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套衣服,搞了张新面具,人到医院时恰好是下班时间。
可能是因为快要11月的缘故,天黑得早,穿梭在疲惫的人群和路灯的阴影中,许云歌感到异样的自在。
明明10月底和11月没有节日放假,加班、业绩,想想当时自己还在上班的时候,简直是悲惨年底最为致命,想起来就一头的包。
公交车上,远处的烟花,不知是在庆祝些什么。
也许是寒乌大学的人在庆祝案子告一段落,在彩排百年校庆的节目?
许云歌摇摇头,自从接触诅咒,每一天对他来说,仿佛都变得漫长了许多。像以前上班下班,食堂宿舍两点一线的生活,时间就会过得飞快。哪像现在,每天过得诚惶诚恐,却又必须主动去寻找都市传说。
一道诅咒,一场游戏。
假若不再索取新的诅咒,稀有神奇的各种道具恐怕也就失去了获取来源。若是继续探索都市传说,许云歌身上的诅咒一定会越来越多……
就像癌细胞,起初只是一小处,随后越来越多,不堪重负,全面崩盘。
“看来我的运气不错,调查都市传说确实是正收益居多。如果纯粹依赖索取的那道诅咒,却在游戏和任务方面蒙混过而没有取得奖励,下次再索取诅咒,负面效果不断堆叠,完全就是自杀。”
“不知胡小玉当初,到底要了一道怎样的诅咒才搞成这样?”
许云歌期待王宝芝有一些情报,让自己不用找恶鬼索取诅咒,不用受到游戏的限制,也可以取得一些治愈疾病的力量。
走上医院大门台阶,人还没看清,就看见一只毛发油亮的黑狗在门口转悠。让许云歌想起了一些养狗的病人,当他们生病住院的时候,即使没有什么亲人探望,也会有一条狗来门口或停车处守候。
想起自己的遭遇,却是一条等待自己回家的狗都没有。
慢慢的,那些等不到主人熬出院的狗,也不再能感动许云歌。
这黑狗,好似也多看了许云歌几眼。
揉了揉脸,医院内的大多走廊一样是寒气鄙人,容易让人想起太平间的冷藏柜。即使有中央空调也只是对房间内部开放,想起住院时还有2元/小时的空调费,许云歌就觉得心情压抑,诅咒之力蠢蠢欲动。
“我真不喜欢医院这鬼地方。”
走入医院,朱医生和王宝芝的位置十分显眼,在她们身边,还有一名初中生模样的少女。王家父母并不在身边,朱医生说他们的心理障碍一般调理就好,让他们挂了心理科去做测试。
医院的心理科,和私人诊所的心理科收费差距是非常大的,可能也是不希望王家父母的经济压力心理负担太大,朱医生在这方面很专业。
当然,这并不是说医院的不专业才收费低,而是医院规定不让高收费。一般患病的平民百姓,基本上承担不起高额的专业专家分析治疗,变相制造心理压力和负担,治疗效果也会适得其反。
“王宝芝在看烟花?”看见王宝芝站在那头的窗口,独自眺望远方的夜空,许云歌走到朱医生门前打了个招呼,免得她认不出自己。
“我见过不少同行专家,一个都没你这么耍大牌的,你可算来了。”
许云歌轻轻一笑:“我又不是活**,白天晚上查案子,中午下午你还想随叫随到配合治疗不成,医生也不是7x24小时上班的呀。”
朱医生也不和许云歌贫嘴,介绍身边的少女:“嗯,就是这个小姑娘今早找到王宝芝的。她的妈妈病了,爸爸在外地打工,姐姐在备考,每天都遛狗带饭,可比某些人勤快多了。”
“不是我找到的,是大黑找到的。”小姑娘正是豆蔻年华,见到朱羽霞夸奖她,脸红心跳的连忙解释,十分害羞的模样。
许云歌见小姑娘没有什么心计,便套话问了一些找到王宝芝的细节。
原来小姑娘名叫窦昕唯,家在寒乌大学后山边的一处小镇。这些年寒乌市逐步进行城镇改造,她的家乡也变化很大,远远的看见那些起重机和工地脚手架防护网,大多就是类似的改造中小镇。
大黑是窦昕唯出生之后,她爸妈养的一条黑狗。家中爷爷奶奶走得早,没老人带孩子,小唯妈妈在家以一己之力起早贪黑支撑着早点摊子。
不过奇怪的是,问起小唯的爸爸,她却知道得不多。
平日里就让大黑帮忙看住孩子,洗刷干净和昕唯玩闹,长大了以后就让大黑帮忙送孩子上学,有条大狗跟着孩子,家长也放心许多。
一路幸苦了这么多年,盼星星盼月亮盼小康富起来,小镇给了学生车接送,学生的安全隐患好转许多,慢慢的孩子也长大了,能独立做不少事情,窦昕唯的妈妈却积劳成疾住进医院。
大黑成了她们家的守护神,像家人一样陪同姐妹俩过好每一天,窦昕唯也照例上学,遛狗,给妈妈做饭。
也许王宝芝天生运气好,意志坚强撑到了救援。
农村山里的娃,在这方面天生的自信,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窦昕唯清早遛狗去山上采野果子,大黑听见有动静,就冲上去找到了她。
据窦昕唯所说,王宝芝当时被什么东西吓得面无人色,在土坑里发现人的时候把她都吓了一跳。清早的山上特别冷,小唯就立即打电话叫来了姐姐,姐姐帮忙报警,就把王宝芝送了回来。
年少单纯,对满怀憧憬的模样真好。
许云歌从窦昕唯身上移开目光,经过社会的打磨洗练,他早已没那么多愁善感。再有姨妈那种监护人,他觉得独居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王宝芝本来精神状况就不太好,连续受到惊吓刺激,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我向老李和赵公子打听了一下当时的状况,也许你可以试着温柔一点,不要总是对患者引导暴力发泄疗法。”
“行吧,反正你是专业的,你说了算。”许云歌一头黑线,赵文岚这人说是保密,结果还是把事情卖给了身边人。想来天下的小道消息素来如此,朱医生也要帮忙治疗,她不可能什么都不问就凭空开药。
许云歌走到窗旁,和王宝芝一起眺望远方的烟火。
等到烟火结束,他才摸出兜里的硬币,让它终于物归原主。
“宝芝,小玉的案子很快就会出结果,你们家是清白的,学校也是清白的。你大学里的同学还没毕业,我上次去查案子,都听到小兰她们在问,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去上学,和她们再做一回舍友。”
王宝芝原本还有些木讷,听到许云歌提起那些名字,好不容易才筑起的心理防御,几乎又是瞬间崩溃。
许云歌的谈话没有什么技巧,奈何回忆最为伤人,若是一刀戳到要害,来不及掩饰的慌乱伪装,就会暴露内心的悲伤和痛苦。
王宝芝哭了,只不是这次是默默的流泪,她学会了很快擦掉眼泪,不再让人不断的担心。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又想起了什么,这次她看上去比上次坚强了许多。
“谢谢,不过好在我终于想起来了,我不会再忘记了……”
“那年我和小玉,也是去后山看这样的烟火。”
王宝芝握紧硬币,双手微微发抖,像是舍不得拆开,又像是努力挣脱往事的纠缠和内心的愧疚。
在无星城市夜空的见证下,她开始诉说和小玉的朋友过往。
中秋节前后的时间,原本大学生应该放假团圆,胡小玉却没有回家。
她和王宝芝约好,晚上要去后山文化公园看烟火表演。
那时的王宝芝,还不知道胡小玉的内心有多么煎熬,她是多么的不希望自己回家。对她而言,上大学就是天大的自由,哪怕自己打工继续读书也不想回家面对那样的父母。
“天黑以后,后山公园的路很难走,我笨手笨脚的差点迷了路。等到我找到她时,她衣服头发都是湿的,像是摔到了水坑里又自己爬了出来,我牵着她的手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我只记得她的手好冷。”
“烟花很美,能和朋友一起欣赏更美。但小玉看完以后,却心不在焉的捏着一枚硬币问我说,如果世上真的有许愿井,我愿不愿意和她做永远的好朋友。”
“我当时不懂她是想表达什么,还是另有所指。我还没有回答她,她就捂着脑袋就摆摆手,说她突发奇想说了些奇怪的话,晚上山里太冷,我们还是早点下山回宿舍的好。”
“直到第二天起床我才知道,小玉她根本没有回来,她在山上呆了一整晚。我不知道她有多冷,她为什么要那样惩罚自己?”
“我在想是不是我不好,明明宿舍里大家都是姐妹,我却在她最需要心理依靠的时候,完全没有理解她的痛苦,眼睁睁的看着她……”
许云歌眉头微皱:“这不能怪你,每个人的家庭背景成因和过往都很复杂,有些事情注定只能靠自己,你……”
“是我劝她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