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老爷子爱惜药材,生怕它们受潮霉变或是虫蛀了,碰上大太阳的天气总要搬些药材出去晒,年年来的时候他才把晒好的一些药材搬进房里来,正准备分拣收进药柜里,年年见状要来帮忙,老爷子让她去干别的,像帮他好好招待牧大少爷这位客人这种事。年年有些无奈,牧大少爷哪需要别人招待,他自己自便的很。
“伍爷爷,您别这么客气,我不需要特意招待的。”流川笑嘻嘻过来看老爷子收拾药材。
“那老头子我也不能支使你们做事,你们这些国家八九点钟的太阳,可金贵着呢!”伍老爷子可认真的跟两小孩扳扯,“不过,年年,你还真可以帮伍爷爷做一件事!”
“什么事?”年年立即来了兴致。
“帮伍爷爷把药柜里的中药名字在纸上记录一份,之前你和孙家那小子帮爷爷整理的那份不小心让人给扯坏了。现在伍爷爷眼睛也不太好了,正好今天你在这,再帮伍爷爷写一份呗。”
“好的。”
“年年,药有点多,有些柜子又是空着的,让流川对着药柜帮你念名字,你在下面写。”
“伍爷爷,您就放心交给我们吧。”年年忙着找纸和笔,发现只有毛笔,也是很无奈,“伍爷爷,您还是在用毛笔呀。”
“没办法,人老了,学习能力就差狠了,你们小朋友使得笔我还真不大用的习惯,这不正好,让伍爷爷看看你的毛笔字生疏没!”伍老爷子狡黠笑了笑。
年年笑着点了点头,“希望不会让伍爷爷您失望。”
说完就铺开纸,用镇纸压住,在伍老爷子看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右手执笔,由左及右,自上及下第一个药柜抽屉开始,当归、党参、丹参……
“啧啧,看着是不错的样子,但笔法过于刚硬了,倒是失了你自己的特性……还有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模仿的痕迹太重了!”年年正专心一竖行一竖行的写着药名,某人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吓了年年一大跳,继而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写的有这么差吗?
“臭小子,不懂别乱说,她哪像你呀,不过是因为喜爱书法跟着老头子我学了一段时间的书法罢了!”
“伍爷爷,从小老师就教我们,看到不对的地方要指出来,这样才能改正错误。”流川说的很是认真,年年有些面红耳赤,险些握不住笔,纸上立即出现歪斜一笔。
“你小子既然这么能,那剩下的你来写!”伍老爷子立马护起了犊子。
年年听到老爷子发话了,赶紧让了位置,流川也没有和老爷子争辩,大大方方的落了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年年写过的几个药名都写了一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伍老爷子这才脸色缓和,称赞道:“确实不错,有傲的资本!”
“伍爷爷,您说错了,我不是在傲,真的只是在指出年年不足的地方,她既是您教的,她的不足之处,您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
“丫头,他说的你记住了没?有个这么好的老师在,老头我也不用操心咯。”
年年看着流川那一手漂亮的行体,早就佩服的不行了,现在人家还这么大气,更是无地自容了,只顾着点头了,心中无声的叹气,原先还觉得自己挺有天分的,只要勤加练习,马上就能达到伍爷爷的水平了,还能学个‘先人’去卖字画赚钱讨生活,也是个不错谋生手段,如今碰到‘山外山’,真正的行家,才知道自己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再也不敢想那档子事了。年年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突然被‘妖精’吸走了似的,恹恹的,打不起一点精神。
流川见此,起身无奈地揉揉某人的头,“唉,你何必如此,我会走路时就学会了握笔,如今这水平也算不了什么,伍爷爷都说了,我没办法跟你比的。”
见某人还提不起精神,流川只能哄劝道,“乖,以后只要你想学,我就教你。”
“流川,你说真的吗?”年年突然两眼放光看着流川。
“煮的!”流川被某人突然的热情吓到,不自在的别开脸去,但你若细细看的话,就能看到某人压不住微微翘起的嘴角。
“流川,你都答应我了,你就不能反悔的~”
“哼,我还不至于骗你一个小女孩。”
“嗯~那现在我来报中药的名字,你来在纸上写吧!”
“黄连、黄芩、黄柏、神曲、山楂、麦芽……”
“停,你别报太快了,黄柏后面是什么?”
“神曲!”
“还有药叫神曲,它这么厉害,怎么不叫神歌?好了,下一个。”
“山楂、麦芽、羌活、独活……”
“等一下,羌活后面是独活?还有药叫独活,这个药听名字就不好,它竟然叫独活?!”
“流川!~”年年很是无奈,她还能不能好好念了。
“好好好,你继续。”
“甘草、板蓝根、细辛、大黄。”
“等等,等等,细辛后面是不是‘粗心’?”
“啊?是大黄!”
“竟然是大黄!?为什么不是粗心或大白呀?啊!”
伍老爷子在一旁终于听不下去了,一鸡毛掸子打了过去,“你小子就不能安生会儿吗,年年给你念什么你就写什么,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自个儿翻医书去,别把我们年年也带偏了!”
“伍爷爷你也太偏心了~”流川捂着被打的脑袋控诉道。
“老头我偏心自家丫头怎么地?”
流川被怼的无言以对,年年在一旁捂嘴偷笑,流川仰头望天,长叹一声,“牧老头,我想你了。”身在B市的牧老爷子打了个喷嚏,寻思着今天没起风呀,他怎么着凉了。
打闹归打闹,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这段插曲过后,流川果然安分了不少,一人念一人写,事情也做的快,最后伍老爷子还和流川下了一盘象棋,两人‘厮杀’的激烈,年年这个只知道‘马走日,象走田’的象棋小白是不能体会的!她也进一步感受到这个少年的优秀,和他吊儿郎当的表面不同,他‘内里’还是藏了很多东西的,只是从不轻易显于人前罢了。
年年和流川离开伍爷爷的小医馆时,太阳已经西沉了,年年和伍老爷子聊了很多,伍爷爷还交代他们离开C市时还来医馆坐坐,年年看向流川,伍老爷子立马瞪向流川,“我们家丫头来看我你还不许是吗?”
“伍爷爷,我可冤枉了,我什么时候说不许了,年年什么时候想来看您都可以呀。”流川委屈的瘪嘴。
“哼,没有就好,我可警告你,你小子要好好照顾我们家丫头知道吗?”
“好了好了,伍爷爷,我都知道了,亲妹妹我都不见得会这么上心的!”
“知道就好,欺负我家丫头我可不饶你的!”
两人告别伍老爷子,就动身前往和小六叔约定的地方汇合,一块儿回家去。
回家的车上,年年对流川说,“流川,伍爷爷说的话你别介意,他只是心疼我,所以难免多说些。”
流川斜靠在车壁上,微闭着双眼,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闻言睁开眼睛看了年年一眼又闭上了,“老人家的心意罢了,我又怎么会介意,相反,倒是觉得伍爷爷很亲切!”
流川心中很是感慨,这里这些人明明跟年年毫无血缘关系,对她却这么掏心掏肺,细细为她思虑打算,B市那些亲人跟她血脉相连,却又没有一人跟她真正亲密,完全真心实意接纳她,也是很讽刺可笑了。但这些人待她再好,白阿姨不在了,这里终究也不会是她的家,她还得回到B市去,她的‘根’所在地,可能这过程她会走的很艰难,但她最终还是要迈过去的!
流川正胡思乱想着,小六叔突然一个急刹车,流川险些从座位上跌下来,年年更是没有防备,额头‘咚’的一下撞车壁上了,那么响的一声,流川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看她,“年年,你没撞坏脑袋吧?”
年年被撞的眼冒金星,疼的眼含热泪,闻流川之言,脑袋更疼了。
“你别捂着,把手放下来,我看看撞得严不严重。”
流川伸手摸了摸年年被撞的地方,“呲~疼!”
“见红了,撞了一个包,幸好没破皮。”
小六叔在听见流川唤年年的时候脾气就增增的上来了,打开车窗就吼上了,“你个杀千刀的,赶着投胎是吧!眼睛是不是有问题放家里忘带了?这么大个车还看不见?直直的往路中间跑,你自己不想要命了也别出来害人啊,你这种人就是进了地府也是没好下场的,阎王爷要拿你下地狱的!”
“嘿哟,好你个曹老六,平日里见你老实人,屁都不敢放大声一个,没想到你嘴皮子这么厉害,今天我老柳也算‘长见识’了,从新认识了你曹老六。”
“我呸,你个老不要脸的,自己不要命要往阎罗殿送,那就怨不得老天要收你!”
“曹老六,今天你就跟我说实话吧,你是不是看我不爽很久了?咱们乡里乡亲的,今个儿是不是要在这里打一架?”
“得了吧,柳斝弢,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确实是看不惯你的个人作风问题,但跟你打一架我实在是没什么兴趣,我嫌浪费我力气耽误我功夫,今个儿要不是你撞我枪口上了,我还是让你一回,下次要寻死记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可别再来害人了哈!”
“曹老六,你你你……你下车来,今儿个我们好好说说,我作风哪里有问题,说不清楚今儿我们就都别想回去了!”
“下来就下来,我曹六问心无愧,难不成怕你?”
流川见年年没有撞坏,就坐在车上津津有味的看戏,年年看的着急,眼看两人有打起来的架势,立马坐不住了。
“小六叔,是柳叔吧?”虽然天还未完全黑透,但也不怎么看的清外面,年年听声音觉得是很熟悉的人,就多留意了一下。
“除了他这个‘半仙’,还会有谁上赶着往我家车轮子底下送!”小六叔没好气地道,恨不得他前面这人消失才好,他看着他就来气。
年年似笑了一下,“小六叔,柳叔怎么样你又不是今日才了解!叔你有大度量,早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吧!要是你今日真和他打了起来,怕是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去。”
“我才不跟他打呢!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怕是一碰他就坏了吧!”
“嗬哟,曹老六,你车上还有旁人,听声音,还是个女的,今日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小妖精躲在你车上讲我坏话呢,我非抓住她不可,看你怎么跟我小嫂子交……。”柳斝弢一边说一边往车子后面走,一把掀开车子的后帘,立马对上了年年那双沉静黝黑的眸子,“待!”
“小白!你怎么在车上?你不是跟阿碧去B市了吗?!”柳?弢看着是年年在车上吓了好大一跳。
“柳叔,好久不见。”年年看着一脸吃惊的柳叔微笑道。
“你你你……”柳?弢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索性调转了矛头指向小六叔,“曹老六,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小白回来了,你都不跟我们说一声,你说你安的什么心!”
小六叔额头青筋跳了跳,似乎是很努力的压着自己的脾气,似乎自己跟这人真的无法沟通,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管不住自己真要跟他打一架了。
“柳叔,我昨晚上才回来,今早又赶着出门,除了见了孙婆婆一家,小区里的其他邻居都还没来得及见呢。”生怕这两人又吵起来,年年赶紧解释道。
“难怪!我说我昨天白天都在家,也没见着你人呀,要是你回了,孙阿姨肯定会跟我聊到的,是昨个儿晚上到的?我说我怎么一点信都没有呢!”
虽然小六叔和柳叔跟仇人见面似的,但柳叔还是坐上了小六叔的小三轮跟年年他们一块儿回去了。
车上,柳叔被另一边的流川吓了个够呛,这小子不声不响的在车子一边的阴影中,不怪小六叔没注意到,“年年,这小伙子谁呀,不会是你小六叔的私生子吧?”
“喂!‘跳大神’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去找这么一大年纪的私生子。”小六叔见某人问都不问就胡说八道,立马来脾气了。
“柳叔,流川是我在B市的朋友。”
“还真不是曹老六的私生子啊,不过也对,就你小六叔那熊样,肯定生不出这般好模样的孩子!”
“柳大叔,你要夸本少爷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带上小六叔可不厚道哟!”流川似笑非笑看着柳叔。
“切,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模样不好,一听你是他私生子马上就炸了。”
“我猜若是小六叔这般说您,平白诬赖您有私生子,恐怕您也会炸了。”
“好好好,你们说的都有理,就我是坏人行吧。”。
“那可不!”小六叔立马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