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寄往部队还是部队寄出包裹到的速度都比普通百姓的要快许多,而且省城离江源县又近,坐火车统共俩小时,所以宋恩礼第二天中午就已经把包裹拿到手。
宋恩礼看到他堪比行踪汇报的信,才反应过来自己当时应该给萧和平写封信,那傻子搞不好会很高兴。
她逐字逐句的看,午饭也没心思做。
萧和平也是个奇葩,她第一次看到有人写信是按日期来的。
5月14……
5月15……
……
共计七大张,统共也就走了六天功夫,一天一张还有富余。
什么今天食堂吃的啥,今天作训还是休息,作训干啥休息干啥,穿了啥……
从语言环境描写到心理活动。
宋恩礼真想拿出来红笔给他批一句:嗯,好作文!
不过这傻子有件事倒是叫她暖心的很,每张信纸的左下角都写着一句“宋红旗同志我想你”。
然而当她看到那句“我的同事都说你做的酱菜好吃”却又在边上特意标注“不用理他们”时,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这家伙也未免太可爱了。
宋恩礼看完信,把包裹里的东西跟纸条上对照过,然后全都收进空间,只单独抽出那张自行车票打算这两天再去一趟县城把它还给杨超英。
前几天她参加杨超英的婚礼,说真的得到不太好的体验,或者说婚礼压根就没办成。
她当时卖布给杨超英的时候很明显感觉到杨家母女俩对这场婚事的重视,可是到她婆家一看,除了呵呵她不知道说啥。
新房里除了一张旧床两把凳子再没有其他家具,连被子都是旧的,唯一显眼的那对大红新枕巾还是她给的毛巾,婆家统共就买了一小盘最便宜的那种裸装糖球,却不是每个人都分得到,大部分宾客只喝了碗水。
比如她,最后饿着肚子回家。
虽说好些家里条件不好的年轻人结婚也差不多这样,可杨超英婆家条件并不算太差,她公公还是厂委的干事,只能说她婆家对他们这小俩口太不重视。
所以杨超英当时进门脸就黑了,后来也不知道咋的,扯了胸前佩着的红花直接跑了。
当时天已经很黑,杨家人怕耽误宋恩礼时间就让她先回家了,宋恩礼想着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她。
不过,没有对比就没有满足。
见识过杨超英婆婆后,宋恩礼愈发觉得王秀英好,干脆把前几天用仅存的布票扯的十四尺灰洋布全包上,打算去萧家蹭午饭。
王秀英不愿意要吃的,那就给她做新衣裳。
谁知道刚出门,一块石子砸她脑门!
“谁!”她捂着脑门朝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张老棍鬼鬼祟祟的躲在不远处的草垛子后边朝她招手。
“……”还没死心呢。
那天她从县城回来后就没再见张老棍找她,还以为他又变卦了。
但宋恩礼没敢走过去。
这青天白日的,社员们都在家做午饭,路上时不时就有孩子玩耍,要是被人看到她跟张老棍扯不清,只怕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她回屋拿上钓竿和木桶,又往里桶里装了块最普通的黑布和俩馍馍。
张老棍看到她这架势出门,也赶紧回家拿了根土钓竿去了上游河。
其实他也怕被人说闲话,批·斗啥的还是其次,萧老四好不容易娶上媳妇,要是被他闹出啥难听话来,非得拿枪崩了他不可,刘芬芳被枪抵着的那天差点没把他吓死!
张老棍没有木桶,拿着钓竿远远坐开。
宋恩礼把黑布和馍馍抛给他,挂上鱼饵抛竿,“我不会针线活,衣裳你得自己想办法找人做,而且你要跟刘芬芳结婚我做不到,刘芬芳又不是我闺女,她也不能听我的。”
张老棍抓着馍馍就狼吞虎咽起来,好几次差点没噎到,拿着拳头直锤胸口,“姓刘的臭娘们可是一直惦记着我四哥,嫂子难道就不怕再出点万一吗?如果她跟我结婚,我保证帮嫂子看好她,而且以后嫂子让我干啥就干啥。”
宋恩礼心里“哟呵”一声。
到底是人不可貌相,癞痞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很能琢磨人心理嘛。
她虽然不在意刘芬芳惦记萧和平,不过刘芬芳传谣言这事她可一直记着!
都把她家小鸽子欺负成那样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她面上没表露出来,只是无所谓的笑笑,“不是都澄清是刘芬芳认错人了吗?真正给她馍的是贺卫东,她以后就算要缠也是缠着贺卫东,跟我们家萧和平有啥关系。”
“那她到处说四哥坏话呢?四哥的名声可是毁在她手上的,嫂子你别看大家表面上待四哥客气,你让他们嫁个闺女试试,准保没人敢!”
“她说了啥?”
“你不知道?”张老棍惊呼。
“对,如果你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娶刘芬芳。”她没打算诈他,甚至非常有底气的觉得张老棍一定会把事情告诉她。
然而张老棍叼着馍馍蹲在大石头上却犹豫了。
娶刘芬芳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诱惑,可这却是个要命的事情!
“真不是我不告诉你,贺书记说了,谁要是再敢传四哥的谣言,拉去就枪毙!”
“……”宋恩礼压根没想到里面还有这出。
难怪她来了这么久却没人敢在她面前说这事,就连刘芬芳自己都讳莫如深。
不过今天有这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
“咋着,不是说要帮我做事吗?既然要帮我做事,咱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难不成你觉得我会把你捅出去?把你捅出去了刘芬芳嫁给谁去?”
手里的钓竿微微往下坠了一下,宋恩礼忙拽起来,一条老大的白鲢鱼!
她随手丢到张老棍脚跟前,“给。”
“嫂子,我……”
“好好想想,到时候把写举报信的人一起告诉我,不过你心里应该清楚,如果我真想知道,萧和平不敢瞒我。”
张老棍抱着脑袋,“好,我好好想想。”
相比张老棍的纠结,宋恩礼倒是心宽的很,她想知道,但不管知不知道都不会让她对萧和平这个人产生任何改观。
萧和平很好,这是她这一个多月来最确定的事。
惦记着萧和平,上工都成了一件快乐的事。
宋恩礼不确定他有没有穿上海魂衫,不过为了这份思念,她回家后就换上了海魂衫。
蓝白条子又精神又好看,顿时成为田间地头最靓丽的风景线,惹得那些个小媳妇大姑娘羡慕的紧,纷纷问她是哪儿扯的布。
宋恩礼就说是萧和平从省城带的,她们才没敢继续问下去。
省城啊!
虽然她们没去过,但也知道省城的东西一定很贵很贵,萧和平挣的工资多给媳妇买件好的没啥,她们可是想都不敢想。
周娟在一旁看着,眼珠子都要烧成碳!
同样是萧家的儿媳,老四家的吃香喝辣穿新,她这儿倒好,成天跟家吃糠咽菜不说,一年到头也不着一件新衣裳,冬天就空壳穿棉衣,汗往棉衣上一糊,棉花都结块了,根本不暖和。
这会儿天又热了,她去年的春衣改了给小松穿,自己还没地儿找呢。
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周娟也学聪明了,不敢再跟宋恩礼明刀明枪的硬碰,于是趁她记好工分到树荫底下歇息的功夫,赶紧给倒了碗凉水过去,“红旗啊,咋样,有没有累着?”
“……”无事不登三宝殿。
自从萧小松那事后,周娟都多久没主动跟她说过话了,每次看见都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宋恩礼拍拍身上挎着的那只军用水壶,“大嫂我有水,你别客气。”
“也是,你是讲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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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恩礼呵呵两声,不知道自己还能接啥。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开口就能把天聊死的人,也算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