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她的人的心跳很快,“噗通噗通”的,好似一声声都跳在了她的心头。傅夷是打算再说点什么的,可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什么也不用说了。其实在被顾初带着逃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恐惧的,但那个时候她还能怎么办?哭喊什么的一点也不现实,就算又哭又闹又能怎么样?反正大约是不能让自己的处境好转一点点的,说不定还会惹得身边的人生厌。
但现在,傅夷被谢容烺拥在怀中,鼻头忽然有点发酸。之前来不及宣泄出来的委屈和难过,现在在被眼前的人拥抱的时候,忽然一下想哭了。
“你怎么才来啊!”她的头被谢容烺压在胸口,闷闷地开口。现在在傅夷的鼻翼间,都是属于谢容烺的味道,有奔波而来的尘土的味道,但她竟然觉得一点也不难闻。
谢容烺抱着傅夷的时候觉得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今天从下午知道傅夷受到袭击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有点魂不守舍的状态。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傅夷,当真的亲手将这个让人惦念又让人放不下的小姑娘抱在怀里时,才感觉到一直悬挂起来的心脏落回到了原地。
如今,在谢容烺的耳边传进来傅夷这话,他不由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点,“是我的错。”谢容烺开口回答,“我不该把你丢下一个人,我来晚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今天是吓坏了吧?”
傅夷在他的怀里闷闷地点头,其实今天在猎场里的那一幕幕还很清晰地在她的脑海里播放着。从来没有感受到生命受到了外在的威胁,今天可不是吓坏了?但那个时候越是惊慌丢掉自己的性命的可能性就更大,她只能强迫自己变得冷静,骑上了小红马这才跑掉。但现在回想起来,傅夷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死亡就在一瞬之间,后怕不是没有的。
她整个人就在谢容烺的怀中,这打哆嗦的举动也让谢容烺感受到了。
谢容烺松开她,一只大手放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替她捋了捋,然后单手捧着她的脸颊,用自己的额头去抵上她的额头,眼里带着几分心疼和愧疚,“好了现在不怕了,我就在你身边,谁也不能伤害你。”而那些个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他也会一个一个找出来,好好让他们付出代价。
大约是谢容烺的动作带着的安抚的气息实在是太明显了,傅夷慢慢地也冷静下来。
谢容烺说的没错,是了,现在他在自己身边,没什么需要害怕的。傅夷渐渐地放松下来,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双臂已经缠绕上跟前男子的精瘦的窄腰。
她忽然之间觉得有点脸热,想要将自己的双臂收回来,但却不料,跟前的男子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那样,居然主动伸手按住了她的那双手,“让我再抱抱你。”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跟平常不大相同。
傅夷觉得自己似乎无法抗拒了,无法抗拒谢容烺说的这句话。她默默地将跟前的人也抱住,“嗯。”她也轻声回应。
这瞬间,傅夷觉得就算是现在身处这么个破旧的小农舍里,但心里很宁静。哪怕现在身下都还是潮湿凹凸不平的木板床,但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委屈。因为,反正现在谢容烺也在这里陪着她啊!没有什么比有在自己心里信赖的人陪伴在自己身边感觉更棒的事了。
谢容烺心里还惦记着傅夷的伤口,他静静地抱了傅夷一会儿,就再一次松开她,“让我看看你受伤的地方。”他刚才透过月光有看见在傅夷的床头上放着一只药盅,何况,现在空气里有淡淡的草药的味道,谢容烺想一想,也猜测到是她受伤了。
挑了挑蜡烛的灯芯,火光似乎变得明亮了点。当谢容烺看见傅夷脚底的水泡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是一双白嫩的脚丫子,可现在几乎变得没法看。
虽然之前傅夷已经涂抹了草药,但这段时间,有些地方也还是化脓了,带着亮晶晶的水泡,伤口看起来很狰狞。
谢容烺看见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人用手给捏住了,带着生疼。
傅夷忽然觉得自己脚背有些发痒,她低头一看,简直被谢容烺吓了一跳,傅夷几乎是立刻惊呼出声,“你干什么!”她居然看见谢容烺在亲吻自己的脚丫子,明明一直是那么风光霁月的一个人,现在在这样低矮的农舍里,蹲在黄土地上,一手轻轻地握着她的脚踝,低头亲吻。
谢容烺平静抬头,好像这事儿在他心里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儿一样,很寻常地做了,表情也很寻常,听见傅夷的惊呼,他有点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很疼……”他顿了顿,一只手牵起傅夷放在自己膝头的小手,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琯娘,以后我都背着你……”不想看见她再受伤,他宁愿这辈子同她成亲,一辈子都背着她。
傅夷愣了片刻,忽然笑出声。她伸手推了推眼前的人,“你这人说什么傻话?”
可不是傻话吗?她有手有脚的,怎么就不能自己走路了?还需要人一直背着?
“嗯,是挺傻的。”谢容烺看见傅夷脸上的笑意,也跟着笑出声。这一瞬间,他心里真的是有了想要跟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共度一生的打算,不是因为定国公夫人选择的儿媳妇儿是傅夷,也不是因为他跟傅夷之间是订了亲,而就只是因为跟前的人是傅夷她自己,所以让他在这瞬间,有了想要跟她共度一生的想法。
谢容烺替傅夷上了药,然后看着床上的小姑娘闭上眼睛睡觉,等到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时,谢容烺这才走出这间农舍。
顾初已经在外面等候了,在看见谢容烺出来的那瞬间,已经跪在地上。
“见过世子爷。”
谢容烺负手而立,他目光根本就没落在一年前的顾初身上,虽然听见顾初的话,但压根儿没有让顾初起来的意思。
在谢容烺身边这么多年,顾初大约也是明白谢容烺这是什么意思。谢容烺虽然没有说话,但顾初很明白,她们家的世子爷现在很生气。她被谢容烺派去傅夷身边保护她,但今天她失误了。无论是在猎场第一时间不是去傅夷身边,还是在带着傅夷逃离时让后者受伤,她都错了。
“属下愿意接受一切惩罚。”顾初咬着牙开口,身为暗卫要回去领罚,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说抽筋剥皮,怕是也不相上下了。
谢容烺的目光在这时候终于落在她身上,不过带着的几分透骨的凉意却让人觉得自己还不如被无视。
“你知道错哪儿了?”他声音恢复了从前的冷漠,听上去还很平静。但只有说话的人知道,在这平静之下,隐藏着的是多少的惊涛骇浪。
顾初默默低头,她就是知道得太清楚,现在才会这么没有脸见谢容烺,如今谢容烺这般问她,她有点羞于出口。
“怎么,不知道?”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谢容烺又开口追问,只是这一次,谢容烺就没好的语气了,冷漠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不满。
“知道,属下不应该离开七小姐,不应该让七小姐受伤。都是属下的失误……”顾初神色有些暗淡,这是她的失职,她心里很明白。只是一想到被谢容烺否定自己,她心里还是会觉得有些难堪。
谢容烺淡淡瞥了她一眼,“自己回去领罚。”
顾初领命,但很快她提出自己的疑问,“那,那七小姐这边?”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是谁想要对傅夷下手,她要是离开傅夷身边,那傅夷的安全可怎么办?若是在从前,顾初断然不会关心这问题。谢容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可这么一段时间跟傅夷的相处,她似乎还真有点无法放下屋里的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未来的世子夫人了。
这事儿也是谢容烺担心的,他自己当然想要随时待在傅夷身边保护后者,可情况明显不允许。当初他选择顾初的原因就是因为顾初的身手在女子中算是佼佼,若是现在将顾初换下,一时间他还真找不到人替换。
顾初看着谢容烺有些迟疑的眼神,试探着开口:“请世子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让属下跟在七小姐身边。等到这场风波过去,属下自然会去领罚!”
任由谁跟傅夷朝夕相对一段时间,都很难真的不喜欢她。
谢容烺犹豫再三,他看着顾初的眼睛,最后还是点头了。“下去吧。”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就站在傅夷睡着的这间低矮的农舍前,谢容烺寻了一石块,不怎么讲究地坐了下去。他这一坐,倒是到了天明。
傅夷早上醒来时候,她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要是没记错的话,她记得自己昨晚上是见到了谢容烺,然后呢,然后好像她实在是太困了,也没跟后者怎么讲话,就倒头睡下了。那,那是不是梦境啊?
很快,傅夷就知道做完见到的男人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了。
当清晨的阳光从房屋的缝隙里穿透而来时,她面前的那扇看起来就不怎么结实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在门口,站在一高大的男子,后者手中还端着一水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