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她点头答应了,等到了晚上,趁他去洗澡的空隙,她从他手机里记下了莫莉的号码。隔天季临川出门后,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拨通了电话。
莫莉听到是她,嘲讽道:“稀客啊,你怎么会存老娘的号码,从季哥那儿偷的吧?让我猜猜你想干什么,难不成你良心发现,看老娘出力救了你,想请我吃饭?”
听她在电话那端放肆的笑,欧阳妤攸打断道:“我有事问你。”
“问吧,反正等你挂上电话,我转头就告诉他。”
她轻笑,威胁道:“莫小姐,你忘了,你可有个把柄在我手上,还是我直接告诉季临川你……”
“行行行!季太太,您有话赶紧说,我这儿忙着呢。”
她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把你那里所有跟陈嘉棠有关的线索告诉我。”
“这不可能。”莫莉那边车鸣声很杂,她声音很颠簸,说道,“我用脚趾头都想得到,季哥都不会同意的。”
欧阳妤攸扬起声音,说,“你再想想,是你告诉我,还是我告诉他?”
那边莫莉没了动静,欧阳妤攸也不着急,给足了时间,低头轻手撸着腿上的珍妮,问:“想好了吗?”
“换一个别的,这个真不行。”莫莉收起一贯嚣张的气焰,平静地说道,“我那点事你要真想让他知道,不会等到现在。”
欧阳妤攸抚摸猫毛的手停了下来,冷声道:“莫莉,我如果今天打算整你,保证你不到明天就会被季临川踢掉,你要不要赌一把?”
近墨者黑啊,从前季临川什么都爱跟她打赌,赌晚上会不会下雨?赌她家阿姨做饭有没有忘记放盐,赌她将来会不会嫁给他?
那些多半她都是输的,可如今赌这个字,她也能如此轻松地从嘴里说出来。
现在她赌,莫莉会不会妥协。
而那头过了半响,发出熄火停车的声音,莫莉重新占回主动权,分析道,“你就算知道又有什么用?去看看你楼下,至少有十几个人守在那儿吧,你去哪儿,做什么,季哥都会知道,况且,凭你,根本不可能找到陈先生。”
“你也未必能找到他!”
“那可说不定。”莫莉半笑道:“你这个季太太还是安分点,只要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就算帮大忙了,这样,我答应你,等老娘找到他,第一个通知你,怎么样?”
欧阳妤攸思忖半响,问,“还有呢?”
“你跟我通电话的事不会让季哥知道。”
“很好。记住你现在找的是一个曾经死过的人,不准再像那年把他逼到那份上,否则这次我不会放过你!”
挂了电话,欧阳妤攸起身走到阳台边,只能暂且相信莫莉。
那话说得没错,她一个曾经混迹黑道,现在管着几千号打手,给众多财团大佬提供保镖警卫的女人,总比自己这个笼中之鸟更有寻找陈嘉棠的能力。
她每天等着消息,莫莉却告诉她,大海里捞针,哪有这么容易?
隔天,季临川忙里偷闲没去公司,一早驾车带她出了门,这两年他们很少单独在外面吃饭,哪怕有她想吃的东西,也是他让人打包回去,像这样在古色大厅的窗户边,相对而坐,闻着茶香,看着城市,还是第一次。
她喜欢香片茶,他不大爱喝,但还是泡了一壶。
这时邻桌客人买完单,服务员从外面引领新的客人入座,走过他们身旁时,忽然一个亮白的身影晃过来,灿烂的笑脸说:“真巧呀。”
欧阳妤攸放下茶杯一望,竟是她。
拍卖会上的那个24号小姐。
只见她穿着白色连衣短裙,一圈圈白纱布裹着小腿,醒目的伤痕大方示人,这一点,欧阳妤攸就做不到。
不同方式留下的伤,决定了她们面对它的心情,原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既然碰上了,见她又是单独来的,自然就凑到了一桌,季临川招呼她说,“颜小姐,请坐。”
颜潼爽快坐下,望着欧阳妤攸说,“这几天我一直问他呢,见你现在没事了就好,那天我腿伤太痛了,季先生特别体贴,他就让我先回去了。不过我就知道,他们一定能很快找到你。”
欧阳妤攸微怔,原来自己被劫走的事,她也知道,转而一想,那天季临川送她去医院,他们是一起离开会展中心的。
后来发生的事,她知道也不奇怪。
可欧阳妤攸怎么想心里都不是滋味,这些天一直感激季临川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的呵护体贴几乎掩埋了她。
可她可从未想过,如果当时他留在她身边,会不会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这时,季临川岔开话题道:“颜小姐住这附近?”
颜潼点头,“嗯,不远,我以前就爱来这里喝早茶,这么多年了还是这里的点心最正宗。”
颜潼突然想起来,对季临川道,“你上次说的事,我跟爸爸提了,他刚好过段时间要回来,要不等季总有空,我搭线让你们见面聊聊?”
他点头,“也好。”
欧阳妤攸目光微怔,望向季临川,他却不看她,见她拿筷子的右手不甚方便,给她换了汤勺,小点心一块接着一块往里面放。
“别夹了,吃不下!”她冷着脸,将勺子往碗里一扔,控制不住地想发火。
这时手机响了,她烦躁地扒开包,拿起来一听,竟是那个出版社的吴小姐。
欧阳妤攸因为被退稿,那天在季临川面前哭鼻子,觉得丢人,所以早就把这个吴小姐拉到合作的黑名单了,以后再也不想接她的单。
可随后一听才知道,她不是约稿,而是为上次退稿的事道歉。
原来前不久,出版社所属的公司突然被人收购了股份,换了新的大股东,然后她就被开除了,吴小姐觉得莫名其妙,可上司也给不出个合适的理由,只说是大老板的意思。
这吴小姐思来想去都不明白,她跟高层那是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有人指名道姓要开掉她呢?就在刚刚,她才听关系好的同事说,内部的人传言,她是因为单方面毁了某个画稿合同,才得罪了新股东。
吴小姐在那家出版社做了好几年了,若是没有这种事,今年铁定会升职,她打电话来,只是试探一下,若是得罪的人真是欧阳妤攸,她认为这误会还是很好解决的。
欧阳妤攸此时心情不大好,冷声说,“你多虑了,我跟你那公司股东没有半点瓜葛,也没那么大的神力,能影响你的前途。”
吴小姐见她要挂电话,忙解释说,近来她从没退过别人的画稿,唯独那一次。
欧阳妤攸实在觉得这话有意思,便问她,“只退过我的?我还真好奇,这是为什么?”
颜潼正托着脸跟季临川说话,而他的视线若有若无飘着,正在细听对面女人打电话。
那吴小姐支支吾吾,半响才说其实最初接画稿的那人是她男朋友,因为截稿那几天生病了,她才找人来补空缺,结果她男朋友病好,还把画赶出来了,所以她就退了欧阳妤攸的稿子。
这理由简直更欧阳妤攸窝火,不想再多纠缠,只说道:“你还是去别处问问,是不是得罪了别的人,毕竟人心叵测,万一是无意间惹上的呢。”
就像她,说不定也是不经意招惹了谁,才遇上被劫的恶事。
想到这儿,只觉得脑袋很疼。
挂了电话,季临川问她,“什么事?”
“没什么。”欧阳妤攸摇摇头,转而脑袋闪过一个念头,又突然问他,“认不认识出版社的吴小姐?”
季临川正倒着茶,低垂的眼眸波澜不惊,说,“我怎么会知道她?”
欧阳妤攸垂下脸,想来也觉得不太可能,不牵扯到自己的利益,季临川应该不会大动干戈做这种事,肯定是那个吴小姐搞错了,倒打一耙,竟好意思来找她背锅。
她拿起汤勺,低头发愣,季临川夹着一块香脆的芋头糕放在她碗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嘴角扬着笑意。吴小姐什么的,他确实不需要认识,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而已。
三人吃完饭,路况正值高峰期,颜潼自称是刚回国还没买车,季临川就顺口说捎带她一程,欧阳妤攸原本坐在副驾驶座,可颜潼说她在后座有点晕车,那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换作平时,欧阳妤攸断不会理会,但这会儿正值九月份中旬,上午温度升高,有她在,季临川一般不会开前面的冷气。
但他其实很怕热,所以欧阳妤攸索性就跟颜潼换了座位,让他开了空调。
路上停停走走,颜潼话很多,季临川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着。
他一双视线忍不住从后视镜望向后座,阳光照在她的半边脸上,卷密的睫毛像镶了金边似的,唇色通透暗红,犹如熟透的樱桃,透着高光,十分诱人。
光线太亮,后座的欧阳妤攸微微睁了睁眼,轻舒口气,眼睛四处瞟,忽然在镜子里与他四目相接。
季临川在后视镜里对她笑,欧阳妤攸狠狠翻了他一眼,想起自己被劫那天的事就恼火。
车子很快按照导航来到颜潼的住处,她下了车,视线扫过欧阳妤攸,笑着跟他们告别。
离开颜潼的住处,车开出了两条街,拐到了车辆稀少的林荫道。
突然,季临川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他扶着方向盘,静默了半响。
后座的欧阳妤攸也不作声,她望了会儿外面哗哗作响的树梢,顺手拿起车上的矿泉水,喝了两口,水滴浸润了两片粉嫩的嘴唇,她抿了抿嘴,继续看着窗外。
“还不坐过来。”他说道。
欧阳妤攸没吭声,拿起水瓶,走下车,靠在车尾,像对峙一般,在车外站了许久,直到季临川终于按耐不住,打开车门,半推半拉将她拖到副驾驶座。
她被强摁着坐进去,季临川突然俯身冲过来用力亲吻她,手臂圈着她的后背,像一条干涸的枯草,拼命地吸允着水分,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吻进自己的身体里。
路边车辆交错,三三两两的行人投来注视,欧阳妤攸窘得无地自容,闭着眼伸手掐在他肩上,季临川却没有松开她,依然拼命地吻她,纠缠着她的舌头,吸允着她的嘴唇,手指穿梭在她的头发里……
“你放开!”欧阳妤攸双手推开他的脸,抬臂摸着脖子上的伤,恼怒道:“你那天自告奋勇给她当护花使者,会不知道她家在哪儿,我看你是专挑这吃饭的地方来附近偶遇的吧。”
“你少说没良心的话,不是你最喜欢吃那家的早点,老子会带你去?”何况那天他根本没来得及送颜潼,更没兴趣去记她随口一说的地址。
欧阳妤攸忽然有些委屈,点头道:“我没良心?这些天我会念你的好?我竟忘了那天是你丢下的我,就为了那个刚认识的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