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你说咱这算不算是巧取豪夺?”出门的时候两手空空只揣了十来个大子,如今在街上逛了一圈钱没花出去几文却已是收获颇丰。
努力消灭着手上那个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烤羊腿,鱼寒的心中隐隐产生了些许担忧。毕竟那些商家虽说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被影响到了生计,但他还得考虑回家后会不会又被老爹找到借口一顿胖揍。
“小公子说的这是甚话?”从未离开过祐川县的牛二很难去猜测别地同行们过着怎样的日子。他只是很清楚,在这穷地方别说是他,就算是县衙里的鱼大人也没有恃强凌弱的资本。手头上的这些大小包裹,可都是自家小公子糊弄得商户们主动送上的。“您没瞧见他们适才那高兴劲么?依小的看来……”
“那咱就继续?”好吧,反正挨揍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谁叫自家爹娘都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那套呢?
得到了身后跟班的认可,鱼寒决定继续行程。趁着年幼继续在祐川县内锻炼自己坑蒙拐骗的技能以便为将来成为飞扬跋扈的合格衙内打下坚实基础。
“当然!当然!咱今儿个才逛了多大一会啊!”忙不迭地点着头,怀里就揣了个据说是非正常出生非正常存在非正常被剁非正常被煮熟最后又被小公子花一个大子购下的烧鸡,牛二可还指望着能多占点便宜,也好让家中悍妻跟着改善一下生活呢。
“行!那咱接下来就去……哎哟!”这还没琢磨好去祸害谁呢,怎么就遭了报应?
有些迷茫也有些愤怒,仗着三天两头挨揍锻炼出的结实身子骨与超常体重,努力稳定住身形的鱼寒转身对那个差点让自己当街表演恶狗扑食的家伙大吼着。“干嘛呢?干嘛呢?没长眼是咋的?信不信小爷把你弄进大牢里……”
“鱼……鱼公子?”三分猥琐六分圆滑一分狠毒,或许在小小的祐川县内也就只有长了这样一份尊容的家伙还会对衙门有所忌惮。“小的鲁莽,小的有罪,小的这双眼让狗给叼了去……”
“行了!每次都是这几句,能不能换点新鲜的?”对于这种成天混迹与街头巷尾时不时会整点缺德事来坑骗过路客商的小泼皮,鱼寒从不刻意接近也不刻意疏远,更不会把他们的道歉放在心头。
很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跟班赶紧帮忙揉揉被撞得有些生疼的背部,这才接着道:“孟老五,你这又是忙着坑谁去呢?”
“鱼公子,您可着实冤枉小的了。小的虽是长相寒碜了点却也循规蹈矩……”想了想,似乎连自己也不会相信这种浑话,曾经被某个小妖孽糊弄得自己跑到县衙大牢去蹲着的孟老五最终还是决定不和眼前这个年仅五岁的小屁孩耍心眼,赶紧老实交代道:“小的这不是听手下那些个猴崽子说北门来了一对卖艺的父女,琢磨着赶紧去瞅瞅么?”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成天就知道欺负那些个苦哈哈有啥意思?”本就没有悲天悯人的念头,又立志成为衙内,鱼寒不打算阻止孟老五的缺德行为,只是适当地表示出了鄙夷。
“是,是,小的能有啥出息啊?”顺着鱼寒的话恭维一番,两眼一转又凑上前略显神秘地解释道:“不过这次可真不一样,据小的手底下那些个猴崽子传回话来,那卖艺的小娘子长得个水灵,怕是迎春楼的头牌拍马都赶不上!”
“此言当真?”迎春楼?很俗气的名字却是祐川县最大的青楼,那里面的头牌对于牛二来说就已经是仙女般的存在,此时听得孟老五的言语也不等自家公子做出回答就立即表示出了莫大兴趣。
“咱能糊弄旁人,还能在您二位面前说浑话不成?”泼皮么,最害怕的就是招惹官差。正着急赶往北门的孟老五虽然无法确认那卖艺女子是否真就貌若天仙,却已经打算借着这个由头把撞了小衙内的倒霉事给糊弄过去。
“公子?”
“走!瞧瞧去!”没有辜负跟班的厚望,鱼寒当即做出了决定。美女么,谁不爱啊?就算不能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但看一看养养眼也不错啊!
“咣——”祐川县城很小,小得从鱼寒所在的街市到北门也不过一柱香功夫就能快步赶到。隐隐能听到杂耍班子吸引观众的锣声响起,只不过这次的声响似乎有那么点不一样。
或许真是为了印证孟老五的猜测,就见得北门处此时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似乎那些个没有正式编制平日里蹲在城门口用来充门面的帮闲也混杂其中。
这份热闹在时不时也有杂耍班子路过的祐川县可着实不常见,难道真是那卖艺女子拥有着天姿国色让人无法抗拒其魅力?
“让开!让开!别挡着官爷办差!”官府的名头在祐川县内或许并不具有太大震慑力,可谁让鱼寒身边现在跟着个深谙狐假虎威之道的泼皮呢?而围观民众显然对这泼皮有那么些畏惧,很快就被扒拉出了一条通道。
“嘶——”父女俩的表演还未开始,人仗狗势挤到最前排的鱼寒却已经被眼前一幕惊得有些难以言语。
七尺男儿虎背熊腰,刚毅脸庞棱角分明,丹凤双眼隐含杀机,浓密的络腮胡如林似枪,黝黑双手青筋暗现定然是孔武有力,身边丈八长刀寒光凛冽……
这,这真是卖艺的?传说的那些个杀神也不过是这般模样吧?
某种犹如实质的威压使得围观众人虽是有些兴奋却也略显畏惧,至于多识广的鱼寒虽然也对那个魁梧汉子有些好奇,但真正让他感到震撼的却是旁边那位小女子。
该怎么形容自己所见?
似乎只有十五六岁的年龄,高挑的身材甚是婀娜,宜嗔宜喜的娇颜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却偏偏又透露出一种完全不应属于这个年龄的妩媚,是的妩媚,而且媚得端庄,媚得典雅,媚得……
一翦秋水神魅魂?眉似远山不愠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这是鱼寒迄今为止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游历宇宙那三千年背诵的文章太少,也是第一次暗自埋怨老爹没拿着戒尺逼迫自己多看些古人对于美女的斯文描述,以至于他现在都无法用言语来完整形容那女子的容貌。
难道这大宋朝的美女已经多到随处可见了?震惊之后,鱼寒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略显荒唐的念头。
卖艺之人穿州过府应是家常便饭,而这天下的衙内又不是都跟自己一样过得憋屈,他们难道在见识到如此风华绝代的美女之后就没点念想?就没琢磨着……
“咣——”一声巨响轻易击碎了所有的震惊与好奇,鱼寒这次看清楚了,难怪刚才就觉得这锣声有些异乎寻常呢。原来是那汉子手持长刀重击巨盾所发出。
“各位老少爷们,各位大姑娘小媳妇……”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具有的威慑与身边女子所带来的惊艳,魁梧的汉子开始了表演之前的开场白。“我父女二人今至祐川省亲,因离家之时走得匆忙忘了带盘缠,故而借得此宝地一展身手。挣些个散碎钱,也省得待会到了地头显得太过寒酸……”
省亲?忘了带盘缠?卖艺凑礼钱?大叔,您这借口很奇葩哦!跟别的那些个杂耍班子有些不一样呢!
就连鱼寒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似乎更能吸引旁人的注意。可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那位汉子紧接着就说出了更让他目瞪口呆的话语。
“当然了!想必大伙也瞧出来了,咱父女二人可不是那些个走街串巷挣俩幸苦钱的杂耍班子。所以,咱这身手那也不是白给您看的,有钱您给捧个钱场,没钱么……”双目一瞪不怒而威,差点就把围观众人给吓跑三成,却还是继续语不惊人誓不休。“没钱的就别挤在这凑闹热了,该干嘛就赶紧的干嘛去!”
高人!实在是高人啊!话说这不应该是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么?可您这倒好,这还没开始表演就先开始摆谱了?您难道就不知道这祐川县地贫民穷么?就您这么一吆喝,怕是得跑掉八成的闲人。
腹诽着,也隐隐有有些担忧这对奇葩父女的收入问题。可让鱼寒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那汉子都已经摆开了架势却依旧没有多少人离开。难道这就是美女的诱惑,无法抗拒的诱惑?
“这位小公子……”黄莺初啼?似水如歌?啊呸!鱼寒觉得用这两个词语简直是在侮辱落入自己耳中的天籁之音。是的,就是天籁之音!虽说只是一个寻常到了再不寻常的招呼声,也足以让这个见多识广的家伙感到幸福得如坠幽梦。
“瞧这小家伙,一身穿着打扮倒像是富贵人家,怎地如此小气?”不满,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掩饰的不满。还没等鱼寒做出任何别的反应,那位媚得难以用笔墨形容的女子已飘然离去。
大姐!您这样是很破坏形象的!像您这样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么能斤斤计较于这俗世阿堵物呢?
鱼寒刚才还在绞尽脑汁寻找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那优美的嗓音,如今却只能无比幽怨地承受着似乎有些难以承受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