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将,可有何进展?”说是在这里陪魏王聊天,但大多数时间也就是坐在一旁发呆而已。如今见到鱼寒已经回转,吕祖谦也赶紧迎了上去。
“这……”一个意外的发现让鱼寒陷入了纠结当中,以至于他根本没功夫去计较那个让自己倍感厌恶的称呼。
难怪太医院的御医这么长时间都无法做出确诊,就那种给魏王造成了伤害的小东西,不仅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而且在这年头还应该属于巴蜀特产,其毒性跟临安附近常见的昆虫都不一样。
鱼寒甚至不无恶意地猜测,那些曾经提出过相同要求的御医并非没有发现,而是人家聪明地选择了装傻充愣。
来自潼川府的隐翅虫,藏在了夔州路进贡的上好桃木碳之内,更关键的是这玩意最终又以太上皇的名义赐给了回京猫冬的魏王!
发现了某些真相,猜到了某种可能,胆大妄为的鱼寒却不得不无奈地发出一声长叹。这哪是坑人啊,闹不好可是要死人的!
“小神医毋须自责,本王……”都已经被折腾了大半个月,经历了无数次的失望,本就生性豁达的魏王倒也没对鱼寒这副表情感到意外。
没人逼迫鱼寒做出抉择,可这小混蛋事后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冒出一句:“王爷倒也不必太过紧张,就您这毛病若运气好,躺床上修养十天半月的也能不药而愈!运气差点,顶多就是缺个胳膊少个腿……”
就算吕祖谦的反应再迟钝,此时也能听出些许端倪。
本就对这小混蛋的惫懒性子有所了解,此时更是为了魏王的安危怒斥道:“孽障!汝既有所得,为何还在此……”
“谁说咱有办法了?咱年少,人傻,还眼神不好,不行啊?”既然那些御医都选择了宁可毁掉一世清名也不出手施治,那鱼寒干嘛还要傻不拉唧地主动给自己招惹麻烦?
“东莱先生毋恼!”安抚了吕祖谦一句,魏王这才转向鱼寒,用无比慎重的语气道:“此地皆为心腹之人,若小神医有所发现,还请不吝赐教!”
说了可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若继续保持沉默……
鱼寒必须得承认,魏王给出的那千金悬赏确实让他无法抗拒。
从离开书房的时候就一直纠结,到现在也还没完全拿定主意,鱼寒只能通过对魏王的质疑来拖延时间。“王爷说的心腹之人,可是包括房梁上和衣橱旁那两位?”
“小神医好眼力!”作为皇室贵胄,魏王就算再不受待见,也不可能缺了贴身护卫。
对鱼寒的明锐观察力做出了赞许,也更加肯定这小混蛋是有所发现却出于某些顾虑才不肯说。
魏王并没有试图隐瞒什么,只是轻声吩咐道:“出来吧!”
“见过王爷,见过小神医!”魏王的贴身护卫被迫从阴暗处走了出来,却直接忽略了屋内包括吕祖谦在内的闲杂人等。
“此地再无旁人,小神医自可……”信任,却并非是针对鱼寒。
魏王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就算是到了最危机的时刻,那两个贴身侍卫也能护得住他的安全。
“再无旁人?王爷您这话,可说得有些早了!”能够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调教出那么多身怀绝技的书童,鱼寒又怎么可能无视这屋内存在的某些隐患?
想不到啊,想不到!魏王府内居然藏着这么多别人的眼线,而且瞧他们的神色,怕是彼此间也并不熟识。看来,这有心人还不止一拨。
“这位漂亮的小姐姐,这位应该是没了那啥的大哥,还有这位……”脸上分明还挂着天真纯良的笑容,满屋乱蹿忙着和人打招呼的鱼寒在某些人的眼里却是那么可怕。
“拿下!”没丝毫的犹豫,魏王显然是早就有所怀疑只是苦于没有发现。
不要任何证据,也不需要去考虑是有栽赃陷害的可能,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魏王也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消除掉所有隐患。
“王爷!你这小日子过得可真够憋屈!”当细作就得有当细作的觉悟,对于那些哭天怆地高呼冤枉的倒霉蛋,鱼寒并没有产生任何的同情,只是比较善意地对魏王调侃着。
“小神医此言……”屋内总共就十来个人,如今一下就被拧出去了一大半,魏王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
“小神医若能解得王爷之厄,吾等将自刎以绝后患!”浑身上下都被一袭黑袍所笼罩,只留了俩眼珠子在那里滴溜溜直转,虽说这身打扮在鱼寒看来极不专业,但魏王贴身侍卫的忠诚也是毋庸置疑。
“这两位大哥的话可就有些过了,小生可是很善良的!”清除屋内的眼线,只是为了防止自己在做出错误决定之后留下隐患,鱼寒可真没胆子去招惹魏王的这些心腹。
“孽障!现在该说了吧?”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吕祖谦也是猝不及防,但或许是在史书中看过了太多的龌蹉,所以他倒也能很快就恢复过来,并代表魏王发出了询问。
“说啥啊说?”外来的隐患已经清除,但见多识广的鱼寒可不会忘记这屋内还有个能够对自己小命产生威胁的大人物。
就算魏王真如史书上说的那样宽宏厚道,但有些事情一旦牵扯到了皇室争斗,那可就会变得复杂无比。说不定哪天他就得出于某些顾虑,而做出违心的举动。
从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善良之上,最终却又没能顶住那笔巨额财富的诱惑。
为了不让自己变成传说中的东郭先生,鱼寒也只能先给魏王找点不改变历史进程就没办法解决的麻烦。
“小生尚有数处困惑,若王爷能如实告知,则……”没有立即展开有针对性的误导,只因鱼寒必须等待魏王自己做出抉择。
“恺自当知无不言!”改变了称呼,自幼聪颖的魏王如果还不能鱼寒的犹豫和被拧出去的那些旁人眼线中察觉到什么,那还真就没有救治的必要了。
“王爷甚喜夜读,此事府内有多少人知道?”
“人尽皆知!”连带路小厮都能知道的事,当然不会是什么秘密,魏王却不认为鱼寒这是在浪费唇舌。
“王爷体内虚火甚旺,即使冬日也份外受不得烟熏火燎,此事又有几人知晓?”大冬天里被毒虫咬伤,除了运气特别差之外,怕还是得有些特殊原因才行。
刚进屋的时候鱼寒就发现了些许异样,眼下正是大冬天,魏王又有病在身正是虚弱的时候,可这屋里偏偏就没有任何取暖用品。
特殊的病症,再综合事前从那票御医嘴里探得的消息,似乎也就只能做出这种猜测。
“不足十之一二!”就连魏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怪毛病,分明怕冷,可每次烤火取暖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挽起袖子卷起裤腿。
虽说那些医者把这种症状归咎与体内虚火旺盛,但为了不被旁人视作异类,魏王还是选择了尽量保守秘密。
既然是涉及到了魏王的难言之隐,知道的人当然就不会太多。
除了家眷和贴身侍卫之外,整个王府里也就只有那些常年随侍在身边的婢女才有可能知晓,并且还都曾受到特殊叮嘱不得外泄。
但非常不幸的是,这些人里面恰好就包括了一个刚被拧出去的漂亮小姐姐。
“王爷眼神不好,夜读之时距烛台不过数寸,此事可有旁人知晓?”又是一个涉及到魏王隐私的问题,之所以会被鱼寒特别留意,那完全是出于他当初的无聊。
一直以来都特别好奇,甭管是为了增长阅历还是为了谋取功名,古人十年寒窗苦读那可是家常便饭。
在这个过程当中,既有为防走神而头悬梁锥刺股的,也有为了把握一切时机而选择照壁偷光的。
可就是这么努力这么勤奋的古代书生,怎么就没几个受到照明条件的限制,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之下把自己给折腾成近视眼的呢?
直到重生到了大宋,鱼寒才发现古代不是没有近视眼,而是受到医学水平限制并没有多少人会把这当成是病症而已。
况且就算古人有相关方面的认知,那也确实没办法解决。所以才会干脆选择了无视,史书也才会对相关问题采用春秋笔法隐而不述。
“这……”刚才还承诺会做到知无不言,但现在魏王显然是在准备回避这个问题。
读书的时候喜欢清静,不愿意让奴婢在旁侍候。如果说烤火取暖时的那些不雅之态还有可能被人无意间撞见,则自己和烛台之间的距离就真不是谁都能发现的。
王妃倒是十分清楚,但她既不会重视也不会到处宣扬,更不可能据此想出谋害自己的法子。
毕竟这年头的女子大部分还是作为附庸而存在着,若是没了自己这个王爷,她可什么都不是!
排除了最亲近的人,也捎带着排除了忠心不二的贴身侍卫,剩下的那一个……
“王爷若是觉得为难也可避而不谈!”看到了魏王的犹豫,但鱼寒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可就不会因此而临阵退缩。
只是碍于那个推断可能对魏王造成的严重打击,鱼寒才保住了最后一丝善良,没有继续做出逼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