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县衙后没多久,陈云便回到了茗仙阁后面的院落。路过外院的时候,和轮椅上的苏明亮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他便匆匆走向内院了,匆忙的步伐偶尔会扯动腿上的伤,也就稍稍影响了一下节奏而已。
穿过外院的竹林,便是内外院的那扇小门了,走过拐角的时候,陈云的脚步微微顿了顿,眼眸也有一丝的放大,瞳孔中,一个靓丽的身影正坐在小门的石阶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神有些暗淡。然后,他就看到靓丽身影的眼眸发出了一些亮光,和自己对上眼的那一刻,脸上也绽放出了微微的喜意,不知怎么的,看到这里,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整个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身上的、腿上的伤痛却好像现在才开始发作,陈云的背脊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浸湿了冷汗。想到反正方怜珊就在眼前,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他便放缓了脚步,微笑着,一步,一步地走向小门。
走到方怜珊近前的时候,陈云分明看到自己的漂亮咸鱼挣扎着想起来,只是起到一半,好看的眉毛就拧成了一团,然后就再次坐了下去,用两只纤细修长的玉手搓揉着腿部,时不时显出腿部的轮廓,让俯视而下的他,看的好不享受。
“咻!”的一声不知从何处发出,撕破了空气,撕裂了温馨,让全身心放松下来的陈云的全身又紧绷了起来,凭借直觉的不妙警兆,往后一仰。
但即使如此,陈云还是觉得心口一痛,随即像是什么东西刺破了皮肤,划开了血肉,使劲儿往里钻去,胸口好像有什么液体直接喷了一些出去,听声音却不像是落在地上的样子。在他注意力还没有凝聚到心口的位置,甚至目光还没完全从方怜珊的身上撤去的时候,又是一道黑影猛地从边上窜出,手握着一道寒光又紧逼着咽喉而来。
双腿忍着还满是淤青的疼痛猛地一蹬,陈云的身体极速后退,寒光在双眼的凝视下慢慢清晰出轮廓,看样子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甚至能看到一丝太阳的反光,却只有一手的阴寒。擦着他咽喉而过的时候,甚至感觉到了一些疼痛,堪堪避过。
黑影划过匕首后却并没有停止动作,而是继续加快了原有的姿势,反身就是一脚,直接把陈云都踢出了弓形,腾空而起,笔直摔向后方拐角的一片园景竹林。
抛飞在空中的陈云思绪万千,所有的疑问,所有的不安,好像就在腾空而起的那一刻,清晰了,通透了。如果说这是荆州的人,那么和花可心就没什么关系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最开始、也是现在才想到的漏洞。
当初还在方府门口的街市,他听到的是对话,是对话......意思是说,其实有两个人......那么,从头到尾,荆州都是知道他们的.....最开始的地方,就是他最忽略的地方啊......
想明白之后,陈云腹部的疼痛开始慢慢充斥大脑,随即有些抽搐,连肌肉都痉挛了起来,然后入眼便是一片翠绿,整个人摔进了浓密的竹林之中,不断地发出噼里啪啦的竹子断裂声和竹叶的沙沙声。老的淤青新的伤已经分不清楚了,反正就是整个人跟碎了骨头般,一动都不想动,双眼看着从竹页中透射出来的蓝天和白云,怔怔无神,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变了节奏,四周马上又陷入了最初的寂静。
抬头看着云哥儿摔入竹林的轨迹,方怜珊的眼眸从难以置信慢慢变成了寥寥星光的黯淡,只有眼角不断充斥的晶莹划落。施雯丽则同样是震惊莫名,当初救下他们的勃发英姿和翩翩少年,如此英雄,却如此轻易地被......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施雯丽,她咬了咬已经害怕地打颤的牙齿,起身猛地往前一扑,将方怜珊紧紧地拥入怀中,心里不断地默念着:阿亮,别来......阿亮,对不起......
......
看着陈云摔入竹林,整整盯了十几秒钟还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黑衣人才放下手持胸前的匕首,另一只手举上天,做了一个收的手势。然后,小门前后唰唰唰地冒出了十几个黑衣人,将方怜珊两人紧紧围住。
当包围圈完全形成的时候,走出其中两个身材纤细,胸前微微凸起的黑衣人,虽是女声却无比阴寒地说着:“方小姐,和我们走吧。”,如果花可心在这里,肯定会诧异这些刺客的安排,专门找女刺客来劫持方怜珊,这里面的含义实在是太多,也太明显。
“......”,方怜珊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盯着陈云摔入的方向,泪痕已经放缓了速度,偶尔才会沿着脸上的轨迹划落一滴、两滴。
“你们......”,施雯丽抱着方怜珊,用尽所有的力气,愤怒地质问着眼前的这些屠夫,只是刚说出两个字,就已经被一个手刀砍晕过去,双手自然地垂下,倒在方怜珊身边,不醒人事。可能是因为她和方怜珊抱的太紧怕误伤,总之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走了。”,黑衣人此时已经转身正面对着方怜珊,轻声下了指令。然后只见两边的女刺客一人一只手,架起了方怜珊,跟着所有人朝着外院的方向,抬步离去。
......
“好累...”,陈云低声呢喃着,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了疼痛,也不在意胸口淌流着的液体。只是,有些疲倦,好想闭上眼,好想,好想。本就是一条咸鱼,要不,就这么算了吧,他这么安慰着自己。耳边的沙沙声渐渐远去,眼前的蓝天也好像变成了黑夜,没有一切的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
......
十几个人带着方怜珊走向外院,而方怜珊则仍然是那痴痴呆呆的眼神和稀疏未干的泪痕持续着,可惜的是,谁都没有发现,那黯淡眼眸中的一丝决绝。
路过陈云摔入位置的时候,黑衣人们毫无停顿,也毫不在意,凭借多年的经验,刚才老大的那一系列连招,死只是时间问题,现在,顶多算是弥留之际吧。
就好像陈云这种恐怖直觉的人也会有失意的时候一样,黑衣人们这次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原以为所有轨迹都朝着他们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却让方怜珊有了可趁之机。只见方怜珊先是突然挣脱了双手,然后拿出了当初那把充满回忆的匕首,胡乱砍退了左右两人,趁前后的黑衣人还没围上来,猛地一跃,扑入了陈云摔入的方向。
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来到陈云的身边,方怜珊抓起陈云的两只手,用自己的双手捧在一起,带着哽咽,带着急切,歇斯底里地喊着:“云哥儿!云哥儿!”
看到此景的黑衣人们并没有出现感动的稀里哗啦的狗血剧情,他们反而放下了心,这少年明显已经不行了,这个插曲也该结束了。刚才失手的两个女刺客并没有半点恼怒,良好的刺客训练早就让她们练就了异于常人的心理素质,慢慢地上前,下意识地隔断了方怜珊所有的退路。
“云哥儿,别...”,感受左右肩膀各自传来的巨力,方怜珊连捧着陈云双手都极为困难,咬着牙关,十分吃力地说着:“不要放开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