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沉默不语,曲怜哽咽道:“白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妈妈不是怪物,我也不是怪物,你别丢下我……”
白秀叹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他转头看向其他人,就算是白琮也远远地站在一边,看来他这魔头的称号怕是很难摆脱了。
不过也好,反正他已是罪孽缠身,不在乎多这一条,只求别把曲怜牵扯进来。
“怜怜,以后不管是谁问你,你都不要把毒药的事说出去,知道了吗?”
曲怜连忙点头,白秀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放下心。
而这里的情况早就有人报到了里镇,很快又是一阵脚步声匆匆朝这边赶来。
“白溟大人!”不等他们过来,那几名明破军司的弟子已扑将过去,声泪俱下地说,“二叔、二叔他老人家去了!”
他们一五一十地道出事情经过,最后指了指那堆碎成无数片的尸体:“二叔本打算将这魔头缉拿回里镇,哪成想打斗的时候对方不知道使了什么诡计,竟、竟……”
“二哥。”白溟缓步靠近,待看到仅剩的人头,他心中的怒火终于按捺不住,身形一闪竟是突然出手,果然下一秒凝聚着他全部灵力的一掌朝白秀劈去。
白秀右臂受伤,左手抱着曲怜,哪敢当其锋芒,连忙朝后一退。
白溟冷笑一声,化掌为指,法诀一掐,锐利的掌风裹挟着一点冰冷如月的光芒闪电一般追赶而上。
眼见它就要击中两人,白秀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右手一翻,破魔之刃瞬间出鞘。
众人眼前一花,便见其刀身一分为二,一前一后挡住了白溟的攻势。
白溟眼中怒意更甚,猛一掐法诀,点点黑芒犹如实质显现在虚空之中。
不仅白秀心旌一震,就连其他人也纷纷露出惊异神色,明廉贞司中有人惊叹出声:“十三道精粹灵芒!不过十年,白溟竟已恐怖如斯……”
他们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白秀,人群中时不时传来振奋高呼:“这魔头作恶多端,若白溟司祭能用灵芒将他碎尸万段,那才叫大快人心!”
“没错!恳请白溟司祭诛杀此人,为肃二叔报仇!”明破军司众弟子义愤填膺地叫骂着,若非他们忌惮三昧裂尸蛊,恐怕早就朝白秀扑过去了。
白秀却好似没有听到他们的挑衅之言,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白溟。
但很快,他紧握破魔之刃的手不禁轻轻颤抖起来,不仅是渐渐恶化的伤口所带来的体力不支,更是因为面对这股强大的灵力波动,明贪狼玉阙也不禁有些悸动。
它是天生的强者,劲敌在前只会义无反顾地战斗,而不是退却。
白秀有时候觉得其实他根本配不上它,时间消磨了他的斗志,他不敢回想过去,也不敢直面自己的命运。
这样的心境显然是和明贪狼玉阙的战意相悖的,所以就算他能完全掌控它,却不能百分百地发挥它的实力。
狭路相逢勇者胜,而他似乎注定是那个失败者。
“疾!”见他露出破绽,白溟顷刻间发难。
十三道灵芒势如破竹席卷而来,白秀却觉得手中破魔之刃重若千钧,最终他缓缓松开手,只将曲怜护在怀里,完全放弃了抵抗。
这十三道灵芒在白溟的操控下可谓气势如虹,天地都为之色变,然而白秀预料之中的剧痛却没有如约而至。
他茫然抬头,一个熟悉的人影挡在他身前,让那股强大无比的力量靠近不了分毫。
“这、这怎么可能?”人群中又是一阵哗然,“她竟能徒手接住白溟司祭的十三道精粹灵芒!”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白晏一声冷喝,手上法诀一推,黑色光芒一阵抖动,很快消散不见。
竟能将精粹灵芒直接震散,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如此想道。
见众人噤若寒蝉,白晏讥诮一笑:“你们都被白溟骗了,就他这水平怎么可能真的凝聚出十三道精粹灵芒,它们不过是明破军玉阙的灵化罢了。”
“其实你比我更清楚。”她转过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白秀,“为什么要放弃?你以前可不会这样。”
白秀知道自己让她失望了,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姑姑,对不起。”
“你要记住这句话,世界上没有人值得让你说对不起,因为你从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白晏蹙了蹙眉,旋即明媚一笑,“走吧,我们回家,你的家人都很想你。”
听到最后,白秀心头一热:“好。”
眼见他们就要离开,白溟冷冷开口:“白晏,虽然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他杀了我哥哥,如果我就这样放他离开,以后白家还有我们明破军司的立足之地吗?”
白晏回眸一勾唇:“不然呢,难不成你要当着我的面杀了他?”
白溟咬牙:“就算之前并不是他杀了白棣,可我哥哥是在场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谋害的,残杀同门需要怎么处置当年你就比我更清楚,还要替他开脱么?”
白溟提起三十年前的事自是想激怒白晏,然而她脸上笑容丝毫未减:“就算要问罪,那也是宗老会的事,既然你也清楚流程,那就三日后见罢。”
无视义愤填膺的明破军司众人,她说完领着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白秀歉意道。
白晏对他爱答不理,倒是一个劲地逗着曲怜,别看曲怜年纪小,却很懂看人眼色,见白秀对白晏恭敬有加,她也有些敬畏,藏在他身后不敢说话。
白晏一时失笑:“这孩子还挺依赖你的。”
白秀自然而然说起了在望城发生的事,他不知道白晏到底知道多少,言语之中不由地多了几分试探之意,最后问道:“姑姑,你听说过这个计划吗?”
“没听说过。”白晏的回答滴水不漏,“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不信他们敢把手伸到白家来。”
白秀想到了白晏之前在电话里说的话,或许以此为突破口可以问到一些信息。
只是他心中颇为迟疑,白晏显然不想多说什么,他不知道若真提起那个电话会不会激怒她,毕竟她最厌恶的事就是别人对她心生猜忌。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反正已经回到白家,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打听消息,也不用急于一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来到了宿灵河边。
一见他们上船,原本靠在船舷休息的白桑站起身朝他们打了个招呼,慢悠悠地将船离了岸,然后朝对面驶去。
不多久他们又上了岸,白秀回头看着斜阳之下平静无波的河面,好似又回到了十年前,可惜那个总是默默注视着他的女孩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很多事,也终究和十年前不一样了。
他的怅然若失白晏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只是慨然开口:“你大哥第二年就结了婚,如今你侄子都能打酱油了,倒是可以和曲怜做个伴。”
她打趣道:“那小子被白澈带得无法无天,可要看着曲怜别被他欺负了。”
他们走着走着就到了明贪狼司,这里倒是一点也没有变,院子里的合欢花开得正盛,殷红的花瓣在阳光中轻轻摇曳着,好似一片火烧云。
“咦,二叔,我们家来客人了……”
稚嫩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白秀下意识回头一看,白澈牵着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不过十年的功夫,他二哥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胡子拉渣,满是岁月的痕迹。
这让白秀有些不太确信起来,说到底他永远无法想象他飞扬跳脱的二哥会变成这样一个人。
于白澈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或许他心中的白秀经过时间的砥砺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原本应该活在记忆里的白秀本人反而像个陌生人了。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白晏打破了沉默,她朝那小男孩一唤:“白荼,这是你四叔,还不过来磕头。”
白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本来有些不情愿,但看到一边的曲怜,他噔噔噔地跑了过来,乖乖行了一礼,笑眯眯地喊道:“四叔。”
白秀也没什么见面礼,便将之前买给曲怜的玩具匀了一个给他,后者开心接过,眼珠子一转,看着白晏十分老成地开口:“姑奶奶,你们继续聊,我带这个姐姐去逛逛。”
曲怜却不愿意,她勾着脑袋紧紧拉住白秀的手就是不松开,这让白秀有些无奈:“她有些认生,以后就好了。”
他之前在路上就提过让白晏收养曲怜的事,但白晏也没有说什么,只道先让曲怜熟悉熟悉环境。
他知道白晏是担心曲怜无法融入这个家庭,现在看来情况的确不太乐观——曲怜显然对白家有些抗拒。
白秀心里难免有些焦急。
他有种预感,就算没有白家的麻烦,他也无法继续陪伴她了,以后的路还是要靠她自己走。
进了大门,白晏带着他和曲怜去了他以前住的院子,墙根下的海棠树如今愈加茂盛,如盖的树冠投下一片阴凉,倒叫酷暑不由地淡薄了几分。。
白晏的目光很明显地在上面停留了片刻,见白秀也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她蓦地一笑。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