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来自眼瞳的酸涩,我用力眨了眨,望向四周却是天地一色,白雾朦胧。
嘴中无比干涸,嗓子如同被灼烧过一般,发不出声音来,而我对这神情淡漠,似是对一切有所察觉,有所……熟悉。
被人从左侧撞开,迅速见是一破落孩童。“破落”因他衣衫破旧,满身脏乱,瘦小的身躯和糙黄的肤色,装起来没什么力道,更何况还是一“孩童”,看起来约莫六岁,但我又因外在添上一二,便觉是七、八岁幼龄。
我愣然片刻便奋力赶上去,由着一股莫名感觉的牵引,那一刻四周变得清朗,隐约可见两侧是长长的石墙,向前一直延伸,只不过并不完整,残破不全,黑灰的一片。
我面前感受到涌起的冷意,意识开始渐晕,这迫使我停下来。
眼前不知何时汇聚出黑色的气体,眨眼间变成一个个扭曲的面孔,狰狞着。
我本能地想逃离这一切,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知为何使我感受到滔天的恐惧,我清楚不是来源于面前这些“东西”,却一刻也不想多待。
预料中,它牢牢将我禁锢,那气息折磨着我,四肢僵硬中被灼烧,没有闻到触摸到,却令我厌恶到一种极端。
“余的朋友啊……你是将那一切遗忘了吗?”那声音听着嘶哑,我的意识刚被灼烧到快晕厥,现在却又感受到凛冽的冷意。
“真是让余伤心呐。”那声音顾自叹息,将我的思绪拖得很长,我确实记忆不全,而这令我猜疑我与这些究竟有着怎样的渊源。
最后那声音笑了笑,很是嘶哑难听,心中莫名的感受被肃清,只剩一片淡漠。
许是见我太过无情,“他”幻化出一个少年的模样,额间殷红的水滴状印记,昭示着他魔族的身份,那眼瞳也是殷红的,泛着暗红的光,唇角微扬,望着我的神情高傲中带着不明的怜悯。
“你怎么还没死?”少年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我被他拥入怀中,挣脱只是徒劳,他的发丝便散落到我的肩上,乌黑中又带着殷红。
声音凌厉不失邪肆,像是魔族本身便有的特性,却放得柔和又柔和,似是含着泪令人心疼的,我望向他的眼,那里没有泪光,只有一片平静,却掺着嗜血的红。
此时我本该淡漠如水的心境,被搅得一片浑浊,他黑色的衣襟有着一圈圈金纹,眨眼间却又殷红无比。
你……是谁?
我不由得心中发问,若说白天一切都是逢场作戏,演绎他人,此刻却是放下所有的执拗,去渴求一个答案。
“风……浔沐……我是你……也不是你……可你是我……”少年神情变得温柔起来,后想起要嘱托一些什么,“记得,不要……太过强求。”
他皱起眉,面露纠结,起初神情犹豫却又莫名坚定起来,后实在想不到该怎么说,捧起我的脸,朝着我吻了下去,唇齿相印那一刻,我竟不愿拒绝。
双唇紧挨到我快窒息,他都没有下一步动作,如此放开我身,飘渺如云雾一般散去,还不忘对我一笑。
邪气,宠溺。
那一瞬间我下意识想挽留,却无力阻止他的离去,我本该气愤他的,却提不起一丝劲来。
四周万籁俱寂,我身上所有的不适散去,睁眼时是一片云雾缭绕的花海,紫红色的花瓣,小巧弯曲着,紧凑在一起,像是莲花一般,我下意识想到两颗字——梦莲。
本该梦里不知身是客,我却紧抓住这抹清醒的错觉,我深知它名紫云英,而梦莲一名,却不知何人所赐,我只徒有映象。
我看见两个少年的身影,交错杂舞着,远望像一黑一白,又似是一红一黑,最后只见一殷红,最后……只余下一片花海。
泪水模糊间,我觉得好笑,自己多少年没有哭过了,也会对一个无声不见形甚至算不上故事的片段流泪。
我知道在梦里待不长了,阖上眼对以一笑,有些淡漠,有些释怀,有些……无可奈何。
恍若故人归,舞剑任花飞。
少年意相承,花谢谁与归?
花自有归处,散漫愿作泥。
空余山河寂,杯酒多无意。
这首好比印在灵魂中的诗,浮现时伴着空灵的读诵声,最后一声“无意”含着一句叹息,将我从梦里遣送出去。
猛然惊醒,坐起时望见清风轻柔地托起风铃,湛蓝中夹杂着殷红,翠绿淡紫相交点缀,铃声轻柔,铃身摇曳。
我有一瞬间整个人愣神,觉得自己仍旧处在梦境之中,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泪却已成风。
四下张望,竹香扑面,清雅怡人,这才知晓已经回到现实,起身衣衫不整,赶忙理了理,轻手轻脚准备出去看看。
“醒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时我才记起昨日之事,却像是隔了很久,已经模糊不清。
今日的他与昨日不同,那纯白的发冠不见,任由着发丝散落胸前,衬得他的容颜柔和妩媚,腰间那枚玉佩依旧,嗯……看着颇有灵气,应该是枚好玉。
愣住半晌,他也一话不说,我本想询问昨夜的情况,到嘴边却成:“那两位呢?”
院中过于清净,不由让我疑惑,又发觉好像不关自己什么事情。
他眯眼笑着,渐渐靠近我,一点一点凑到我身前,我被他逼到墙边,怎么都觉得眼前这人不对劲。
只见他附到我耳边,暖气让我生几抹痒意,听他道:“去往清泽玉湖垂钓,这院中便仅有你我二人……”
我好巧不巧想起龙阳之好,心下一慌就想逃离,谁知对方两手一栏,被禁锢在原地,背后的竹墙凉凉的。
“可要做些别的?”他整个人紧贴着我,我能感受到自己蹦跶个不停的心,我的眼睛对着他的眼睛,呼吸都离得这么近。
然后……这人推不开啊啊啊!
我的脸憋得很烫很烫,很怀疑我和他是不是差一点双唇紧挨,还没等我缓过来,又听他一向清冷的声音变得勾魂妖媚。
“昨晚可还满意?”尾音拖得意味深长,呼出的暖气直扑在我脸上,三月天里感觉十分闷热。
我思绪被吓得紊乱不堪,我想该不会是昨天我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这位清冷如斯的人气到连性取向都叛变了……越想越不堪,甚至想到我是不是……
“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还没将这句话说出口,对方便已经走进房内,清风吹得我立刻清醒,来不及为自己被“耍”而羞恼,他端坐在倚上,手捧书卷,执笔不知在写着什么,又对我道:
“听闻县上西巷有一卖剑穗的店,你去买一个送我。”若不细听,这声音一时间还有些娇气。
我一听不乐意道:“为什么要我给你买?你看市集上这么多人,随便拖一个就成,再说我买的你喜欢吗?”
顾墨白笑着对我挑眉又若有若无妩媚地说:“你买的我都喜欢……”他像是想起什么,笑意更为浓厚,“凭你昨夜心魔发作,我为你平复之效,自然是要讨还的。”
我接过他抛来的灵石袋,来不及感慨这作料的柔软光滑,什么文路好看红蓝交杂,赶紧脱逃。
生怕他下一刻便又不正常起来,然而我真正的想法,怕是自己都没有弄明白。
走过那条石子路,走出那座竹院,清风很凉,将刚才的一切模糊成错觉、幻觉。
我扬起一抹自认为嘲讽至极的笑意,又不知对着什么,自言自语道:“哥哥,想不到我有一天也会被人拖买剑穗,可……我配吗?”
眼眶一时间酸涩难耐,不过我坚信它不会有泪水流下,毕竟那在很多年前就已被尘封在梦里,那个名为少年意的梦里。
将袋子缓放于胸前,感受到一抹暖意,不觉疑惑这人在灵石袋里放暖玉做什么,难道他怕冷?
我想起那个冰冷严肃,片刻又妩媚动人的脸……咳,肯定是他暖玉没地方。
我轻哼一声,他要怕冷我死都不信!
看着中午温和的阳光,也立马动身去西巷,思索着赶回来蹭个饭还是可行的。。
风吹叶落,柔光染透竹林,遍地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