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被惊蛰姑娘推出房门,沿着楼梯朝楼下走去,刚好碰见从鸨母房间里跑出来的小青。
见杨素的嘴唇竟然在渗血,小青坏笑道:“想不到惊蛰姑娘长的那般冷艳拒人,原来在床上如此热情奔放啊……喏,连你嘴都给咬破了,你俩这得折腾成啥样啊,小的佩服,佩服……”
小青笑声还没有落下,就见听松阁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鸨母走出房间,也看到了杨素嘴角的血迹。她叹了口气,指着小青笑骂道:“我把你这个小兔崽子!老娘久旱多年,好不容易有兴致陪你这只小鸟玩一玩儿,谁知你根本就不是来走老娘水路的!咋的,你是真把老娘当你亲娘了是吧?!”
鸨母叉着腰,指着小青故作生气道:“老娘搂着你这小兔崽子睡了半宿,胳膊都给你枕麻了,这才刚醒,你就要跑?怎么着,得了便宜就想跑,你把老娘当什么了?”
小青听到鸨母的笑骂,有些心虚地望向杨素,见杨素面色古怪,他干笑几声跑到鸨母身旁,开始与那鸨母打起了哈哈。
“我哪里要跑?”小青嬉皮笑脸道:“我是见您累了,想让您好好歇歇,谁知道我刚出来,您就醒了……”
鸨母其实也就嘴上说说而已。论年龄,她都能当小青的娘了,又怎么会当真与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她还在房里听小青说,她的眉眼,与小青那位早逝的娘亲简直一模一样。
眼前这个十八九岁的大孩子,提起自己娘亲,竟在她怀里呜咽起来。说他爹根本就不爱他娘,当年之所以愿意娶他娘,纯粹是一桩躲不掉的政治联姻。
小青说他爹心里一直有别的女人,说他那可怜的娘亲一直到死都没有得到他爹哪怕一点真心。
最后哭得累了,他竟趴在鸨母的胸口睡着了。
鸨母虽然做着皮条炖肉的活计,可这些年来还真没干过一件逼良为娼强买强卖的勾当,也正因如此,惊蛰这些身世凄凉的可怜女子才会把她当成亲娘。
小青在鸨母的怀里睡着时,鸨母无意间从他的的脖子里瞥见了那幅猛虎下山刺青,心底五味杂陈、往事也一件件涌上了心头。
她出自将门,当然知道这幅猛虎下山图背后所代表的家族!
想到那头虎踞西南边疆的老老虎,鸨母会心一笑。刚才骂这孩子是小王八蛋,不连他也一起骂了吗?
想起年幼时那段青梅竹马的时光,鸨母恍如隔世。
刚才在屋里,小青要认她做干娘,她没有应允。
鸨母心想,要是当年没有遭逢家变,如今在他身后相夫教子的人,应该是自己吧?
只怪造化弄人啊。
如今的他手握十万雄兵坐断西南,而自己却在泸川城里苟且偷生。
也曾青梅竹马指腹为婚,不知此时的他,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个儿时绑着两个冲天辫的玩伴?
想到这里,鸨母摇了摇头,扯回了思绪。可她却没有细细思量,为何小青会说她的眸子像极了他那苦命的娘亲。
鸨母回过神来,见一旁的杨素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她挺了挺胸脯,妩媚笑道:“怎么,你这尺二秀才看着老实,难不成也想学这小王八蛋,吃老娘的奶?”
杨素似乎看穿了鸨母的色厉内荏,任她如何言语粗俗,只是微笑不语。
鸨母浸淫风月场几十年,三教九流再下作的男人也应付过。可她此时被杨素盯着看,竟被看红了脸。
她一翻脸,作色骂道:“你这小白脸,刚吃完锅里的白米,难不成抹抹嘴就想吃蒸米的锅?去去去!最西厢那间是客房,今天也不早了,你们三个赶紧回屋歇息去吧。老娘今儿权当开了回便宜客栈罢了!过了今晚,你们仨赶紧滚蛋!”
说完在一旁小声碎嘴道:“才刚来,就把惊蛰这傻闺女给糟蹋了,再住几日,老娘这脂粉铺子干脆关起门来,只侍候你一人得了……”
听到鸨母的话,小青又嚷嚷要和她一起睡,被鸨母连扭带掐地赶进了那间客房里。
杨素望着徐娘半老、风韵却犹胜年轻女子的鸨母,在她将要关上房门时突然道:“妈妈,你是我这趟下山之后,见过的最干净的女人。”说完,杨素竟对她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鸨母愣了半晌,笑骂杨素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净给老娘玩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说完她“咣当”一声摔上了房门。
屋里,杨素叹了口气。
可他才刚喘口气,就被翠花与小青摁倒在床上,开始“严刑拷打”他嘴唇的事。
杨素本来就和惊蛰姑娘没什么,此时被这两个家伙左一个“猴子偷桃”、又一个“黑虎掏心”的,只好连连求饶。
可他说自己与惊蛰姑娘没有什么,谁又肯相信?
难不成你杨素是自己把自己的嘴唇给咬破的?
翠花望着杨素,鄙夷道:“小满,男人女人之间不就那点破事儿吗?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翠花道:“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有什么好害羞的,不就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然后又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吗……”
“我哪样哪样了……”杨素欲哭无泪。
小青这回也站在了翠花一边,一副“你要是不说实话这事跟你没完”的表情。
杨素从床上爬起来,看着二人认真道:“我与惊蛰姑娘真的没有什么。”
见杨素不像在说谎,翠花与小青对视了一眼,同时怪叫了起来。
“小满你个禽兽!”
“不对,是禽兽不如!”
“你连惊蛰姑娘这样的仙女儿都能视而不见,你是不是傻?!”
“……”
而此时的西厢房外,那位就连走路都带着七分风月的鸨母,在杨素对她施了一礼后,突然收起了满身风尘,仿佛回到了当年相逢未嫁时。
她想起杨素那一礼,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鸨母抹了一把眼泪,一边朝惊蛰姑娘的房间走去,一边喃喃道:“这个读书人,似乎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