胜军,林萧,安小天,我们是什么样的人?都是那种没家世没背景没资金一无所有的草民中的草民,可是却偏偏不安于现状,一心幻想着高人一等荣华富贵。然后我们就用我们自己唯一拥有的资本,用命去赌,用命去拼。”
“别看我们现在都做的是正经生意,而且以一种另旁人咂舌的速度攀爬到富人阶层,可是这一切是怎么来的?我们这几个人当中,谁没有干过抄家伙跟人玩儿命的事儿?”
“路南就不用说了,他已经完全跳进了这个深不见底的火坑,我和刺猬,还有樊胜军都进过大牢,阿三现在都还没放出来,林萧和安小天算是幸运一些,不然就算把他俩人进去判个十年八年肯定没有半点儿冤枉。”
“我现在尽量撇开方一鸣,让他不再沾染这些打打杀杀上不了台面的事儿,我也不瞒你,我这样做一半是为了方一鸣着想,一半是我自己的私心,我不希望某一天我被逼到万劫不复的境地时,手里连一张底牌都没有。”
“换言之,今天我们几个能有现在的成就,努力是肯定的,汗水是肯定的,但最大的资本却是我们手里的家伙,一刀一刀,一寸一寸,一滴一滴的砍出来,杀出来的。”
“然后他们也是凡人,肯定舍不得好不容易才拥有的这一切,未来只要有人敢和他们抢食儿吃,或者是挡住他们向上攀爬的脚步,他们还得提着脑袋跟对方玩儿命。”
“我也一样,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你让我放下一切,放下仇恨,放下世界的任何执念,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做不到,我没佛祖那份心境,我只是个一心想要往上爬的小人物。我很清楚,这次从大牢里出来,肯定不是第一次,或许某一次进去就是十年八年,或者直接就被拉到刑场挨枪子儿。”
“我想明白了,所以我也没啥怨念,这条路走也就走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两个肩膀一个脑袋,就算地下真的有十八层地狱,大不了脑袋掉以后到下边天天在滚烫的油锅里洗澡,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我要站到最高,看到最远,若是侥幸真到了那一天,我肯定没有兼济天下的胸襟,但是,如果谁要是敢招惹我,或者是招惹我身边的人,我都先得送他去地府报道!”
张哲宁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平静,脸色沉静,看不出有任何波澜。
林谈心也一样,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听,一个字一个字的记,对于张哲宁说出的这番话,她却没有任何反感,而且内心深处竟然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诡异兴奋,和一丝理所当然的期待。
“哲宁,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林谈心突然转过身,露出一个足以祸国殃民颠倒众生的笑容,三分倾城三分倾国三分神秘还有一分**裸的暗香浮动。
看来方一鸣对她的评价非常精准,妖孽!
张哲宁微微一怔,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个相对来说比较唐突的问题。
问完之后,这只万年妖孽还似有意无意的轻轻拨弄了一缕垂在额前的青丝,竟然抛出一个比起狐狸精妲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媚眼,简直摧枯拉朽,犹如洪水猛兽!
祸国殃民,绝对的祸国殃民!
然后某头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雄性牲口,刚才还在豪言壮语一副窥破天际出世高人风范的架势,一下就露出了原形。
口水很不争气的顺着嘴角流淌了出来,然后鼻血锦上添花的也跟着凑热闹。
然后这头牲口索性将心一横,牙一咬,一副上断头台的大义凛然,用手背很粗鲁的狠狠一抹脸上的口水的鼻血,说了一句让定力近乎接近于神仙的妖孽差点没忍住把他一脚踹进府南河的话语。
“好看,不过就是隔着衣服,看不清楚,等哪天你洗澡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好悄悄的看一眼,真的,不多看,绝对一眼就足够。”
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孽眉头微微一皱,瞬间舒展开来,笑容玩味的递过一包纸巾。
张哲宁小心翼翼的将脸上的血渍和口水擦拭干净,然后抬头一看,鼻血再次喷涌而出。
这一次,这只存心要收拾一下这头雄性牲口的妖孽露出一个更加搔首弄姿的动作,张哲宁惨呼一声,终于败下阵来。
然后这只妖孽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放肆的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姐,我错了。”
张哲宁很没骨气的道了个歉,因为他不想刀山火海都过来了,最后却因为流血过多而死,这事儿传出去肯定窝囊。
“哲宁。”
林谈心笑够了,又恢复了一贯的古井不波,认真看着张哲宁,“如果我愿意做你的女人,你敢不敢要?”
张哲宁愣住了,刚把脸上擦拭干净,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飙鼻血,而是把头扭到一边,静静的看着徐徐流淌的府南河水怔怔出神。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但真落到自己头上,就会发现其实是个特别难回答的问题。
好比说,随手在穷乡僻壤抓个大字不识的田间老农,告诉他,你不用种田了,跟我去趟紫禁城,坐上龙椅当个皇帝玩玩儿。
听起来很唐突,事实上却更加唐突,那把无数人垂涎的龙椅是随随便便就能坐的?
一个乡野村夫,坐上去百分之一万的不超过三天,就会被人阴死,而且死得硬邦邦的。
什么样的本事,享受什么样的位置,否则跌下来可没有降落伞供你使用,而且在下跌的过程中,还会被人在脚下绑上两块大石头,并在你落下的地点准备好尖刀伺候着。
张哲宁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然后大概一个小时候,他突然扭过头,直愣愣的盯着林谈心,缓缓吐出两个字,“我敢!”
然后他还恶向胆边生,竟然试探着将一只手凑向林谈心那纤细的腰肢,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索性一把将这个只应天上有的美貌和智慧都到了一个出神入化境界的人间仙子紧紧拥入怀中。
林谈心没有半点反抗,她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的父亲以外,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异性如此搂着。
“谈心,就算你是洪水猛兽,我也敢要,只要我张哲宁还有一口气在,谁也抢不走你,就算哪天我落魄了,在街上乞讨,有一个馒头,我绝对全部都给你。”
张哲宁咬牙给出一番算不得浪漫却足以让某个奇女子心底微微一颤的话语。
“哲宁。”
林谈心将头枕在对方那算不上结实的肩膀上,然后在他耳旁吐气如兰,柔声道,“我不想瞒你,我愿意做你的女人,不过现在不能,因为我要去一趟首都,去解决一个不得不面对的天大麻烦,我今晚凌晨三点的飞机,而且这一去,很有可能就再也不能和你相见。”
然后张哲宁缓缓将林谈心松开,转过身,学着林谈心的样子眺望府南河对面的繁荣,从裤兜里摸出一包廉价香烟,缓缓点燃,然后大口大口的猛吸。
林谈心从侧面看到这个男人的轮廓,不高大,也不魁伟,模样稀松平常,放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
他看着前方抽着烟。
她就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侧面,然后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戳了一下,疼痛无比。
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林谈心经常感觉到无比荒谬。
像她这类启蒙读物就是一本又旧又厚的《世界格局演变史》的女人,对于那些个所谓一见钟情啊,怦然心动啊之类的东西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她也曾经想过她未来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可是想了很多年也没想出个大概。
然后她就再没想过这个问题,按部就班的生活着,将来怪怪听从家里的安排,嫁给一个家世背景和林家不相上下的豪门,然后过着什么都不缺的大户人家少奶奶的生活。
然后这个男人就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是个穷学生,但是却一下就吸引了她的目光,感觉这个人似曾相识。
但当时也是点到为止,并没有惊奇她内心的半点波澜。
接着这个男人一次次干出不少无比惊艳的事儿,她开始有意无意的莫名其妙关注这个男人,最后等幡然醒悟的时候,失态已经发展到无法收拾的狼狈局面。
然后她就彻头彻尾的被打败了,她也明白她的人生再不可能按部就班。
“哲宁,你是不是特别怨我,既然接下里很有可能没有任何机会,但我却要给你说出这番话?”林谈心轻轻问道。
张哲宁叹息一口,“当然怨你了,你要是无声无息再也不和我相见,这事儿也就罢了,可你偏偏要抛给我个诱饵,然后告诉我这个诱饵很有可能化为乌有,这简直太可笑了,就算是你在诱饵里包裹一枚要人命的鱼钩也行啊,我大不了一口咬上去粉身碎骨!”
说着,张哲宁扭过头,用一种近乎狂野的眼神盯着林谈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林谈心,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孽!”
妖孽?
林谈心听着这个词,竟然觉得有些可笑,然后突然又冷不丁的朝内心已经是熊熊大火一发不可收拾的张哲宁,抛出一个算不上媚眼却又玩味无比暗香浮动的眼神,接着说了一句绝对能够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哲宁,我住在锦里古街的一家小客栈里,你跟我去一趟,走之前,我有件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