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大乱,人无时无刻不在死去,血水浸透了脚下的土壤。对于十殿擅自率先出手这等小插曲,斗笠人兀自一笑置之,棋子听不听话不要紧,只要能达到相同的结果。况且九狱十殿只是投石问路的先锋,死士无疑,真正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山上惨烈的声音隐隐传来,晴空中亮起绚丽的烟火,这是事先约定的信号。斗笠人开口道:“白魔已经出现,但太一教主还未现身。”楚寒心沉默片刻,问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斗笠人琢磨道:“太一教主虽然年轻,却也不愧是天尊之子,或许他已经察觉到什么,所以在等。”
楚寒心有意无意扫向丘陵附近待命的十名剑客,十名毒师,他们不是乾部网罗的中土高手,而是纯正的蓬莱族人。九狱十殿诸恶不知蓬莱人的存在,不知攻打九幽的真正杀招会是这二十人,斗笠人要的是激起他们破釜沉舟的战意。
楚寒心不在意太一教主是否在等虎视在侧的敌人,反正他本是他此行的目标。斗笠人本不欲多言,可与族人相处偏是藏不住胆大无忌的性格,说道:“或许他此刻恰巧不在山上,这对楚长老来说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楚寒心立马横眉冷对,剑意如风般刮过,斗笠人面纱下的面容顿时一僵,心口犹似被刺入一剑,久久难以复原。他在中土逍遥自在久了,此时方才警醒自己与之相较远远不及。楚寒心冷斥道:“胡说什么!”
斗笠人随即明白他误解自己看轻与他,赶忙解释道:“误会误会!楚长老剑术通神,此次攻打九幽自然能够无往不胜。”楚寒心冷哼道:“那你方才所言是何意?”斗笠人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楚寒心,道:“这是天尊给楚长老的信。”
信封被火漆封死,斗笠人虽然不能得见其内容,但他也隐约猜到一二,故而才会有方才之言。楚寒心微微皱眉,接过信封拆了凝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折起收好,他淡淡问道:“天尊现在何处?”
斗笠人言道:“近日收到消息,雪鸿和木青龙的确不在火焰岛,云峥诱饵之嫌已然坐实,此二人的行踪可想而知。我族这回三路人马,独陵阳方向只有地尊一人,她临行前特意要求传信于天尊,那么天尊多半是去了陵阳。”
楚寒心神思微微有些游离,忽问道:“张元宗可还在岛上?”斗笠人明白他的意思,说道:“等太一教和囚龙寺的消息传到火焰岛,对他来说为时已晚,至于陵阳方面,有雪鸿和木青龙在,只怕他会自恃没有前往的必要。”
楚寒心有些不耐道:“我要的是答案,不是你的推测。”斗笠人讨了个没趣,直接道:“楚长老放心,自他从西域返回,便整日待在岛上。”楚寒心思虑片刻,淡淡道:“你现在可以走了。”斗笠人不痛不痒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丘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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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张元宗、巫千雪、楚青岩、清鹤和张听柏登上火焰岛,袁赤霄和玄玑真人的死讯随之传来。清鹤安静地待在房中,面对那幅天元道剑打坐数日,一言不发。张元宗亦陷入沉默,静静待了半日,暗叹世人无论是一派之尊,还是寻常百姓,俱是生得艰难,死得容易。
一线天的情报能力当世无双,云家与之相较亦相差一筹,倒是天下首富的秦家或有一论的资格。虽然四使及二十四节气于翡翠岛全军覆没,杀手力量元气大伤,但是一线天的情报组织并未受损,因此有晏无情坐镇火焰岛,江湖中的消息自然能够第一时间得闻。只是宗主简文鼎即日下令暂闭十步阁,不再接受杀人生意。
沉默半日,已至傍晚时分,张元宗来到安置张听柏的住处,瞧着他颓然的面容又增添了几分苍老之意,心中的感受异常复杂。他平淡问道:“是谁杀了他们?”张听柏沉默不语,自此每日卜卦不止,张元宗也不勉强于他,只是每日照常前来询问。
自五行周天剑阵布成,张元宗还是首次登岛,在了解剑阵运行及威力后,心中石头终是落定。莫子虚随护梁临川左右长守阵眼,因得造化棋盘之助,一法通万法,未几便掌握剑阵精髓,随后精修阵法一道,进境可谓一日千里。
望江楼中楚青岩杀了沈南公,但其死于张元宗之手的传言到达火焰岛,沈睿闻讯后依旧平静地待在岛上。等从张元宗口中得知事情经过,他眼底隐藏的敌意变为深深的震惊,好似震惊自己竟一直活在祖父的谎言中。
苏航三人与天山颇有渊源,天山遭受如此大难,不免唏嘘一场,只是顾惊仙面无表情,流露微微的不屑。她偶尔瞧见沈睿孤零零的背影,目光不由停顿一下,但她瞬间又迅速将目光挪走,神色愈冷。
得知云峥陵阳一行,张元宗自觉无需过多担心。他整日待在火焰岛,不是教导小徒弟云瓷习剑,就是同苏航、秦少游等好友把酒言欢,时而陪着巫千雪、张水衣游览岛上风光,甚至还曾偷溜出岛,泛舟云梦海,时而向藏剑阁阁主卫承景请教铸剑之法,印证剑道。他也曾寻晏无情密谈过一个时辰,至于内容无人知晓。
清鹤每日疯狂练剑,其父虽不知死于何人之手,但他将这笔账算在蓬莱的头上,况且他的娘亲犹困蓬莱,只恨时间太短,不够自己成长。张元宗生恐他走火入魔,授意云瓷日日陪着清鹤练剑,希望能够慢慢开解他,云瓷自然乐见有个年龄相仿的伙伴。
云瓷曾在囚龙寺冒充过小和尚,竟自此整日顶着一颗小光头,还爱摆出半真半假的小和尚做派,圆圆的脸庞,圆圆的脑袋,那模样可爱之余又令人觉得好笑。他素来古灵精怪,轻轻松松帮助小道士走出阴霾,两人很快便成为无话不谈的同龄密友。
张元宗很是享受这样的清闲,但好景不长,是日太一教和囚龙寺被攻的消息终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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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峰上,一场血战贴切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亡命之徒。攻上九幽的这群凶徒与太一教众差十倍之距,但是太一教却只能艰难地用一具具尸体拖垮他们,杀死八百,自损一千,甚至犹有过之。
鲜血有时令人畏惧,有时令人癫狂,这群人已然癫狂入骨,他们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他们被奉养了这许多年,锦衣玉食,华屋美人,自一开始这就是一笔生意,主家要的便是他们的一腔鲜血。
桑木公射光了他所有的箭,初时还能以空弦凝聚气箭对敌,但在混乱的人群中颇为不利,最后扛不住内息消耗过巨,退而求其次只得以弓弦为武器。即便如此,他也以腰间生受一刀为代价,用弓弦割下一颗敌首,弦已浸红。
管文韬剑法火候颇足,然而面对蓬莱乾部特意网罗的高手,并无多少胜算,但他出自少阴谷,又身为药王唯一真传弟子,真正厉害之处当属用毒。他率领少阴谷弟子毒杀的敌人占据近一半的数量,可谓功不可没。
然而不管太一教众同敌人杀得如何惨烈难解,真正左右局势走向的还得看八脉长老与九泉狱主,白魔与十殿阎罗之间的胜负。除却九狱十殿之外的那些敌人,总会在太一教众以命搏命的围攻中消耗殆尽。
太一教八脉诸峰中,黑泽峰长老先是蓬莱奸细慕容太阴,袭杀新教主未果被素天心救走,如今不知所踪,后由新教主的师兄魏紫宸接任,不幸在攻打花家时被陈清玄所杀,可谓英年早逝,现在黑泽峰一脉暂由陈玄重掌管。
陈玄同、陈玄重这对孪生兄弟本同为离火峰长老,修的是双剑合璧之法,合则人剑合一,剑快得如同遁入虚空,不见踪影,分则打破玄境,难再达到极致。九泉狱主事先已有准备,先是集中力量拆散了这对孪生剑客,分为击之,这一战对陈氏兄弟来说着实勉强。
陈氏兄弟双剑合璧时本是长老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如今却成为岌岌可危的角色,但最岌岌可危的却是都天峰的长老丁半山。这位老道士是太一教最资深的长老,修为自然深厚无匹,因此他需以一敌二,奋战两位九泉狱主。
这些狱主本就是源出太一教的高手,实力强横可怖,每一位都可谓八脉长老的劲敌。当年他们死里逃生,对太一教的仇恨刻骨铭心,出手自然毫不留情。丁半山将七星剑舞得天花乱坠,剑气渺渺,可两位狱主含恨出手,他已然是咬牙苦撑。
柴月关在人群中瞧见丁半山的处境,于是奋起剑斩四方,逼退近侧劲敌,杀入丁长老的战团中,挥剑为他挡下一位狱主。丁半山是白魔忠实的拥护者,他奋身持剑也要为他分忧,他的剑同他一样名不经传,却又快又稳,几无破绽。
这位狱主识得太一教的老人,却不识柴月关这号人物,因其能与己斗得旗鼓相当,不免有些惊诧。太一教中卧虎藏龙,他本就应该了然的。柴月关在教中无甚职务,一直只是白魔身边的近侍,但他却是深藏不露的剑道高手。
八脉长老对敌势有强弱,即便有柴月关为丁半山挡下一半的压力,但其中最势强的并非丁半山、严语松、寇南客这三位资深长老,而是阴阳鬼和冼星见,真可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阴阳鬼从张元宗和张兰亭一战中觅得契机,阴阳二气得以相融,脸上赤白二色消失,烈火寒冰掌已然大成,如今以他的实力足以稳居八脉长老第一人。与他对敌的狱主亲身体会到烈火寒冰掌的威力,那股奇诡的真气当真刁钻厉害,令他一时不敢与之硬碰,只得暂避锋芒。
冼星见的星辰剑诀为他自创,自突破瓶颈之后,他的剑道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身临星辰剑意之中,沐浴漫天星辉,你能恍觉夜空的星辰无时不刻不在移动,却又摸不准它们的运行轨迹。这一变就是变化莫测,奥妙无双。
冼星见得张元宗一语点破,星辰剑诀得到质的飞跃,已然初具典藏气象。一旦经过长足的磨砺便有可能成为武林中最耀眼的剑法之一。冼星见散发狷狂,握剑对敌,笼罩在星辰剑意中的狱主,明显非其敌手。
太一教主的另一位师兄风来峰长老公羊槐,是八脉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位。他是上任教主的弟子,现任教主的师兄,若只是依仗尊贵的身份,倒平白让人瞧轻了去,但教中无人胆敢看轻他,那是因为他的实力足以匹配其位。
与公羊槐相斗的是九狱的黄泉,按照辈分来说,称得上是他的师叔伯。黄泉仅凭一双肉掌撄其剑锋,掌势雄劲霸道,劲气宛如实质,大浪滔滔,势不可挡,令公羊槐不由生出处处受制之感,只得纯走轻灵路数,避免硬撼。
九幽盛景之间,最惊心动魄的战斗当属十殿与白魔。太一教作为中土邪道第一势力,甚至是全江湖第一势力,虽然身负魔教之名,却也颇有胸襟和魄力。三十年前,九狱若非系教中叛逆,太一教也不会参与围剿。十殿作为九狱之后居上的邪道第二势力,太一教素来未曾将其放在眼里。
十殿组织在江湖中突然崛起,行恶素无忌惮,一般的江湖人自矜身份,少有牵连普通百姓的,但命丧于十殿之手,三教九流皆有之,那手段着实残忍。他们杀人仿佛不需要理由,唯一不是理由的理由,自命幽冥阎罗,惩罚当世罪人,其所犯血债累累,罄竹难书。若是谁不幸遇上他们,那定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十殿比九狱犹有过之,正道人士也曾多次结盟围剿,但皆是徒劳而返。十殿没有安身立命的山门,在江湖中长期流窜,若围剿势小,他们随手屠戮个干净,若围剿势大,他们总能事先遁走了事。后来渐渐有人猜测,十殿背后定有一股庞大的势力,资助他们为所欲为,甚至利用他们排除异己,但明察暗访多年,还是仅仅限于猜测。
太一教最可怕的是有教主和白魔这两尊登峰造极的高手,他们代表了中土江湖的武道巅峰。蓬莱乾部既然安排十殿协助楚寒心杀敌,自然是将十殿阎罗摆在同他们一样的位置,其实力如何不言而喻。
遥望九幽钟灵毓秀之间,仿佛飘着一片蒸蔚云霞,虽然赤红如烈火在烧,却掩不住那一轮洁白的明月。云霞是那十位赤袍如血的阎罗,明月是那白衣绝尘的白魔,十殿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让白魔沉沦在云霞中。
他们的身影在雕梁画栋间,在青崖绝壁处,在古木参天上,他们的战场是整个九幽。若有不知情者乍见云霞捧月,于九幽盛景间飞驰追逐,想必会觉得奇妙无端,心向往之,却不识其中凶险。
十殿阎罗单论一人自然非是白魔之敌,可白魔却要面对十大高手的围杀。十殿每一个人皆杀人如麻,嗜血狠毒,这次围攻这位江湖传说人物,彻底释放了他们骨子里的疯魔因子。他们是亢奋的,是无畏的,是疯狂的,这样的敌人无疑是棘手的。
十殿阎罗用驰骋的刀剑,用怒奔的拳掌,用疯癫的狂笑,用冷酷的意志,努力缩小围攻的圈子。他们锲而不舍地缩短与白魔的距离,直到足以玷污那袭白衣,足以将高高在上的白魔拉入泥泞之中。
白魔是一尊冷漠的神,从苍穹之上俯视着地狱的血海和烈火。他还是他,骄傲而轻蔑,恍似顶天立地的巨人,昂然的气势直冲天际云霞,逼压诸敌难入身前之地,遒劲的气流在周身盘旋,足以撕裂任何擅入的物什。他的一掌一指或一片衣袖,都压得诸凶不敢争锋。
白魔巍峨煌赫,衣袂飘飘如谪仙临尘,出招却似狂魔降世。十殿阎罗这一片云霞一时难以聚拢,却也轻易不得溃散。在白魔眼中,那云霞非是十人席地之大,而是漫山遍野的云霞,即使他是云霄之上的神祇,他也在无边无际的云海之中。
按照目前这种胶着的情形,十殿阎罗伤不了白魔一丝一毫,而白魔也暂时被他们所困,仅是这样的结果,十殿也足以自傲。然而双方都不喜欢这种僵持的局面,十殿想要杀死他们今生所遇的最强对手,白魔也想杀死这些浑身散发恶心血腥味的入侵者。
十殿赤袍溅满的血水凝结成块,令人作呕的怪味越来越浓,眼中的疯狂之意湮灭最后一丝顾忌。转轮王率先打破了这种僵持,他化作一颗火流星从云霞中冲出,他以身犯险,承受着白魔凝聚天地的大势,毅然挥刀斩向那袭轻薄白衣,刀气奔腾呼啸,如百川瀑布狂泻而至。
白魔清冷的眸子里划过一点亮星,他此生武学集大成者都融于几式散手中,唯有张元宗和楚寒心曾经领教过。即便被困,但他对于十殿阎罗这样的角色依旧不屑施展,径直轻飘飘挥出一掌,压向转轮王冰冷的刀锋。
那是怎样恐怖的一掌?转轮王顿觉一片苍穹覆压,浑身不住痉挛,木然不听使唤,他一向引以为傲的修为、身法、刀术、境界,他身入地狱的自残或鱼死网破,都在瞬间沦为白魔眼中不起眼的笑话。
随即他在懵懵然中承受将要发生的事,他只记得苍穹一掌又似是化作一道闪电,从厚重中衍生凌厉。他威赫的刀势、霸道的刀气随之化为虚无,刀身顿时折断,脱离的刀身被那一掌余威顺势一带,倒飞而回,刀锋所向,臂断血落。
白衣赤血醒目,红袍殷血惊心。转轮王握着刀柄的手臂离体,飞落在地,断臂处鲜血狂涌,骨茬突兀。红袍先前溅满了太一教众的血,现在终是染上了自己的血。白魔这一手妙之毫巅,却又雷霆之威,其余阎罗根本无暇救援。
转轮王潜意识踉跄后退,入心入肺的痛楚也未将他从茫然中唤醒,他无法接受自己抛弃性命也不是白魔的一合之敌。他忘记了惨叫,忘记了断臂,忘记了惊恐,足见心受震撼之巨,也表明这一合之短暂。
转轮王断臂对战局终归产生了变化,白魔出掌断其臂之时,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趁机杀至他的近前,洁净白衣貌似触手可及。三人出招带起一片绵延剑影,当真又快又狠,剑锋沾满血霜,腾腾一股子烈烈杀意,只见白衣亦不免一阵狂舞。
继转轮王飞蛾扑火,未起杀鸡儆猴之效,平等王如法效之,纵身逼近被秦广王三人缠住的白魔,双拳凝聚狂暴的力量,隐隐传出震荡激烈之音,可见不下裂石之威。双拳携悍勇之气,破了白魔周身的劲气屏障,平等王血眸中流露喜意。
白魔眉宇冷锋一凝,挥袖卷起一道狂风将缠斗的三剑逼退,然后在平等王双拳即将袭体之时,他骤然转身迎拳而上。双拳自然没有落在白衣上,白魔于电石火光剑猛然抓住勇不可当的双拳,拳劲顿时崩散。
平等王骇出一身冷汗如浆,望见白魔清冷的眸子里是一片漠然,对生命的漠然。他惊恐的双眼四下慌乱张望,瞧见白魔身后复又刺来的三剑,瞧见左右奔袭的杀招,心中不由燃起一点希望之火,却又在须臾间熄灭。
白魔淡淡地望着他,脚下持续发力,平等王不由自主地同白魔一起倒飞出去,堪堪避开了身后及左右的攻击。平等王只觉自己是一块肉盾,又为白魔挡住了前方的攻击,眼见他即将冲破重围,然而他却想错了白魔。
白魔势要尽诛十殿阎罗,怎存逃走之念,又何须冲破重围?平等王片刻后便被事实打破了认知,白魔双手发力生生拧断了他的胳膊,然后握着两只鲜血淋漓的断臂插入了他的胸膛,臂骨刺穿了他的心和肺。
平等王同转轮王一般的木然,垂首惊愕地盯着胸前两只熟悉而陌生的胳膊,它们刹那脱离自己,又刹那与自己合体,顿生荒谬之感,仰天苦笑而亡。其余九人瞧着白魔的辛辣手段,皆骇得一愣,只听白魔冷冷道:“你们自封地府阎罗,实为孤魂野鬼,本就不该存于世,我今日便要一把业火将你们烧个魂飞魄散!”
十殿阎罗皆是心冷如铁之人,短暂一瞬之后,复归无畏而狂,纷纷杀向白魔。既然一个人的赴死撼不动白魔,那就两个人、三个人去赴死。泰山王和都市王同时以同归于尽的招式攻击白魔,期望给同伴创造机会。
白魔暴起一掌将泰山王的脑袋拍进了他的身躯,胸膛骤然鼓胀,两肩之间只露出一绺绺血发,显得极其悚然诡异。白魔貌似轻易一招杀了泰山王,实则不易,对于都市王的攻击他只得以身法避让。
泰山王酷烈的死状未能震慑诸凶,时至此刻白魔再施展出何等样的辣手,他们也不会觉得出乎意料。现如今白魔少在江湖中走动,似乎大家的记忆渐渐模糊,他才是天底下最大的魔头,几十年前江湖中的腥风血雨皆由他一人引起。
白魔攻在泰山王,守在都市王,因此秦广王三人逮到机会联袂杀至,剑锋颇为凶厉,似是张牙舞爪的野兽。白衣染血,白魔终是没能躲开其中一剑,虽然未伤及要害,但给予了诸凶莫大的信心,彻底激起了他们嗜血的狂性。
都市王同卞城王、阎罗王悍不畏死地冲向白魔,秦广王三人依旧持剑缠斗,旨在伤敌,不在杀敌。白魔口出清啸,声震云霭,硬是生受两剑,也将卞城王和阎罗王当场击毙。两人胸口塌陷,口中鲜血狂涌糊满了整张脸孔,全身上下殊无他色。
白魔新受两剑有些严重,鲜血浸透了他的白衣,果真醒目。他冷冷瞧着两次赴死未死的都市王,开始了不要命的第三次冲杀,他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但瞧着另外三柄如跗骨之蛆,破风挥斩,就没那么好笑了。
白魔剑伤不轻,伤口鲜血不住溢出,遂不愿再以伤换死,那样太不值得。于是他先是避开都市王的攻击,然后出招挡住三柄破空之剑。都市王真是个不怕死的性子,瞪着红通通的双眼,怒吼着再次杀向白魔。
白魔忽然感到一丝危险,但是在都市王和三柄剑的夹击中,他要避开那丝危险有些艰难。一柄剑悄无声息刺入了他的腰间,当剑尖临身的千钧一刻,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开要害。这一剑阴险至极,最终虽不致命,却令他倒吸一口凉气,身躯一颤。
出剑者是一直低调的五官王,他一剑偷袭成功,脸上不免露出狂喜之色。秦广王三人见机不可失,纵身飞剑刺向白魔上中下三路。白魔怒不可遏,只见他右手一把攥紧腰间的利剑,左手倏然伸出捏碎了五官王的脖颈,提起他的尸体挡住刺来的三柄剑。
都市王瞧见白魔腰刺长剑,手中还需提尸挡住秦广王等三柄剑,显然是陷入了困境,便兴奋地冲去。白魔冷眼观之,暗忖留汝性命已然够久,他伸手在腰间蘸了一滴鲜血,曲指弹出,血滴登时化作世间最可怖的利器,于都市王的眉心径直没入,其当场倒毙。
秦广王三人顿露憾色,震惊白魔重伤之余仍有这般的气魄和手段。他三人将剑从五官王的尸体中抽出后,白魔将尸体随手抛到远处,简单干脆地拔出腰间长剑,握剑斜挥,森然地盯着三人。
十殿阎罗,已死其六,转轮王苟延残喘,唯剩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三人还有战力。白魔身受重伤,但他毫不在意,唯一有些介意的是白衣沾染了血污,污了他的洁净,令他心中颇感不适,他冷冷道:“你们今日都该死。”
言毕,血衣飘飞,剑化血虹,将秦广王四人一一斩于剑下,云霞萎靡,残血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