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府门前的高台阶上,麦高当众宣告了第一道政令。稳住官道,稳住民心,约束纪律。
韩之愈始才卸下担心,倘若碰上个言而无信的土匪,杀了一家老小,掳掠了不菲家财,那才叫天不灵,欲哭无泪的事。
“麦大王文武双全,少年英雄,着实后生可畏!”韩之愈说起苦涩。
那韩二娘瞪眼瞧过去,父亲言过其实了吧,说武的还行,哪里有文了?土匪头子有文么,读过书么,别说读书叫他把所有知道的书名报出来算他能,如果非要往文上扯,碰摸女人身子的时候他也还算斯文,这个大王,长的不比土匪脸,行事比流氓强,留自己一身不清不白的清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清白,也是留长一条命,否则的话,被人家生擒了,再被人家玷污了,哪里还愿活生在人间!
麦高谦曰:“大人过奖了,在下文不过声望远播的韩名士,武不过骁勇蛮力的韩二娘,赢了两招全凭侥幸罢了。”谦言之意,妥妥的给了降城主一个足足的面子。
这个大王好生待官,待民,待自己家人,不啻印证父亲的决策英明,自赎也救赎了全城百姓,韩二娘心中自然熨贴,抵触之意消减大半,岂能忘怀那囚帐的羞辱和惊险,他的及时救援以及种种的触碰摸,感觉十分复杂的触碰摸。那触那碰那摸那时,他的炙热的指间实实的划过自己的肌肤,那种痒痒的,麻麻。酥。酥的触碰摸感,令人心跳猛增,呼吸生速,内力澎湃,啥时想起啥时脸畔潮红,耳根子阵阵滚烫。
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时不时回放在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虽然起开始时令人难堪,但也不让人厌恶甚至让人常常失神,挂怀。原来恨一个人恨到极点,那人又不在原来的恨点,便很容易变成一种恋念,因为,你恨一个人,你就会天天惦记着他,你惦记久了,他就在你心里边了,然后,你就再也离不开他了。
蓝的天上有云没有一丝风,韩府大门前,交接仪式继续进行。
韩之愈栈栈不舍的递出自己的印信,麦高接过来仔细瞅瞅上面的篆刻,活像满脸眵麻糊看不清楚字,转手塞给四把舵。顿顿音,整整自己的仪容,板起正脸,宣道:“兹任命,……”
方想起四把舵叫什么来着,总不能叫四把舵吧,斜一眼四把舵,“你不也姓张吧?”
四把舵惊异道:“你咋知道嘞!”
没想四把舵还真真的姓张,“俺是张大千。”
“哪个qian?”麦高吃不准,“出老千的千么?”
“嗯哪。”这回没说,你咋知道嘞!
当场没一个敢笑出声,但一个个颜面大开。这样一个严肃场合不能当相声舞台,麦高咳了一个并非气短的压音,继续威镇的宣言:“张大千,孟县令,兹布!”
活如踩云游雾中,没伤一兵一卒,美好的日子变在眼前,张大千,哦,四把舵觉悟到自己已经升官了,法定的官,晕晕忽忽的已经是了,一时不知说什么还是不说什么。
“好啦,我的活干完啦,”麦高瞅了一眼四把舵,“原本说没我事的。”
四把舵嘿嘿,不知是高兴大王走还是不高兴。
许湛原以为“假大王”是大王,现才知道麦高是大王,不过,这个大王只是来临时指挥来镇场的,人家在孟州不呆长,往后日子里真正的主是这位四把舵。形势明朗,于是摇身一变,下跪称喏:“孟州衙门簿记许湛恭贺张县令荣光上任,愿誓死追随,唯马首是瞻!”
嚯,前任还在当面,翻脸比翻竹简还快,打脸比打字还猛,古今来的饱学之士是否都如样啊,不讲品则,止权衡权重。
四把舵连声好,好的,一脸很受用的样子,麦高这事管不了。
韩之愈脸黑腹黑,没奈何瞧瞧天瞧瞧大王麦高,没敢露出丝毫不悦,端的是一辈子摸爬滚打在官场的老官僚。
韩二娘可不干了,一个年青女武将用不着隐藏心事,也不会掩盖内向,一个大脚开出去,把她的“许叔叔”跺翻在地,太过分了!“嗷”的一声,许湛活如狗样,连滚带爬的躲到四把舵身后,浑身的皮毛瑟瑟发抖。
如果麦高出脚能拦到,但这事麦高不管。
四把舵吓个怔愣,猛不知所措,赶紧抬头看麦高,但见大王脸色中性,无怨无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四把舵也不好自作主张,只好保持沉默。
大王要走,韩之愈大觉不妥,打败孟州,承诺孟州的是大王,更知这个大王讲文明讲礼貌讲卫生讲秩序讲道德,换之那个张大千,一切便不同了,都便成了未知,大可能的向坏不向好的未知。
麦高要走,韩二娘突然的感觉空了,那是一种忐忑和失去支撑的重物下落,直觉他是依靠,一个不乘人之危的人是可以托赖的人,特别是这个土匪大王掌控自己和自家生死命运,他若一走了之,再有什么事还有谁来管?
一双盈盈不舍的眼眸望住麦高。
麦高也没别辙,总不能亲自担任孟州令把自己束缚在这个小地方吧,这毕竟是一场战争,战争结束了,尘归尘,土归土,官归四把舵,自己要归去,就是没想投降的韩之愈父女所归何处,没想这事归不归自己考虑。
时间在这里打个结,战胜者揭开孟州历史的新一页。衙门午宴,张旗结彩,锣鼓喧天,煞是热闹嗟。
县衙大堂之上,麦高让四把舵坐主座四把舵不敢坐,麦高把脸面一横,“让你坐你就坐,宴罢我便走了,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做主,从现一刻起,开始!”
四把舵仄楞个屁股坐了半个座。
城里头面人物们,土豪官绅们,纷纷前来捧场,恭贺麦大王英明神武,恭贺张县令新官上任。那许湛真是个人才,跑前跑后的把里里外外都搞出排场,事无遗漏。韩之愈推说偶感风寒,韩二娘更是绝断不会来。麦高在众人的簇拥里,将聚光焦点慢慢引往四把舵身上,渐渐脱出主圈。末了,自己则坐一傍静静的吃喝酒,也是累了,早饿了,也是醉了。
拐回头,叫人搀扶着,倒在衙门北院房里呼呼沉睡过去。
正不知自己身在哪个世界,“嗵嗵嗵”一阵门环叩响,麦高一觉醒来,天都黑了,“谁呀!瞧这大半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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