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翻起鱼肚白,地仙宫当中,白发女子紧闭的双眸突然间张开。
一处石室当中,沐痕还沉浸在睡梦中。
沐痕没想到吴石竟然走进他的梦中,这个在他生命中只是昙花一瞬的人,竟然跑到他的梦中。
沐痕又看到吴石的身影,浓眉大眼,下巴尖尖,身躯颀长,笑容张扬,一双招风耳向外延伸着。
吴石在救下女子之后,两人朝夕相处着,女子的记忆只有七天,所以这当中,女子不断忘记之前的经历,而吴石却不断积攒着这些回忆。
女子每次忘记都会在嘴中念叨着,“门的后面有东西在等着我。”
于是,吴石决定帮她。
“天池墨画,死水沉沉,千锁连环。门上的提示是三把钥匙。”女子提示着他。
但是,直到最后,那扇门上的玄机他也无法参透。
很快他想出办法,他引长寿族人发现女子深埋的尸骨,并且看见自己在其中用血水写下的字样,“长寿族人,我诅咒你们猎物越来越少,人丁日渐稀薄。“并在最后署名白发亡灵。
这样一来村民很自然的想到死去的白毛,开始一场超度法事,定期奉祭食物。
“我曾经诅咒你们猎物越来越少,人丁日渐稀薄,但是你们为我建祠献祭,所以你们只要解决三个问题,我就取消诅咒。”吴石顺利成章的将三个问题张贴出来,集思广益。
并且为了诅咒的真实性,他不惜杀掉一些他痛恨的迂腐顽固,只守规矩的村民。
吴石装白毛一装就是五百年,这五百年中,曾经有无数次,吴石劝自己放弃,因为女子的记忆只有七天,他做的事情再多,女子也不会记得。因为他已经喝过玄武湖心之水,永生恐怕都没有资格爱上别人。但是每次他都有理由说服自己。
曾经有一段时间,吴石陷入深深的自省当中,“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什么时候陷入爱情泥沼,无法挣脱?“
吴石一开始是因为感谢女子替他报了仇,同时又顾念女子宁肯伤己,也不伤人的性格才留下来的,但他没想到事情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在吴石扮演白毛的第四百年,管海升发动推翻白毛的战争,结果以失败告终。
两人单独会面中,管海升知道吴石身份,怀着愧疚,他告诉幸存下来的人让张启继任村长,并且永远都不要再发生战争。
然后到了第五百年,吴石明白自己寿命将至,于是决定用自己一死换得五百年前事情的彻底终结。
吴石知道少女怕争斗,怕鲜血,所以这一切的腥风血雨都由他承担,由他终结。
人算不如天算,他竟然没有发觉那些尸骨中微不可查的白毛成为转机,张启发现白毛另有其人的秘密。
沐痕身临其境着,感受着吴石的所作所为,他的心头竟有些悲怆。
…………
“喂,起床了。”王朗的呼声惊醒沐痕的梦,从床上爬起,沐痕望着白发女子,感觉到她盛世容颜下竟有些刺骨的冰寒。
“吴石呢?”女子目光四处查探着。
沐痕的眼角有些发热,他没有理会王朗的威胁,“我想现在我是懂你的。”沐痕心间言语着,跨前一步笑道,“哦,他昨天跟我说,他陪伴大姐头很多年,现在终于帮大姐头找到能打开最后一扇门的人,他希望大姐头努力完成心愿,而他也该去忙自己的事了。“
司莹的脸上闪过一抹微妙的情愫,有不舍,有难过,但是表情瞬间埋没在冰寒的美颜下,“这样呀,也好,希望他在任何地方都好。“女子祝愿道,脸上却再没有一丝波澜。
王朗看着沐痕,双眼变得柔和起来,他的双眼闪烁着,眼中隐隐有着雾气升腾,眼神闪躲着避免着同沐痕的眼神交织。他明白吴石恐怕已经离开人世了。
…………
两千年前,长寿族人刚搬来这里时候,时常可以看到一只石龟浮出水面,缓慢的游弋着,长寿族人以之为祥瑞征兆,故此定居。
长寿族人觉得石龟不能等闲视之,于是赐名为玄武,整片湖泊自此成为玄武真君领地,起名玄武湖,沿用至今。
玄武湖上,湖水湛蓝,因为常年有着雾气笼罩的缘故,视线受阻,很难领略湖光山水,但是烟雾朦胧的样子却给玄武湖披上神秘的外衣。
三道人影刚行至湖边,就看到一位身穿花格子衣衫的老者,清癯的脸上布满岁月沧桑,在老者身旁,一众村民脸色暗沉,手中的勾刀蠢蠢欲动。
“你们谁是五百年前屠我族人的真凶。”胡渣中年叫嚣着。
“聒噪。“王朗迈步而出,渡劫境的威压席卷而出,将所有村民笼罩。
“阁下高抬贵手,我等前来就是为了弄清一件事情,五百年前,我长寿族人到底犯了各种罪,竟要遭受灭门之祸。”老者恭敬的说道。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沐痕的脸色大变,这道声音,就算他化作灰沐痕也能辨识,因为是这个人,将他活活炼成药人。
沐痕瘦削的身影前行着,眼中怒火中烧,他跨至王朗的身前,“我来告诉你,你们犯了何种错误。”
沐痕看着这群总觉得自己代表正义的村民,阴狠的笑道,“八百年前,你们灭绝人性,用吴石献祭玄武,这就是因。五百年前,你们将白毛乱棍打死,你们只觉白毛偷食食物,损害你们利益,你们难道不知天下众生皆平等,万物生灵缘造化?血命需以血偿!族人被屠去半数,这便是果。张启道貌岸然,当日,他知晓吴石的身份后,便妄加猜测,将五百年前的血案归咎于阴谋,想要将族人身上的恶清洗,想要给自己找一个反抗的理由,他不愿正视历史,死不足惜。“
沐痕的眼神看着众人,“李药,你当初将我活生生的炼成药人就是因,今日,你偏听偏信,妄想再次为族人清洗罪恶,当真是想要重蹈覆辙?人在做,天在看,终有一日,你会遭到应有惩罚。“
李药气的面色通红,“臭小子,你,找死?”
沐痕轻蔑的笑着,“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吴石想要血洗长寿族。你们的思想僵化,顽固保守,有你们这样的领袖,长寿族的悲剧还会一次次重演。”
李药气急败坏,脚尖重踩地面,一掌裹挟着浑厚的元力气浪扑面而来,“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谁给你的狂傲的资本。”
掌风越来越近,李药觉得一个废弃的药人,一个渡劫境高手怎么会为了他动手?
一道黑袍身影迅即而出,瞬间便来到沐痕身前,嘴角诡异的笑着,“我觉得他说的对呀!”王朗一拳轰出,拳掌相对,李药袖口衣衫尽裂,炮弹一般射出,一层强大的元力气浪横扫,将众多村民震的一口鲜血吐出。
李药的嘴角有着血迹流出,胸脯遭到强烈的反震,胳膊上至今一片麻木。
李药牙齿紧咬,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你等着,没有人会永远帮你。”李药想到沐痕体内的毒素,讥笑道,“前提是你能继续活下去,有命狂,可是要具备狂的资本。”
沐痕讪笑,“多谢你给我活下去的动力,今日仇,来日必报,早晚有一天,我要让长寿村永远曝露世间,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没有规矩可守,总有一天,我必取你狗命。“
“你……”李药遥指着,气的又一口鲜血吐出。
“还不快滚。”王朗喝道。
众多村民抬起李药,绝尘而去,留下一道声音在空中响彻,“臭小子,你身上的毒药味道就算再隐秘,我也能找到你,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挫骨扬灰。“
沐痕转身,忽然看到白发女子正爽朗的笑着,从未有过的开心。“听你骂人,挺有意思的,你这个人,真有趣。”
沐痕望着少年碧蓝的眼睛,再看看湛蓝的湖水,“现在有一个问题,我可不会水性,这么深的湖,我下去连个尸体都捞不回来。”
司莹再次忍不住噗嗤一笑,牙齿碎玉般,笑声如银铃。
王朗平静的脸上也有了笑容,揶揄道,“我都为你准备好了。”说着,将一颗褐色的药丸塞进沐痕的嘴中。
“定水丹,地仙宫里就有两颗,一颗有效时间只有一天,所以要抓紧时间寻找那个密闭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