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空里杀出一员女将,一匹白马干净没一丝杂毛,高大骏俏,由不得众人聚神望去,她的脸是红又圆,好像那苹果到秋天,她的眉毛细又长,好像那树上的弯月亮,她的眼睛明又亮,好像那水波一模样,然现时一刻,眉横杀气,眼露凶光,一副要把人吃掉不吐骨头的战斗姿态。
韩二娘扫视敌阵的头排众将,一个个五四三粗,三二不流的痞子相,都不好惹的样,唔?蓦然瞅去,一排靠后二排靠前,有一员小将,不大不壮,正在萎萎缩缩的朝后排出溜,这人搁平常人里面也许不算什么,但要放磕磕碜碜的土匪堆里,那简直是狗尾巴花里的海棠,众贼星中的月亮,一堆芝麻烧饼里没放芝麻的那一张。
麦高在兹念兹,口中道号不断,“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没我事啊,事先说好的没我事啊,我就一出来瞧瞧有瓜吃没的群众演员,顺便打一酱油的路人甲。
千万别找我事啊的门!
韩二娘且不管辣么多,挑战先挑面家,柿子先拣软的捏,头一仗,要大涨己方的士气,大灭敌人的嚣张邪焰,确保赢胜,至关至要,“呔,兀那小子,出来跟姑奶奶干一仗!”
对面山上的菇凉看上了哪个小子?
“别藏藏掖掖的躲乌龟壳了,说的就是你,骑黑马的那个!”妥,藏没头藏,避没避的地方,活像生生叫人家揪出来的大尾巴狼,麦高出列,一个嘴角正一个嘴角拉下30度,嘟嘟咧咧的吐怨。
众人都抽出一口冷气,呀嚯,这位姑奶奶眼真毒准,挑兵挑将挑花眼,挑谁不好,偏偏挑中打杀夸娥子和山涛的麦大王,足够她吃一壶的。
四把舵一脸贱逼,充满同情的口吻,低下里说,怨不得俺哈,不是俺找你事哈!
麦高不奈,抽出矿镐,软不塌塌的按辔勾镫,迫然上前。己方阵营倒没什么,早已经习惯了然,孟州军那边一片哗然,拿把锄头上来,你确定不是来缴公粮卖余粮的?俺家韩二娘还真格一眼一个准,这是妥妥的欺负一个庄稼汉。
韩二娘的神经暂且松弛下来,已经不像先前那么紧张,重新握一把手汗的铁枪杆,杏眼扫描麦高道:“若是怕了,准尔回转!”
心理战,震慑敌人于阵前,使其怯堕,矮其斗志。麦高想回也回不去了,反倒打起精神,既躲不过之,则不再躲之,还要赢之,催马上冲,矿镐划破宁静的早晨。
韩二娘横出白马,铁枪直直的挺向矿镐,“铿”的金铁交鸣的爆响,两人各退了半马步。韩二娘没想这家伙够劲,之前是否小瞧了他!麦高则吓一跳,这女的力大出奇,这还是个小女人么?比之山阳县那个衙尉,“金银双枪”也不瓤啥。
再抡回个三招两招。
韩二娘头皮一阵的发麻,这帮子土匪太强梁,挑一个最弱的小将打都这么难打,那孟州城岂不危矣!索性不再留手,使起韩家的压箱底功夫,“绝命五式”!一枪斜斜的刺来面门,麦高躲偏,这枪招貌像正等人躲偏,旋即一个回抽,再来便是横向两个枪尖,“嗖嗖”的活像两头蛇。
麦高左右躲不过,偏鞍低过马肚子,那黑马机灵通人意,急促打个旋,避过冲击,一个完美的弧圈绕到侧翼。
两人瞬间又开拆了十来招,韩二娘急起来麦高不急。
她枪锋忽突的一转,横里挄,竖里刺,愈发快捷,大枪发出呼呼的韵律。他觑准关节,破她的招,专挑她的停滞处,招与招的衔接时刻,猛烈攻击,制梗她的套路的顺溜。她无疑感到别扭无比,平时里训练不是这样打的啊,那叫一个快捷,游刃有余,淋漓酣畅,胜利加潇洒。比之麦高,韩二娘的实战经验差的不止一格。
他在耗她,寻机她的漏洞,同她拼力太吃力。这女的还是个女的么,男扮女装吧,他怀疑。
她继续进击,明明掌控着进攻的节奏但并没有觉到优势。好像她抓住一个破绽,将枪一挑,接一个压枪,短抽,闪电般把枪直直刺了过去!他急转身,同时打马急转身,人马油滑一样滴溜溜远了个她去。
那边阵上人一瞧,哟嗬,庄稼汉瞧没样,却不好打。
这边阵上人一说,废话,你挑郎君一样挑了一个最厉害的浑然不自知,有你自己受的。
两人打马回旋,两匹战马调整马步,喷着鼻响,再来。
毕竟是个女人家,他逐次的把握到局面。她前刺,依旧老招,说变化也变不出老招,他一挺一撩一个穿插,直逼她的要害。瞧不妙,她猛然将大枪向上一抛,银光闪闪的大枪,如同半空里的一道闪电,紧接身体一纵,生生翻了个跟头,腰肢柔软的不可思议,不像先前体壮如钢,现一时柔面一团,然后倾倒下去,那一镐擦着她的鼻尖滑了出去。借马力,倾起身,她手指一张,抓住落下的大枪,猛力横扫,但听“嘎嘎”几声,镐头矛头碰响,一串火花直蹦。
他稍退。
她腰身一扭,打马前攻,那把枪是如此粗犷冷酷,配合她同仇敌忾的面容,女人发起狠劲来同样的狰狞,婉约的女人那是在和平年代的客厅里。
不过,男女交战,只要不是世仇,上辈子欠的怨债,总归还说的过去。她只是想赢,但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欺负住这个庄稼把式。他也没把她往死里打。
再交往十余回合,愈感吃力,简直招招都是别马腿的招,她直接使出“绝命五式”第五式,“蛟龙出海”!反射刺亮阳光的烂银枪仿若海面上爆起的一条龙,“喧哗”的轰隆声不绝于耳,伴随着排浪般的水花样空气泡泡,一门齐的浪头扑上来。他眼神一暗,逆光中,抬镐将大枪格开,接一个抡圆,消灭了急遽飘来的繁衍着五颜六色的空气泡泡。她使力扑了个空,身子止不住惯性,往前挒巴。他夹马一纵,走半旋,手腕倏的一抖,快若寒光的一镐尖,直点她握枪的手腕!她要命不能要枪,撒手枪寰,人的重心倾倒在人马整体重心之外,“过来吧,美人!”麦高扣住韩二娘的胸甲,一把搂满那结实的胴体,扯了过来。
“啊”的一叫失声,韩二娘心知没死,死的心都有了。
白马空人,不解的茫然不知所措,还想拿头抵过来,胸前红缨抖擞,银铃“叮当”响,真是一个好畜骑!两阵人意想之外,特别是孟州军意想之外,没了?自己的主将没了,被人家,一个半大桩的庄稼汉,如抱麦捆一样,给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