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这是吴远的第一句话。
“时间不早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这是第二句,说完便回身走向“祭坛”中央的升降台。
“哦对了。”
他突然停住脚步,微微仰起头,看向会场的穹顶,“大家知道……墙上为什么会有裂缝么?”
然后,众人纷纷顺着他的的目光向上看去,地宫的墙上出现裂缝?这可是个大问题,要赶紧检修,影响了承重结构可真要命。
“那是因为……”吴远稍稍停顿,等大家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回到他的身上,“有光要照进来啊。”
台上九司中的几位在听到这话之后,稍作回味,都忍不住的咧嘴一笑。
打破原有模式固然伴随着某种牺牲,但其能带来的某种向好改变,无疑是为这潭陈腐的浑水注入一种新鲜的活力,这种简单的问题,常人细想一下便会明白。
有排斥外人的组织,自然就有倾外求变的团体,他们要拉拢的是游离在两个阵营之间的那些摇摆主义者和中立主义者们。
台下开始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是以易定开和黎敬岩为首的学生们在会场两边分别带的头。
邹小迟钝了半拍,他对这些事情不敏感也不太关心,但见黎敬岩在给吴远捧场,身边被抱在手上的晶晶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就拍起手,还兴高采烈的,自己便也跟着拍了起来。
接着人们慢慢悟出了这句话的意思,掌声渐起,回响在会场的穹顶之下,看这阵势,应该是盖过了先前那些杂音的。
连台上的范阳也忍不住小拍了一下,不过被严坤瞪视之后,干咳一声,很快又恢复了一脸的正经。
乐亦彤的心情瞬间放松下来,冲着向自己走来的吴远投去一个得意的微笑,明明该这样笑的人是对方,她倒是与有荣焉,主动牵住吴远,携手退下了“祭坛”。
“靠,你的头怎么发光了?”
两人一被降下,印声就凑上来问,半张着嘴看向吴远的额头。
“呃……”
吴远立刻想伸手去擦,却被乐亦彤轻轻压下了手,她早就准备好了湿巾,眼里满是爱怜地帮吴远将头上的血痕擦去,这血在离开吴远额头的瞬间,便黯淡下来,不再有了之前的光彩。
“这是什么情况?”他闭上眼睛,任由乐亦彤轻抚着。
“不知道呢,陨血力量吧。”她轻声回答,这事情虽然出乎意料,却也见怪不怪了,毕竟还有月陨那么个妖精存在着。
“所以上面怎么样了?”
印声没听清吴远在上面说了些什么,但鼓掌声却是非常舒心的,看来吴远是暂时稳定住了上面棘手的情况。
“弄完了。”吴远点点头,解开巫师白袍前襟的牛角扣,“一会儿要出去一趟,你们别管我了。”
“哦好。”
印声还不知道吴远接了那通电话,以为他又是像往常那样一时兴起,要去潜入哪家已经闭关的博物馆独自参观,或是跑到哪片旷野下去享受一个人的星空。
跟着颜茴和其他九司陆续下来,他便迎了过去。
乐亦彤有些担心,不确定吴远是不是真的不需要人陪,只是轻轻拽住他白袍的袖摆,直到吴远开始脱袍后才发现她的小动作。
于是顺势握住她的手,轻皱着眉头,用眼神问道“怎么了”。
“我陪你去吧……叔叔他……”
吴远明白她的意思,用手指轻点了下自己的嘴唇,示意不要在这里说这件事。
然后回头张望了一番,九司们都回来了,屠江黑着脸,阴阳怪气地剜了一眼自己,袍子也不脱,径直走出房门。
印声和颜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日常话题,其间也朝这边打量,看看吴远究竟有什么秘密要避开他。
吴远没有要刻意避开谁,只是因为母亲身份特殊,如果这个时候让族人知道自己的父亲,那个拐跑初代司礼的外人去世了,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那也许会加深自己是个外人的印象,而刚刚暖回来的场,就白搭了。所以没有必要的话,还是不要主动提到外人父亲的事。
当然九司的其他人也先不要告诉,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的,等自己把一切都解决,搞定了之后,再另作通知吧。
最初之所以对父亲的死讯没有反应,是因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在这种大事下,人们很难掩藏起自己真实的那一面,而吴远的执行欲优先于情感表现了出来,首先不是什么悲伤的感情,而是怎么处理这件事。
这在旁人看来肯定是理性到令人费解,也许正因为走的是老爸,曾经千百遍祈祷的事情终于兑现了,心里竟是这样的毫无波澜,他自己是没有意识到的,理所当然的认为人死后紧接着要处理的一系列事情。
关于父亲的身后事,吴远已经在心中有了打算,包括联系小姑,还有买墓穴的杂七杂八,不过现在就规划的太细也没有必要,等到了那步,之后该做什么,按照流程走就行了。
吴远带着乐亦彤站到旁边,看起来是在磨磨蹭蹭地整理大袍,其实九司脱下的这些袍子,随便搭在一边就好,会有司用部的人来收好的。
所以九司散得也快,与其他人一一寒暄告别。
吴远朝印声使了个眼色,这种铁兄弟间的默契让他秒懂,于是他让颜茴先行离开,自己这边还有些事情。
颜茴对吴远是有些不满的,总害得印声负伤,但又因为是关系到月离族的任务,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在几次路过见面的时候,稍稍提醒过几句,这弄得吴远始终不太敢看她。
范阳也磨蹭到最后,他想把刚才仪式上的情况再跟吴远说说。
从警卫部小兄弟们的监视情况来看,大部分参与抗议的族人都是平常不太突出的角色,泛泛之辈。
但有那么几个有些身份的人掺杂集中,应该是领头的,大学部的邹教授和季康季学究,还有他们手下的一些学生。这些人都曾公开表示过信奉蚩尤,是排外组织里的鹰派成员。
吴远朝他点点头,才刚刚宣布半巫的身份,而且就在仪式上,便已经出现了大批的反对者,以后的路肯定是很坎坷。
算了,一步步走吧。
“辛苦你了。”
吴远拍拍范阳,没想到他人在台上就把任务安排下去,并且已经收到信息整理给自己,确实是比第一见到他时要熟练了许多,是个能独挡一面的司卫了。
“姚顺羽是明天来训练吧?”
吴远接着问他,把那孩子介绍给范阳后,就让他们两个单独联系了,自己没再多问这件事,现在既然遇上了,就顺便了解一下。
“这位弟弟骨骼惊奇啊。”范阳连连点头,“虽然开练的年纪有些晚了,但领悟神速,一招一式看过一遍,就能打出个全貌。”
“那好,费心了。”
“不费不费,省心才是。”
和范阳道别后,吴远才跟印声说明了父亲在傍晚时离世的事情。印声稍稍表达了惋惜,知道这对吴远来说算是种解脱,只问要不要陪他一起去。
吴远觉得不是不可以,就怕给大家添麻烦了,毕竟是去看一具尸体。
刚要开口,手机响了,是唐可可。
这丫头又搞什么事?
电话一接,便是从那头喷发而出的抱怨:“呆不了了!我被恐吓了!赶快把我送出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