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哑然失笑,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南素已死的事,思来想去他将于敛留给他的地址给了他们:“我没有见过你们姐姐,但我遇到过你们姐夫,他一直在找你们。”
南飞欣喜若狂,就连南宁眼中也露出几分迫不及待之色,白秀能理解这份心情,也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
三天后他带着曲怜离开了望城,他没有去跟肖宁道别,刘是的死让他暂时无法面对她,毕竟刘是不见得一定会牺牲,是李坎为了戏弄他才害这位刘大哥丢了性命。
他胡思乱想着,服务员已经端着吃的、喝的上了桌,他回过神,盛好饭菜,特意剔掉里面的骨头和刺,然后将碗筷推到曲怜面前:“快吃吧。”
曲怜呆滞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一双手也机械地把饭菜扒到嘴里。
白秀端起碗,眼中的酸涩却让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着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在李坎寒锋凛冽的刀下扑了过来,帮他挡下那致命一击。
他本就对曲怜极为愧疚,她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如今曲小雯又舍身救他性命,这份亏欠仿佛成了重若千钧的一座山,压得他难以喘息。
无论如何,他都要完成曲小雯的遗愿,治好曲怜。
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果命魂被侵染应该怎么做,或许他真的应该回一趟白家,不说白晏,白天同玄医高明、白天梁见多识广,他们应该有办法救她。
他放下碗,摸了摸曲怜的小脑袋。
“我一定能救你的,到时候再给你找一户好人家,你就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快快乐乐地长大,然后和你爱的人结婚生子、白头偕老……这是阿心最渴望的生活。”
一想到方心,他心如刀绞,明知道曲怜根本听不懂、明知道曲怜只是局外之人,他还是自言自语地说起了他和方心相处的一切,倒像是要把她从记忆里剔除。
可惜这依旧是徒劳无功,就像他心里一直盘旋着一个答案,它不顾他的退避,仍在那里横冲直撞。
等曲怜吃完饭,白秀结了账牵着她出了小饭馆。
他本来打算回白家,但临上车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旦回到白家,十年前的事也好、白棣的死也好,白家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他们再想离开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不能确定曲怜能不能治好之前,他应该另作打算,只是接下来要去哪里让他犯了难,不介意他的身份,又能帮他的人……思来想去,他有了主意。
或许他可以带曲怜去天镜峰,张光尘张道长颇有博闻广识之名,又是向云生的师父,而张道长的师叔钱老跟他也有交情,此行应该不会有问题。
他心里有了希望,当即去火车站买了两张票,领着曲怜上了去葛城的火车。
大概因为她第一次坐火车,就算什么也不懂,但她呆滞的目光中也隐隐透着几分新奇,白秀买了一些零食给她,自己则看着窗外飞驰的世界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突然从过道里传来。
他转头一看,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嘴里含着什么,白皙的脸上红彤彤的一个巴掌印,再看曲怜,她死死抱住自己的零食,警惕地看着对方,好似一头护食的幼狼。
白秀哭笑不得,想去哄那小男孩,刚凑过去,曲怜已扑进他怀里低声哭泣起来,他一怔,连忙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再给你买……”
这时小男孩的父母过来寻他,见他被人打,自然心疼得很,连带着白秀一起骂了几句,白秀自知理亏,连忙起身道歉,又赔了几袋零食,才将一家三口哄走。
这种小事他也不会在意,但曲怜却被对方咄咄逼人的态度吓到了,惊恐地缩在他怀里,白秀满心歉疚和怜意,连忙安慰了几句,终于哄着小女孩睡了觉。
等到了晚饭时间,他带着曲怜去了餐车,为了补偿她又点了不少吃的东西,结果他们刚坐下,一个小脑袋突然从旁边钻了出来,不是那小男孩又是谁?
他盯着曲怜手中的鸡腿咽了咽口水,不过他吃过曲怜的苦头,不敢惹她,只是站在一边干看着,曲怜也发现了他,停下了手中、嘴里的动作,将呆滞的目光投了过去。
白秀觉得好笑,索性帮他也点了一份饭菜放在一边:“小朋友,坐下来吃吧。”
小男孩没什么戒心,赶忙爬上椅子拿起了筷子,哪知曲怜动作更快,挟起他碗中的鸡腿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然而她嘴里本就塞了食物,一时间把自己脸颊挤得鼓鼓的。
白秀劝道:“怜怜,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买,这是弟弟的,还给他好吗?”
曲怜好似被定了身,叼着鸡腿一动也不动,就在白秀以为她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想再说一遍的时候,她又飞快将鸡腿放回到了男孩碗中。
白秀欣慰一笑,拍了拍她的头以示赞赏,再去看小男孩,他已经埋头大吃特吃。
他们吃到一半曲怜就要走,白秀没办法,只得叮嘱男孩吃完饭赶紧去找自己父母,然后带着曲怜回到了车厢。
也就过了大概五分钟,餐车的方向忽地传来一阵喧闹,隐约之中他听到了“孩子”、“食物中毒”、“紧急停车”等字眼。
他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抱着曲怜往餐车赶,刚到门口就看到那小男孩口吐白沫,已经不省人事,而小男孩的父母正焦急地守在孩子身边,完全没了主意。
白秀不知道是不是他买的那份食物出了问题,若真这么巧,那他真是太对不起那孩子,他正要上前查看,曲怜却有些害怕,紧紧抱住他不愿让他离开一步。
好在车已经进站了,列车长连忙组织人将男孩和他父母送下了车。
这时候白秀心底才泛起一阵惊颤,或许这是所有家长的心理,他反应过来,连忙低声询问曲怜:“怜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女孩仍是将脸埋在他怀里,瘦弱的肩膀轻轻耸动着,似乎吓得不轻,白秀也有些后怕,下意识紧了紧手臂,又安抚了几句。
好在最后他们平安无事地到了葛城,他不敢再耽搁,连夜打车去了观天镇。
可惜就算他想尽快见到张光尘,但此时已经快午夜了,自己有求于人怎能太过失礼,只好暂时找个旅馆休息。
然而这一夜他噩梦连连,不到五点钟就醒了过来,曲怜在一边的床上睡得香甜,白秀起身坐在一边守着她睡觉,生生捱到天亮,这才收拾收拾带着她去吃了早餐。
在拜会张光尘之前,白秀要先去找小邹,他在观天镇开了一家茶叶店,倒是不难找。
说也巧了,两人刚走到门口,小邹就送着一个人出了店门。
白秀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小邹倒是认出了他,见他丝毫没有变化,小邹惊讶得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指了指曲怜:“你女儿啊,这么大了?”
白秀暗想,如果他跟方心十年前结的婚,孩子也的确该这个年纪了,于是他点了点头。
这下和小邹同行的那人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小邹当然知道白秀的情况,为免没必要的麻烦,他笑道:“我白大哥修为高深,自然驻颜有方。”
哪知对方一听他这么说,不由喜笑颜开:“邹掌柜,既然尊观主忙于准备中元节法事无暇出观,那就请这位仁兄帮帮忙吧?”
小邹面露难色,白秀有心替他解围,问道:“怎么了?”
小邹朝对方歉意一笑:“刘老板,您再坐一会儿吧,我跟我白大哥叙叙旧。”
那人也是个玲珑心肠,连连点头,不用他请,自个儿缩回到了店里的椅子上,白秀有些好奇,待和小邹走到一边,率先开口:“这位是……”
小邹一五一十地说了:“他是附近松树桥村的刘立冬刘老板,和我有点交情,今天特意来观天镇央我请师傅出山去他家走一趟,我哪敢麻烦他老人家,只好婉拒了。”
见他神色中带了几分不自然,白秀笑了笑:“若真能帮得上忙,尽管开口,实不相瞒我也是特意来拜会张道长的,一会儿还要麻烦你带个路。”
“你是来找师父的?”小邹一怔,搔了搔头,“我还以为你来找师叔祖叙旧呢……那还是算了,白大哥你有正事要办,他那点破烂玩意儿就不耽误你了。”
他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白秀只当他不好意思开口,仍道:“没关系,去附近跑一趟用不了多少时间。”
“我也是没办法,这家伙缠人功夫一流,我要不答应他走一趟,怕不是要烦死我。”小邹也知道再扭捏下去就太不像话了,无奈一叹,“白大哥,其实……其实我想请你帮他看看风水。”
“看风水?”白秀哪能料到他说的竟是这样的事,顿觉刚刚的话太满,歉意道,“小邹,看风水需要专门的人去做,我并不擅长,不好意思。”。
哪知小邹连连摆手:“不不不,白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真请你去看风水,就是想麻烦你帮我演演戏,这家伙以前都不信这些的,还专门批判过我。
也不知他抽哪门子风,这几天一直让我找师父帮他看看山上一块地风水好不好,这不是胡闹吗,我哪敢打扰师父……你帮我糊弄糊弄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