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条未知溪流的北边,有层层延绵的山峦,一望无尽,好似群龙卧野,在广袤的大地上蛰伏。群山之中草木茂盛,鸟鸣兽吼不绝于耳,人迹罕至。溪流两旁有散落的人烟,紧靠山林,稀稀拉拉,想必是樵户或猎户一流,而顺着流水不远处有一处颇大的集市,人口较为阜盛。
紧靠溪边有一处较矮的山峰,地势平缓,毫无险峻灵秀之言,不过布满苍翠,从旁边山顶俯瞰,仿佛是一颗翡翠掉落在此。依靠山势建有一处院落,掩映在林木之间,栅栏上缠绕着绿色的藤萝,开满了不知名的小白花,围了颇大的院落,北边有七八间屋舍,偶见几处石洞山亭。
院中有一棵两人合抱的丹桂,树冠茂密,绿荫如盖,细碎的斑驳光影扑洒在偌大的空地上。绿荫之外遍种各种瓜果蔬菜,一副生机蓬勃的样子,此外花草虫鱼也不在少数,整个院落给人一种清幽闲适的感觉。
丹桂树下,一位老人躺在太师椅上,旁边的石桌上茶香袅袅,不是提着茶壶深啜一口,好不悠闲。他一身素色衣衫,面色温和,颇为慈祥和蔼,似乎年岁不小,但是皱纹却不多,精神头极好。
这时一位俊秀的少年,提剑来到老人的身边坐下,抱怨道:“师父,您太懒散了,也不好好看弟子练剑。”那老人闻言笑道:“看与不看,你还不是一样练剑么?”少年撇嘴道:“您一声不吭,也不指点几招,哪有做师父的样子。”
老人坐起身来,盯着这个徒弟道:“哦,难道你还不想认我这个师父不成?”少年仿佛知晓老人的脾气,不管不顾道:“您从未教过我一招半式,有您这么当师父的么?”老人眼中露出一丝尴尬,忽而正色道:“你现在的武功已有小成,就不用计较那些细枝末节了。”
一听这话,少年顿时忿忿不平道:“这要多亏师兄倾囊相授,若是指望您老,我只怕连剑都还不会握。”老人眼眸一转,板着脸道:“如是说来,你不应该叫我师父。”少年一怔,平日没少抱怨自己这位懒惰的师父,不过他总是蒙混过去,没想到今日会这样说道。
少年奇道:“师父,您这是什么意思?”老人一本正经道:“宗儿是我徒弟,他自小教授你武学,也算有半师之情,你应该叫我师公才对。”少年闻言一顿泄气,无语至极,遂又叫嚷道:“您自己撂挑子,还自涨辈分,哪有这样的天理!”老人兀自哈哈大笑。
过了半晌,少年好似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师兄现在怎么样了?”老人双眼微微一张,浓绿树叶的阴影也掩不住其中的光亮,然而他不以为意道:“瞎担心什么,好好练你的剑,别一辈子出不了师,丢为师的脸。”
少年脸上忽然散发着淡淡的光,朝气蓬勃就像清晨的朝阳,他脱口而出道:“师兄传授的,我早就学会了。就算此时下山,也不会给您老丢脸的。”老人眉眼含笑,盯着小徒弟好一会儿,忽而问道:“你真的都学会了?”
少年一愣,微微低头,底气不足道:“就是……就是他说得有些东西,还未想通。”老人哦了一声,调笑道:“难得,还有你小子想不通的东西。”少年讪讪道:“《剑经》,讲究通透自身,凝虚为实,化万物为剑,这些我都明白,而且我业已修成剑气。”说到此处,他又有些意气风发。
他接着道:“不过师兄临下山却告诉我,武学没有止境,《剑经》也不过是开始,万物为剑并不是终点,若更进一步又应是什么境界,他没有告诉我,让我自己去悟。我见他平日舍本逐末,用起剑来,想必是通过这样悟出了什么,所以我也练练剑,可是这些时日以来,我什么也没悟到。我倒想师父为我指点迷津。”
老人抬头望天,目光似乎要穿透浓密的树叶,望向无尽的天宇。良久,他才叹道:“你师兄的确是天纵之姿,早就青出于来而胜于蓝,我比之已是不及了。为师汗颜,一直以《剑经》为基,别无长物,你师兄说的更进一步的境界,我也一无所知。”
少年看到老人有些黯然的神色,忙道:“师父,您就别郁闷了,弟子厉害,不就是师父厉害。师兄就不用说了,我也不赖,你该高兴才是。”老人顿时大笑起来,连连道:“说得对,说得对。”
老人仿佛又想到什么,正色道:“为师虽然没有宗儿的悟性,突破境界,但是却要告诫于你千万不要好高骛远,荒废修行。《剑经》传承千年,乃是绝世典籍,我在其上花费一生的时间,仍觉得前路广阔,没有尽头。你可千万不能顾此失彼,错过再进一步的机会。”
少年颔首道:“弟子晓得。师兄也曾提醒过我,修炼《剑经》要勤耕不辍,明白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道理。不过不要执着旧念,比如剑也是可以用的,就看自己去怎样运用。”老人闻言点头思索,自己一生最得意的事就是收了这么一位弟子。
少年忽而又道:“师父,我想下山找师兄他们,顺便看看江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老人白眼一翻,道:“等你学会怎么用剑再说。”少年一呆,道:“剑,谁不会用!”老人哼声道:“等你有剑能够超过无剑,那才叫会用。”少年眉头一皱,埋怨道:“师父,您怎能这样?”老人淡淡道:“谁叫你一个劲儿说师兄怎么怎么样,倒是我这个师父好像一无是处一般。既然你如此敬仰你师兄,那就达到你师兄的要求,否则别想下山。”少年闻言,一脸郁卒,师父竟然吃味了,不由一阵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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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元宗铁剑横锁虚空,微微惊愕地盯着朱浩昌一行人莫名其妙地离开了武圣殿,什么比斗切磋,什么龙门之名,似乎都化为云烟,从而就此散去。他疑惑地瞄了一眼场外的子虚,心中纳闷到底是什么让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甘愿放弃因他而起的比斗,默默离去。
张元宗知道他余力未尽,只怕这些年来,他际遇非凡,早已超脱了原来的自己,深浅难测。他方才言道破除旧制,张元宗也是心有戚戚然的,不过他却没有告诉他,对人来说,昨日才是今日最大的旧制,他利用外在的力量区破除,而自己却是选择从内打破。
群雄的哗然之声一浪高过一浪,龙门剑气的震撼还未雨歇,带给了他们如斯的惊惧。这个神魔一般的男子,正是气势鼎盛之时,却选择了默然离开,无人能够明白为何。更进一步的璀璨并没有在群雄的期待中徐徐展现,只留下一个未解的谜。
他们不由把目光聚向另一个卓绝非凡的男子。青衫若寂寥的风岚,面容好似一段星河,长身玉立,如修林茂竹,眼眸里洒出清冽的光辉,神秘、淡然、纯净、辽阔,他就是张元宗。这一刻,这个横空出世的温文男子,仿佛射出炽热的光,灼伤了他们的眼。
太一教处,白魔缓缓起身,他毫不在乎张元宗为云家所做的小小算计,凌空而起,身如白鹤翔于半空,清冷而优雅。转瞬间,他的身影已在擂场的上空,缓缓降临,直如九天神灵降世。白衣飘举,好似鹤羽扶摇,银发飞舞,恍如千万光丝,那张少年一般的容颜仿若封印在千年玄冰之中,永不褪色。
自太一教上任教主玉九重病故之后,白魔已是教中声名最盛之人,大权在握,几如教主。他风采清扬,神色淡然,哪有江湖传闻嗜血魔头的模样,正道众人看来,心中莫衷一是,不少人甚至不由嘀咕那些凶残邪恶之语只怕是人云亦云。
待白魔站定后,淡淡道:“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张元宗静若深渊,轻笑道:“后学末进,尽力而为罢了。”白魔不以为然道:“你用不着谦虚,江湖上能敌得过你的寥寥无几。”能当得起白魔如此称道的,张元宗绝对是当世第一人。
他神色不动,淡然处之,道:“武学无涯无际,岂敢轻言。”白魔面露一丝赞赏之意,忽而道:“没想到你才是正主,不知尊师是哪一位?也许我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张元宗微微迟疑后,道:“家师姓木。”白魔双眼一眯,没来由的一阵晃神,缓缓道:“果然是他。”
众人正自暗暗奇怪白魔与张元宗之间的平和,虽然张元宗并未明说,可是诸人隐约可知他是朱浩昌的师弟,是龙门传人之一。邪道大派太一教和正道根基龙门不应当势如水火么,怎会像如今这般温和浅谈。
正在此时,白魔下颌微抬,冷淡道:“此处太过窄小,我们去上面一战如何?”说完他眼光瞥了一眼武圣殿的穹顶。张元宗心中一动,面色如常道:“如此甚好。”话毕,两人蓦然在群雄的眼中消失,只见一白一青两道光影,风驰电掣般从诸人头顶掠出了武圣殿。
顿时,人群中一片喧嚣,混乱不堪,作为此次武圣殿比斗评判的慧明大师,似乎难有建树,此时也只好露出无奈的笑容。众人如沅沧江的江水一般涌出武圣殿,四下张望,终在武圣殿顶发现了两人的身影。
白魔立于北头,张元宗立于南头,两人临风静默,隔空遥望。天宇晴空万里,红日的光耀给两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这里是武林源的中心和至高点,远眺四周,只见商铺鳞次栉比,屋舍蔚然,街道交错,人流涌动。沅沧江自西而来,奔流不息,似乎在观心峰顶也能感受到水汽扑面。
群雄人影攒动,将武圣殿团团围住,纷纷抬头望天,此时更有人纵身飞向武圣殿顶,欲近距离观看两人的比斗。可是还未待达到殿顶,弥漫在虚空中沉沉的威压,好似天幕低垂,压得他们难再上升,纷纷掉落地上,待站稳脚跟之后,脸上不由一阵臊红。
太一教、云家、五大门派以及巫千雪等人,也立于武圣殿下,仰望着高处煌煌天日一般的两人。白魔积威甚久,名震当世,如此耀眼夺目理应如此,难得的是,张元宗初出茅庐,却在气势上不输分毫,令人啧啧称奇。
纷扰的观心峰逐渐平息下来,慢慢地寂静无声,整个天地都陷入安静之中,所有人的心神都聚在高处静默的两人。峰脚处沅沧江的涛声和峰腰石穴的风声隐隐传来,更显得峰顶不同寻常的静谧。
白魔浅淡的眸子一凝,淡然道:“无论怎么说来,与你一战,都有以大欺小的嫌疑,为了堵住那些沽名钓誉之辈的闲言碎语,我们就以一百招为限,若你未输一招半式,也就是你赢了。”
此语虽然自负,却无人觉得可笑,众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当今天下谁能完全与之抗衡,就算是四大世家、五大门派的老辈人物也不敢放言能敌,想来想去,昔日正道少年第一高手,今日莫忆的师父雪鸿或许可敌,不过雪鸿久未现世,具体如何也就不了了之。
张元宗瞳孔一动,淡淡一笑,道:“那就多谢白魔兄了。”他手中的铁剑乌沉沉的,毫不起眼,在这天高地阔之中,犹如朽木废柴。然而,方才铁剑力抗龙门剑气的情景犹在眼前,此时众人心中不免存着一丝敬畏之意。
白衣微动,白魔轻浮虚空,他淡淡地瞄着张元宗,陡然间,他双袖怒卷,衣袂翻飞,顿时天地间的平静被打破,阳光紊乱,微风斜蹿。那身宽松的白衣,重重叠叠,如云海怒涛,带起一片风云。
张元宗感觉到那一袭白衣化作了海啸时腾空的浪涛,排山倒海的威势,蕴含着无匹的力量,正向他压顶而来。正当那白衣浪涛涌至头顶上空之时,他知道自己无法躲避,也不能防御,唯有一剑攻击,别无他法。
铁剑在其手中飞快的旋转,一层快到极致的气流依附剑身,搅得周遭一片混沌。那一剑倏然击向那片白衣,霎时间剑华迸射,锋芒难抑,呼啸之声震得虚空微颤。内息滔滔不绝,从平凡铁剑中激发出凶悍之性。
无敌铁剑与无双白衣在半空中猝然相遇,锐利同厚重在这一刻绞杀在一起。白衣覆压之下是天衣无缝的围杀,无数道剑芒皆被铜墙铁壁一般的白衣所挡,纷纷归于寂静,不过这一剑之威也硬生生破开了一道缝隙。
仅余的一道剑芒透过缝隙,破空而去,直奔白魔的面容。白魔面色若常,右手从袖中突然伸出,竟然轻易地抓住了那道剑芒,明耀的光顿时黯淡在那只手中,最后渐渐沉寂。白魔轻笑道:“我知道你擅长剑气,那你试试我这一手剑气如何?”
话音未落,他右掌一亮,一道剑芒透体而出,仿佛他方才摄住了那一道剑芒,化作己用破体而出。那一道剑芒与方才不可同日而语,快逾闪电,威势无双,犹如射日之箭,散发着万物臣服的绝世力量。
群雄早已被高处散发的威压沉沉压制,无力去议论或喝彩,可是内心里早已翻天覆地了。白魔空手接住那一道剑芒已是惊诧世人了,而此时他一掌挥出一道剑芒,众人心中没来由冒出“龙门剑气”的念头,难道白魔也会这惊天绝学不成?
这怪不得众人会有这样的误解,白魔功参造化,如今更是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境界,天下武学只要入了他的眼,都能辨其本质,便可立马照猫画虎。这一掌挥出的剑芒,正是他观龙门剑气,信手而出,虽不是真正的龙门剑气,不过其威力仍旧是惊天动地。
面对天降流火一般的剑芒,张元宗首当其冲,刺眼明烁几如烈日横空。他右手一紧,铁剑自下而上挑去,剑影重重,乌光氤氲,一层宛若实质的剑芒透出剑身。这层剑芒同方才丈余长的剑芒迥然不同,其隐隐传出的波动,令人心悸,几乎是沾之必死,触之必亡。
铁剑奔袭而去,与那道剑芒狭路相逢,剑吟之声猝然传出,有穿云裂石之威,恍觉晴空微颤。待众人安定心神,剑芒消散,铁剑兀自斜指,完全看不出这一招谁占据上风,只觉天下之大无人能出其右。
两人并未停歇,那把铁剑仿佛成为天下绝世无双的神剑,有龙腾凤翔之状,具上天入地之威,剑气暴涨,横扫千军,诸邪辟易,当真是剑神临凡,空前绝世。白魔平淡如水,那双袍袖若是装了个乾坤,而那双手仿若最厉害的神兵利器。
白魔的厉害之处逐渐展现在众人的面前,他一抡袖,狂风大作,无边无际的力量滚滚激生,仿佛整个武圣殿都在其控制之下,他一挥掌,连虚空都凹陷,几欲移山填海,难以抵挡,他一弹指,或剑气或指风,好似要击落星辰,那武圣殿顶已布满浅坑低洼。
群雄虽然不是直面白魔,却有身临其境之感,全身一片冰凉,那偶尔溢出的劲风让不少人忍不住踉跄后退。五大派诸人脸色愈加铁青,白魔之威,他们难及十一,难道真是魔教当兴,正道势微,心中不由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然而,他们之所以还没有心若死灰,全是因为那一道坚定的青影。无论白魔的攻势如何的惊天地泣鬼神,张元宗总是果断地依仗那一把铁剑,让自己稳稳在武圣殿顶从容来去,他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了正道众人心中的底气。
太一教教主之下有天师、白魔、药王三职,天师有推演天机之能,白魔擅长武学,而药王专司医术**,个个神鬼莫测。此外,九幽山中还有八大长老,谁不是冠绝天下的人物,分别率领八脉弟子,其实力当真可以算作天下第一。
此次武圣殿比斗,太一教以白魔当首,仅出动冼星见、阴阳鬼两位长老,就让群雄环视的武圣殿揠旗息鼓,由此可见太一教势头强劲。微一思虑那神秘的新教主,外加其他六大长老,以及隐藏的底蕴,不由心中忧虑,魔教真是魔焰滔天啊。
正当正道前辈人物烦忧之时,张元宗只身独剑,在狂风暴雨中稳如泰山,他没有太过精妙的招式,不过剑的意境却是诸般变化,忽如山野清风,起于微毫,可化为狂岚,忽如日月临空,或狂暴而肆掠,或高远而辽阔,忽如冥幽地狱,阴测测寒浸到骨子里,如堕轮回。
白魔随意挥洒之间,眸子里的亮光愈来愈亮,面前的年轻人的修为难以揣度,在剑道上的造诣如渊如海,厚重而不知深浅。他会让你觉得这一剑已是世间最厉害的剑法了,可是下一剑却更加厉害,你不知道他的尽头在哪里,这无疑是可怕的。
他可以天马行空,可以大巧若拙,可以铤而走险,可以脚踏实地,你无法去归纳他的人,也无法去归类他的剑。他可以成为任意一类剑道高手,不过又与云简博采众长不同,他乃是掌握了剑的本质,才能触类旁通,各种剑法信手拈来。
白魔的心弦开始慢慢的绷紧,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年轻人,同时他心中微微思量,若是张元宗施展龙门剑气,境况又是若何。他们之间的这一战关系到张元宗的性命、巫千雪的去留,他眉头不由一沉。
苍穹之下,观心峰顶,白魔同张元宗激烈大战,一人似与天地融合,左右腾挪之间,铺天盖地的力量笼罩整个武圣殿顶,一人临风孑立,剑芒绽放出重彩,耀眼夺目,剑意瀑洒,自有一股惊人的风华。
不知不觉间,两人相斗已过相约招数的大半,渐渐的,两人的头顶开始显现异象,各自凝聚丈余的云团,云团飞速的旋转,隐隐勾动天地大势。众人惊愕地望着天空中的云团,感受到其中传出的阵阵威压,面色大变,心神剧震。
两人的修为几乎达到通天彻地的境界,出手之间,内力汹涌澎拜,劲气相生相继,四肢百骸自然而然地与天地自然契合,产生共鸣,而不经意间溢出的真气更是如抛入平静水面的石子,顿时层层叠叠,一浪推起一浪,导致如此景象。
白魔的眉峰微微皱起,眼中精光爆射,他紧紧盯着那把铁剑,仿佛天地因为这把剑而存在。那道青色的身影,遇强则强,展现了超乎常人的力量与见识,这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白魔不由回想当年的自己,只怕比这个年轻人也颇有不足。
忽而,他面容神情一舒,淡淡道:“武学一道,分类繁多,却被定了个三六九等,好比那个什么无招胜有招,全是鼠目寸光。武学途径千百道,就看谁走得远了,这世上根本就没什么天下第一。近来,我悟得几式散手,你就帮我试试招。”
张元宗对此言语深以为然,就算你突破到另一境界,也只能说明你走上了另一条新路,虽然最初有些优势,不过最终孰优孰劣却不能武断。他深知白魔所说的几式散手,必定非同凡响。他一边一剑封住对方凌厉的攻势,一边静声道:“那就有请白魔兄了。”
转瞬间,白魔的气势又盛了几分,白衣烈烈飞扬,银发如雪飘舞,好似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开始快速地汇聚到他的体内,一阵一阵诡异的气息散发出来,越来越猛烈,诸人忽觉周围的空气都在震动,好似天地万物在一同呼吸。
他双掌从袍袖中伸出,组成古怪的手印,手印一现,顿生乾坤倒转之感,好似此掌一出,山河将要失色,日月将要无光。张元宗面色一沉,白魔的手掌似乎变得无边无际,五指之下尽是蝼蚁,芸芸苍生难以逃脱。
白魔面色如常,结成的手印毅然轰出,顿时风云突变,大地失声。众人哑然无语,木讷地望着白魔,面露萎靡之色,每个人的心中都如放了一块巨石,压得他们六识退化,皆是茫茫然一片。
张元宗想也没想,一剑洒然刺出,他的脸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辉。在场的仅有少数人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刺出的已不是一把剑。转而他们心中忽的一醒,疑惑遍生,那明明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铁剑呐。
白魔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可以十分确定地告诉自己,张元宗的手中绝对不是一把剑。他手中握着的好似一道虚无,没有丝毫剑的形与神,可是那一道虚无到底是什么,为何一把剑明明在眼前却似不存在一般,他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东西。
就在手印同非剑之招刹那相逢的时候,白魔内心突然疾呼道:风,这是风!他忽然明白了张元宗的剑化为了一道风,剑已不再是剑。他的此招名为乾坤印,可以说是当今世上最为刚猛霸道的掌法,几乎只有囚龙寺的大梵般若掌能与之媲美。
可是,风过无痕无迹,就算乾坤倾轧之下山河破碎,也奈何不了风。风源于虚无,归于虚无,自由自在,不可捉摸,乃是世间第一等的逍遥事物,在乾坤手印的无敌威势之下,风也可来去自如,潇洒随意。
白魔一脸肃穆,沉声道:“你是如何做到的?”张元宗淡然道:“世人以为,真正懂得用剑的寥寥无几,能够化万物为剑的几乎就是神仙一流,百年难遇,可是我却不这样认为。”白魔眼中之光一阵凌乱,不由问道:“那你认为呢?”
张元宗缓缓道:“万物化剑,万物皆成剑的附庸,泯灭了其本真,有悖于天道,我要的是剑化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