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利沉浸在暴富的美梦之中,但他没料到这个梦破碎的是如此之快。
就在奥格拉爵士离开的两小时后。
男爵终于有闲情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欣赏惠蒂尔大师的著作。
愉悦的心情让他哼着小调,走到酒橱前,给自己挑了瓶布列凯威的烈酒,一边嘬饮这半透明的酒水,一边嘲笑纳萨尔子爵的遇人不淑。
可惜,纳萨尔的霉运成了他的好运。
居然为了几千克朗的贿赂,就将关乎家族存亡的生意交由陌生人包揽,难道不知这世上尚存善心的人有多稀少吗。
真是见识浅短的蠢货。他心想。
就在这时,莱斯利听到了一声咳嗽。
他心头一惊,下意识地飞速拉开藏有武器的抽屉,探手进去握住了短剑的柄。
轻纱般的柔和月光从窗口间渗入,缺乏收藏品陪衬的书房在莱斯利眼中已如荒野般空旷,但此时窗帘旁的阴暗角落里,却是多了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陌生人。
“谁!”男爵紧张地吸了口冷气。
这个不告而来的家伙面色如幽灵般苍白,一头修剪整齐的黑发,身上罩着黑色斗篷,两颗眼珠冷静地盯着书房的主人,带有渗人的凉意。
黑衣神秘人,这老套的把戏要放在光天化日之下定能让莱斯利耻笑,可当他诡异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之时,男爵的脸色也被吓得跟对方一样苍白,仿佛屈曲的枯木。
守卫呢?
他花费重金雇佣的,那黄昏级的兄弟会杀手呢?
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当然也能轻易取走他的性命,这事在摩厄城可是常见的很。
莱斯利用力扶住桌边,脑子乱糟糟,发颤的嘴唇勉强拼凑出一个整句:“你是谁!”
“我的名字无关紧要。”那人露出微笑,莱斯利发誓这绝对是他见过最丑的笑容,简直就像脸部被刀子割出一道弧形的伤疤。
“放轻松,莱斯利先生,如此不告而来,只因我身负特殊的任务,请允许我向您致歉。”他摘下风帽,嗓音如金属摩擦般难听。
真是个从头到脚都丝毫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但对方随后揭开斗篷的一角,好让男爵看清他外套左胸处绣着的徽记,鹰首龙身与十字花纹,那是麓谷郡大公的纹章。
这下可好,无论对方有多不招人待见,莱斯利都不得不忍受这家伙让人心里发毛的扮相,以及摧残听者双耳的嗓音了。
麓谷郡大公可是他的顶头上司。
作为整个东境最有权势的人,麓谷郡大公自然培植了许多佣兵或杀手为自己做事,看来这个如幽灵般突然冒出来的人也是其中之一。
“你是大公的人?”得知对方不是来取自己的性命,莱斯利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张了。
前段时间摩厄城的监牢里不仅有囚犯越狱,还死了个直属麓谷郡大公的监察副官,虽说那人只是个小角色,但向大公解释缘由仍费了他不少克朗与心思。
此时盛夏的势头早已过去,晚风失去了爽意,更多了几分渐入初秋的凛冽。
随着庭院内被染红一角的片片落叶缓缓飘下,夜风带来阵阵寒意,让莱斯利猛然察觉到自己已是冷汗涔涔。
“没错,先生。”神秘人开口说话,从怀中掏出一封印有暗红色蜡封的信,轻轻放在书案台面上,并敲了敲手指,“我身负大公的使命而来,这封信足以证实我所说话语句句属实。”
莱斯利擦了把额头的汗珠,为自己的慌乱而感到懊恼,他差点以为这人是哪位仇家派来的杀手。
“那位副官的死……见鬼,我还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
男爵抬眼警惕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用短剑划开蜡封,首先往信纸尾端看去,那里以殷红墨迹印着属于麓谷郡大公的印戒徽记,确实表明这封信出自大公的授意。
他留意到信的字迹与往日不同,但没留心太多,这种公文性质的信函通常不由大公亲自书写,也许是换了新的书记官。
“那位副官?”那人楞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不,我并非为此而来。”
“盗匪?”莱斯利粗略浏览着信件,经由其上出现频率相当高的一个词汇得知了对方的来意,并因此面露不悦。
他按下信纸,双眼直勾勾地盯了过去。
“你半夜私闯进帝国贵族的宅院,就是为了抓小偷?话说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
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便是有两位骗术高超的盗匪流窜到了摩厄城,这面色苍白的男人受麓谷郡大公委托,来此地追查,大公要求莱斯利无条件配合。
“容我纠正一点,不是‘小偷’,先生。”神秘人翻手取出两个卷轴,摊在书案上展开,“大盗,这两人是骗走大公二十一万克朗的大盗。我每慢一步,大公就可能损失更多财产,所以请别让我们在细枝末节上纠缠不清了。”
“向您介绍,兄弟会的顶级大盗弗格斯,还有他的搭档。不幸的是,这次公爵也成了受害者。”他用裹有粗糙黑布的手指用力点了点平摊的画像,仿佛要把纸张戳出一个洞。
“约一个月前,弗格斯伪装成杰纳的古董商人,以生意为名坑骗了大公巨额财产。有可靠消息表明他们最近来到了摩厄城,寻找下一个受骗的可怜虫。”
“这是他来到摩厄城时易容的相貌。今晚我冒昧前来打扰,一是为了搜寻此人的踪迹,二是为了向您提个醒,以免您也沦为骗局的牺牲者。”
这世上叫弗格斯的人有很多,但最赫赫有名的那位大盗莱斯利也略有耳闻。
公爵被骗二十一万克朗,这可真是一笔巨款,难怪信中的口气那么生硬。
莱斯利心想着,凑前一看,结果差点惊骇得跳起来。
画像中的样貌,正是半月前被车队从路边捡回,丢进角斗场的那个黑发年轻人,当然还有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妞!
“我见过他们!”他惊呼,把双手用力撑在桌边,关节很快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