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听了弓怜人的话,低头道:“那小和尚一说是罂粟,这时我也忽然想起来,当初师父和我聊天的时候说过这罂粟花粉是一种能够致人疯狂的毒药,因此即便那小和尚如何劝我,我也未曾吸入一口。”
不闻听到这里,不由眉飞色舞起来,心道,好小子,师父教你的每一字每一句,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也倒不妄为师疼你一回。
因为这罂粟花粉的事情,不闻当时也只是和吴铭聊天的时候凑巧捎带着说了这么一句,没想到吴铭就给记住了。所以不闻听到这里的时候心中还是倍感欣慰的。
吴铭没注意到不闻的开心神色,接着讲到:“我一想到这罂粟花粉是毒药,既不愿自己吸食,也不愿那小和尚去吸食。”
吴铭讲到这里,不禁悄悄的看了弓怜人一眼,低声说道:“那时我还当小和尚是我的好朋友,很好的朋友,因此我不想看他沾上毒品。”
方才还处处护着吴铭的弓怜人听到这里,也不禁恨声道:“哼,你怕是怎么也没想到你的那个好朋友竟然是个好赌好色好毒的地痞无赖罢。”
吴铭不禁小声反驳了一句:“人心长在肉里,我一双肉眼怎么能够看的清。”
弓怜人听了吴铭的小声反驳,更加生气,终于忍不住瞪着吴铭大声道:“呆子,那为什么我就能够看的清,我一眼就看得出那个小和尚不是个好人。”
吴铭低着头不敢再说,弓怜人这些日子里的委屈压制不住,眼看就要边哭边骂了。老和尚见状不对,赶忙轻轻地搂着弓怜人的肩头,训斥吴铭道:“小兔崽子,你就往下讲经历的事情就好,瞎顶什么嘴。”
小兔崽子,自从吴铭从快活楼回来以后,小兔崽子这个称呼好像已经成了不闻给吴铭的昵称。
吴铭闻言,继续说了下去:“我劝那小和尚劝了半天他也不听,我和他撕扯之间不小心就把上次去弥罗宫,王母娘娘给我的那块牙牌掉了下来。”
碧泪问道:“就是那块叫做一念之间的可以收集人的情绪的牙牌?”
吴铭答道:“嗯,那块牙牌我都是随身带着的,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把玩。我听到牙牌掉了,就把牙牌捡了起来。”
老和尚不闻此刻也不再吹胡子瞪眼,神情严肃的捋着自己的白胡子问道:“你将那牙牌拿在手中之后,心境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吴铭道:“也算不上什么变化,但是好像忽然间想通了一些事情。这小和尚自我见到他之后,不是教我杀人的武功,就是带我去赌博,到了今日,竟然开始逼着我跟着他一起吸毒了。”
弓怜人气还未消,听到这里埋怨道:“你现在总算是认清这小和尚不是好人了。”
吴铭点头道:“我那时才恍然大悟,虽然赌时一时欢快,美色荡漾心神,那罂粟花粉更能令人飘飘欲仙,但这都不是人间正道,反倒会令人走向罪恶深渊。我本来觉得和这小和尚呆在一起的时候做的事,就是大人做的事,但是那时才明白,这应当是坏人做的事。”
碧泪听到这里,不由摸摸吴铭的头,道:“铭儿能懂得这个道理,便已经是极大的造化了。”
原来无论是弓怜人还是吴铭,从小就在名门正派之中,既不接触三教九流的那些下三滥的东西,也从小就被教导要好好做人,坏习惯是沾也沾不得。
因此就是吴铭和小和尚打了一架这种放在江湖上实在不值一提的事情,不闻也绝不允许。方才不闻发怒,虽有一半是佯装,但也有大半是动了真气。
吴铭听了碧泪的夸奖,笑了笑继续说道:“不知那小和尚着了什么魔,往日里若是我实在不想做的事情,他几番劝阻之下我若不做就不再纠缠了。谁知今日我不听他的话他就开始和我动起手来。”
方才还在生吴铭气的弓怜人此刻忽然间挽起袖子来道:“他若是敢和你动手,你当然要打他!”
弓怜人说罢,还扭过头看向不闻,问道:“不闻师父,你说是不是,别人打我们,我们就必须打回去。”
不闻没有回答弓怜人的话,只是手捻佛珠,笑着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反倒是吴铭答道:“他虽然和我动了手,但我一开始并未还手,只是用了轻功躲着他,我并不想和任何人打架,他虽然没带着我做好事,但是我只是想着离他远些便是了,没有必要非去打架。”
碧泪听了笑道:“铭儿处理的很对,那后来为什么又和那个小和尚打起来了呢?”
吴铭道:“只是后来他边追边道‘现在九霄殿里无论是弥罗宫还是地府幽冥,不是有人想要你的人,就是有人想要你的命。我把你当兄弟,才让你趁着自由的这一丁点日子享尽人间快活,你怎么如此的不知好歹。’”
方才本来紧张着吴铭的弓怜人现在忽然间又赶紧拉着不闻的衣袖着急道:“不闻师父,碧泪姐姐,这小和尚竟然知道吴铭的事情。”
再看不闻和碧泪,他们神色当中竟然没有本来的惊讶,反而只是互相对视了一下,又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些事,看来他们也已经料到了。
吴铭没有理会弓怜人的惊讶,继续说道:“那时我才发觉这小和尚大概和前些时日那些想要抓我的人有什么关系,便想要留下他,但是当时心中还是打了恍惚。”
弓怜人问道:“什么恍惚?”
吴铭道:“那小和尚这些时日和我玩耍时我也曾注意到他的武功,而且我虽然和不闻师父还有碧泪姐姐学了一些武功,但是我总觉得不是他的对手。”
吴铭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刚有了这样的顾虑,手中的牙牌就像是传出了一股暖流。我忽然间想起了练武时的一些感觉,忽然间就有了不畏惧的信心,于是就和他打起来了。”
还没等其他三人说话,吴铭又说道:“没想到等我和他打起来之后,越打越有精神,越打越勇,渐渐的反而占了上风。”
这时不闻点点头说道:“‘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一切颠倒梦想。’,你必是想起了心经当中的这些话,心中没有杂念,就已经胜了一半。何况你现在还有皇天清歌决的加持,自然能够打得过那小和尚。”
不闻此刻如是说,吴铭一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不闻看看吴铭,问道:“小兔崽子,你悟到什么了。”
吴铭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明明在专门去修习《心经》或者去练习皇天清歌决的时候我练得就很好,但是等到心中真的想要和那小和尚比的时候,却总觉得差些什么。原来并不是差些什么,而是多了些什么,多了杂念。”
不闻听了,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全对。”
吴铭不解道:“师父这话怎么讲。“
不闻道:“世上的习武之人,希望做到心无杂念的很多,但是能够做到心无杂念的人很少。因此你当时能够做到心无杂念,当然是占了上风的主要因素之一。”
世上之人,只要存活于世间,就难免有杂念,财米油盐是杂念,生老病死是杂念,功名利禄是杂念。
莫说是想要做到此生杂念全无,就连在与人对敌的那短短片刻,若是想要做到心无杂念,也是极难的。
吴铭听了不闻的话,又问道:“这心无杂念只是原因之一,那原因之二是什么呢?”
不闻道:“这原因之二,可就没有心无杂念这么玄乎了。”
吴铭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等着不闻继续往下说。
不闻继续道:“另一个原因就是你的功夫还没练到家。宋朝曾有一位官员叫做陈尧咨,善工书法,而且射技超群。一日射箭之时十中八九,恰巧被一个卖油翁看到。”
不闻不知为何,说着说着竟然讲起故事来。而吴铭竟然也听了进去。
吴铭道:“射击本难,能够十中八九,已经实属射技超群了,那卖油翁应当非常佩服这位官员吧。”
不闻摇摇头道:“非也,陈尧咨当时也是你这般想法,于是便问卖油翁自己射技是不是已经出神入化,谁知那卖油翁只是笑笑,回答也令陈尧咨大吃一惊。”
吴铭道:“莫非这卖油翁也是一位世外高人,有百发百中的高超技艺?”
不闻笑道:“那倒不是,这卖油翁只是回答‘无他,但手熟尔。’意思就是说陈尧咨技艺超群,也不过就是练得多了,熟练罢了。”
这时弓怜人道:“那陈姓官员听了这话定然很不服气。”
不闻点点头道:“陈尧咨听闻此言,当时大忿,于是便说道:‘汝何敢轻吾射?’。哪里知道那卖油翁在大官面前,倒也不害怕,从容说道:‘以我酌油知之。’。”
吴铭问道:“难道这卖油翁打油之中也有什么玄机不成。”
不闻道:“也倒没有什么玄机,只是别人打油,若是遇到细口的家具,必然会加一个漏斗以防油会漏到其他地方。而这卖油翁拿出一细口的葫芦,非但没有再用漏斗打油,而且还放了一枚铜钱在那葫芦之上。”
吴铭惊讶道:“这么细的口,那也能把油酌进吗?”
不闻点头道:“油自钱孔入,而钱不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