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种秧田的时候,凭什么我们家就得最后种,而且分到的种子也是最差的?我家汉子排行老三,无论怎么轮,都轮不到他最后,你们就是欺负他老实,不说话,今儿个我就要好好说说!”
“前年过年的时候,我家汉子卖完东西回来,过年饭只剩下了剩菜剩饭,肉和鱼全都吃光了,大过年的,一口好的都没吃上,饭菜全都冷冰冰的,气得我家汉子差点去上吊!”
“咳咳咳!”
老爷子再也坐不稳了,这些他们心里面也清楚,但这是家丑!家丑!
家丑不可外扬,这疯婆子,今天是要把王家名声全给搞得顶风臭十里才肯罢休吗!
疯婆子,果然是疯婆子!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
“还有去年!”
王老三媳妇眼睛瞪得铜大,嘴里说出来的话是又急又快。
“去年我们七兄弟合伙养的牛,老爷子你拿去卖了,分钱的时候,为什么分到我们这就没有了?这笔账我可是一直没忘!”
“至于平时你端肉给其他兄弟吃,但是我们一次都没有,这些事情已经太多太多,我们都懒得说了。”
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红,当老三媳妇说到卖牛的时候,已经胀红一片,怒发冲冠,他再也忍不住了,再让这老三媳妇说下去,不是平白让邻里看了笑话去了吗!
老爷子站了起来,冷冰冰地深深地看了一眼王老三,理都没理发飙的老三媳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老三啊,没想到你平日里一声不吭,以为是个老实靠得住的,居然还有这样的花花肠子,今天你想做什么,就直说吧,没值得让你媳妇出来这样丢丑。”
“咳咳咳,”被老爷子这样指摘,王老三磕了磕手中的旱烟袋,抬起头来,一脸的风霜皱纹,看起来比他老子还要老一些。
他不得不说话,刚刚他老子的话里夹刀夹棒,分明说他是个不老实,不可靠的人,在农村在乡镇里,哪怕是千年之后,被这样断定,那这个人也一样完了,没人愿意再相信他,包括借把锄头都找不到人愿意借。
他儿子女儿娶媳妇嫁人都不会有媒人愿意上门!
这是何其的恶毒,何其的偏心!
王老三这一刻也心寒了,本来他还想回转一番,维护一下老爷子的脸面,但听了这话,可去他妈的吧,还要什么脸面,大庭广众之下,你都这样说了,当大家的眼珠子是瞎的吗!
这会儿大家认清楚你的真面目了吧,让你到处跟人传我们夫妻不孝顺,现在他们就能看清到底我们到底孝不孝顺!
王老三眼神沉了沉,半晌才放下了旱烟袋,眼睛在他的六个兄弟,还有老爷子脸上转了一圈,这些人都拿很愤怒的眼神盯着他。
“又逼我,还在逼我,一直在逼我,就吃定了我不会发火吗!”
老实人真的是会发火的!
出乎所有人预料,王老三发火的方式不太一样,但他的话确实又狠又干脆。
“管事的在这,乡亲们也在这,正好做个见证,我们,我王老三一家,今天分家独户出来了。”
说着,他夺过媳妇手里的户籍本,扬了扬。
“以后我们就另过,一切都另算。”
“对了,”王老三好似已经破罐子破摔,完全不顾他老子铁青的脸,对着黑脸儿问道,“我们这种独户出来的,能领取单独的房屋吗?”
黑脸儿虽然有些懵,但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好事,可以说是宗族问题的一个突破口,必须把这件事办好了,他马上答道:“有,肯定有,只是需要按照既定的规矩,分配的房子,需要参与三个月的修建工作,当然,修建是有酬劳的,只是酬劳减半。”
“有酬劳就行。”
王老三答应得太快,无论是老爷子还是他的六个兄弟都没来得及出口阻止,这一答一应,事情已成了定局。
老爷子好似被凭空抽走了几分力气,身体软趴趴地瘫坐在太师椅上,无力地对着六兄弟摆了摆手,对他们担忧又兴奋的眼神看都不看,他知道,这些家伙也动了心思,都想独户出去,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可他们哪知道,一旦独户出去,兄弟之间,哪有以前那么团结,人们就不会怕他们了!
当然,他也有隐藏的心思,七兄弟独立了出去,他就不好使权,再不能像是以前一样拿捏他们。
将来动不得了,他甚至必须反过来讨好他们这些年轻的!
这都是什么世道!
真真个礼崩乐坏,没了个伦常!
想到这,老爷子不由胡子都气得一翘一翘的。
黑脸儿的安排很快,哪怕是村子里的住房十分紧张,他也拼命挪了一套出来,这套房屋居然也是三间,而且宽敞明亮多了。
“这是?”
小花等人拿眼色示意黑脸儿解释解释,这套房子明显是他们留出来准备自己住的,如今分出来给王老三住?
那他们中可就有一个住不成。
黑脸儿点了点头,确认了他们的猜测,然后低声说了句回去讨论,几人看了眼周围围过来羡慕地打量着这套房屋的百姓们,一个个眼睛里好似燃着火,冒着烟,一边打量一边羡慕到戳牙花子,一下子也反应过来这些话确实不该在这里说。
有了王老三这个例子,还有黑脸儿及时拍板处理,又给出了很好的房屋,这下子还在犹豫摇摆的人立刻就坚定了信心。
前来登记独立出户口的夫妻立刻突破了两位数。
其中大半都是偷偷摸摸趁没多少人的时候,假装散步溜进来,然后催着办公的群孤们快点办,又有些纠结,害怕没问清楚,没有保障,恨不得办得越慢越好。
在这种打游击战一样的纠结中,黑脸儿等人发现自己的工作一下子变得好做了很多,无论是登记还是发放户籍,都变得非常受欢迎,只是大一点的家族,反而更多的老人深恨上了他们,觉得他们就是惹祸精,就是怪,就是仇,总是想找机会给他们添乱,只是年轻的人大多都是愿意的,独户出去虽然前途未卜,但这种美景却引诱着许多人,哪怕现在还不需要拆散。
但黑脸儿敢保证,只要房屋变得不再紧张,迟早这些人都是会自动分家的。
没人忍得住关起门来单独过小日子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