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清风吹过陆离的脸庞,他不愿意回想,那痛苦的回首。眼角瞥见在一旁认真捣药的侄儿,心中闪过一丝欣慰。喝了口酒,深吸一口气,目光依旧幽幽的望着前方。远边已泛有乌云,缓缓的遮盖着天空。
那日,自己收到妹妹的回信后,自己和师父都很开心,再过三日,所在村庄瘟疫缓解便启程回乡,估算已信鸽的飞行速度从老家越国南溪至自己所在地,即黎国一偏远山脚下,估摸着妹妹写信已是四个月前,也不知妹妹期间与那高缘日子过得如何。三日后出发,预计最快可二个月后见到自己好些年未见的妹妹,当晚便转展难眠。然而.。。
陆离突然面目扭曲,面露痛苦色,内心心揪心的疼,用右手捂着,让一旁的高弦瞥见后震惊不已,赶忙过去询问,陆离摆摆手,示意高弦自己进屋坐下,坐下后,陆离突兀的抽泣来,高弦问是何故,陆离并未回答,似是依旧沉浸在那痛苦的思绪中。
第二日,自己和师父早早的起床奔赴灾区,此时疫情已好十之七八,自己与师父只是做些譬如为村民熬药粥,协助火化已故村民等收尾工作罢了,但是却发生一件让自己伤心一辈子的事情,村里一位幸存的六岁幼童因为误食了与药物相冲的冬茵草导致瘟疫复发昏死过去。自己与师父前去把脉,奈何药毒攻心,怕是无力回天。幼童气息渐渐衰弱,当下自己便安慰幼童家人,逝者已去,生者节哀!幼童家人痛哭不止,自己发现师父蹲在地上,面无表情但却前所未有的坚毅。师父命自己去依旧去为灾民熬药粥分与大家,这由他来处理,自己随即答应一声便转身去村边一角继续安置村民,只当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罢,行医多年,再艰难的事也遇见过,可是,如果那时能想到师娘临终前给予锦囊内交代的事,如果当时师父吩咐自己后等在一旁多待片刻。如果.。。
自己正在将药粥分食众人时,突然听到远处一声大喊;叶大夫不行了!
自己吓得赶紧放下锅勺,朝村的一边奔去,眼前的一切让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众村民跪着在师父周边围成一圈,师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一村民告知自己:师父在自己走后不久便开始与那幼童换血。
天!仿佛天塌了一般,自己跪在师父旁边痛苦不已,而师父只是安慰自己,他将要去与师娘团聚了,应该是件喜事,何来伤心之说?师父嘱咐自己,他死后火化的骨灰带回南溪和师娘埋葬在一起。
奴为盼君倚门檐,相会无期,待至发丝似雪,此间相思,何日了结?念!念!念!
待自己风尘仆仆的赶到南溪,远处依稀见到那久别的药铺的轮廓,似乎隔老远便能闻到那屋檐下的一砖一瓦和木质房梁的古朴气息,那是自己的家!自己期望妹妹和素未谋面的妹夫能在门口等候着自己与“师父”的到来。
贼老天仿佛和自己过意不去一般,一心要摧垮自己.。。
妹妹穿着绣花裙,捂着肚子静静的倚靠着门檐,见自己骑马奔来也拼命拎着裙角朝自己跑来,当自己与妹妹的距离越来越近时,发现妹妹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反而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失望。
自己询问妹夫何在,她却反问师父在哪?
当自己将师父的死讯告知妹妹后,意料之中的失声大哭,自己也忍不住与她相拥而泣,随后第一时间二人一齐到师娘的坟前祭拜,在师娘的坟墓旁安置一新坟安葬师父。
夜晚,二人在平时一家人吃饭的桌前静默的吃了一顿晚饭,自己闷闷的饮酒,而妹妹则低头轻轻的拨着筷子。脸上依稀可见泪痕。
自己获悉,高缘在半年之前以进京复试末轮赶考之名,离妹妹出门远行至今未回来,自己敏锐的觉察到妹妹的肚子微微鼓起,一加询问,果不出所料,与那高缘已有身孕四月有余!自己当时愤而摔碗,妹妹触景,一股相思之苦涌上心头,失声哭泣不止,郎君何日而归未来尚可知,养育自己长大的师父师娘又双双驾鹤西去,淬不及防昏死过去。
妹妹昏迷了一夜,自己观其呼气,把其脉搏,发现妹妹本来天生体质便差,加之伴侣长期不在家思君心切,抑郁难耐,造成严重气血不足,如若坚持孕产,怕是有生命之危。想到这,自己便有一股莫名的怨气,如此薄情之人骨肉不要也罢!不如乘着妹妹昏迷,偷偷强行灌下堕胎药!自己挣扎了许久但还是放弃了,一方面是为了妹妹,或许自己潜意识里还对相信那高缘有朝一日定会高中金榜还乡归来吧。
转眼妹妹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掐指一算,自己回来也有五个月了,而妹妹怀胎九月,下月便是要临盆产子了,只是自己隐隐有些不安。
淮南地区的秋季总是伴随着绵绵细雨,在历经一晚的暴雨骤停后的清晨,妹妹突兀的大喊一声,要产子了。
由于最后几个月,自己索性将镇上最好的产婆外加三位年轻的乳娘请至家中全天候伺候妹妹以防不测,一时倒也不是那么惊慌失措,而整间铺子被突如其来将要降生的小生命给动员起来,一时间三位乳娘楼上楼下来回烧水洗毛巾倒是不甚忙碌。
而自己则是将药罐搬至门口,迎着朝露煎着安胎补血药。
两个时辰后,一声初生婴儿的哇哇大哭吹进耳朵,自己赶忙上楼,发现三位乳娘静静着矗立在妹妹身旁,神情有些怪异,倒是产婆率先对自己说了句恭喜,是个带把的男孩儿,接着三位乳娘都依次对自己表示祝贺,而自己注视着妹妹,婴儿安详着躺在妹妹的身旁,妹妹注视着自己的骨肉眼中满是母爱。
自己走去抱起婴儿却是令自己吃惊不已,婴儿面容雪白,举止安详的躺着,但其那双眼睛却是有着一圈浓密的黑眼圈,与雪白的肌肤脸庞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阴阳鱼一般。自己将食指轻轻点在婴儿胸口,发现婴儿体内有股寒气在其心口处若隐若现,此症脑海中略微有些记忆,当即急忙去翻阅古籍,结果却为证实为自己最不想承认的结果,婴儿为天生至寒体,如若放任其自行成长,只能活二十年!
正当自己不知如何像妹妹解释婴儿身体异样时,妹妹倒是开心的想请自己为外甥取名;自己当时说:当你临产时我便想好,如你若许他姓咱家陆,男的我便取为陆长青,是为纪念咱师父,女的便取名为陆幼青,是为纪念咱师娘,如何?不过!如若是要我为此儿取高姓之名,吾羞为与薄情小人相谈,你也切勿在我耳边提及那人。
妹妹道:哥哥这是何意?青青一直相信高缘会回到青青身边,这样可好,既然是为纪念师父师娘,便取名高长青、高幼青可好?
自己怒道:薄情小人岂能与师父师娘相提并论,这是对师父师娘的大不敬!至于取名,你独自看的办吧!说罢自己转身便下楼。连烧好的补血汤也只教乳娘送去。自己却独自去望月楼喝酒。
当然,三葫酒后,自己又赶忙跑至家中,对着那卧床的妹妹拱手致歉;自己注意到,那差乳娘送来的补血汤妹妹滴水未进,当即心中愧疚之感油然而生。赶忙道:“青青,是为兄的不对,吾这不是今年经历多番挫折而有些失态嘛,是我的不对,家里好不容易因为这娃子的降生添了一番喜气,却被我给搅了,当是该死!该死!”抱起妹妹身旁的婴儿:“你劝劝妈妈好不好,如果知会便有所反应可好?哎哎哎.。。妹儿,你看!这娃子和我多有缘!”说罢,自己将婴儿尿在自己衣衫上的印迹给妹妹看,妹妹噗嗤一笑,露出小虎牙。自己心中则送了一口气。随机赶忙将补血汤给妹妹喂下。同时赶忙道:”至于婴儿姓陆姓高也随你,且我也再不说那高缘坏话,你他相识也是一场缘,为兄也只有祝福你,隔些天我便写封信寄于京城的朋友,像他们询问今年的复试金榜是否已登出,也好知知高缘去向。”
妹妹点头,认真的喝着补血汤,喝完起身半趟在床上,抱起婴儿至怀里,轻声道:“哥哥,我知道你对那高缘有成见,但我毕竟是真心爱他的,至于这孩子姓氏,你也知我心意所觉,且如若名字中与师父师娘沾边,怕是你也有些间隙,也罢!我与高弦相识于那夜他为我补那琴上断弦,如今他此番离去也犹如那断弦,人虽活着,但是却如那琴上断弦,虽续在琴上,但也弹不出他在时那乐色了。孩子就为他取名高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