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君听得喊声,更不停留,拉着王清婷沿街狂奔。
魍魈听得部下叫喊,转头看去,果是杨君无疑,放下酒杯,当先冲了出来,余下四人跟着奔出。一见杨君逃奔而去,叫道:“少主留步!”
杨君听了,心想:“听魍大哥说话,仍管我叫少主,想来不会害我。”当即停下,转身问道:“魍大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魍魈道:“少主,我……你……你随我回去吧,魑离下令捉你,属下迫不得已,请少主见谅。”
杨君道:“原来你是来杀我的?好,很好,你要杀便来杀吧,反正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味儿。”
魍魈忙道:“属下该死,少主,即便我放你走,你也逃不过明日,魑离已派百余名部下出岛捉你,你若跟属下回去,属下还同他求情,念在教主与夫人的份上,当放你一命。”
杨君大笑一声,说道:“魍大哥,你当我怕死麽?人活着总是会死的,不过早死晚死而已,又有什么好怕!魑离想杀我,要他尽管来便是,我杨君岂会惧他?”
魍魈见他说话声威俱在,定是不肯回去,心中倒也钦佩,说道:“少主,既是如此,也只好得罪了!”说着将腰间一对判官笔取出,双笔齐使,径往杨君胸口点去,他知杨君已学得本领,自是不敢怠慢。
杨君见了,忙道:“婷婷,快些退开,别让他伤了你。”运起右掌,身子往左一闪,跟着一掌拍出。魍魈招式未老,见他闪身避开,左手一笔划下,往杨君手腕斩去。杨君手腕一绕,左掌跟着拍出,魍魈见他身法甚是灵活,虽听魑离说过他学了些本领,也不禁暗自吃惊,右手判官笔忙向他左肋刺去,才到半空,忽然笔尖上挑,转向杨君手臂。
王清婷在一旁叫道:“大哥小心!”
便在这时,客栈屋顶忽跳下十一名黑衣汉子,原来也是魍魈部下,不知何时潜伏屋顶,四下里一看,见并无帮手,叫道:“咱们先将她杀了再说!”不等魍魈吩咐,各自抽出弯刀,虽是暗夜,也能瞧见刀锋隐隐生光。
杨君见了,叫道:“你们若敢伤她分毫,我定不相饶!”
魍魈见他神情,极是关心王清婷,当下说道:“你们将那姑娘拿下,不许伤她!”十五人齐声答应,一齐挥刀,往王清婷飞奔过去。
王清婷见状,心中突突直跳,她虽会点武功,但自幼未曾学精,若是打一人倒也罢了,此时十五人一齐过来,如何能敌?杨君虽将上阳掌前五掌练熟,但这上阳掌靠得是随机应变之能,更何况其掌法精要全在最后一招,他内力虽也比魍魈要深厚,此时分心看着王清婷,心中焦急,竟被魍魈罩在双笔之下,丝毫不能退开,正自心乱之际,忽听得“当当当”几声响,那十五人的兵器竟一齐落到地上。
三人惊疑不定,一齐看去,见那十五人举着右手狂舞,“哎哟”直叫,又听得一人叫道:“红布巾!”声音惊恐已极。
听到“红布巾”三字,魍魈同杨君心头都为之一震,魍魈自知是红绫仙子到了,杨君却想:“不知这红布巾是何物?”他想起当日带领百姓前去京城相救于谦,途中碰见青城十雄,不知为何,那十人惊叫一声红布巾便上马奔逃。此时又听见这三个字,心头猛地一震:“莫非是救我妈妈的恩人?”当即大叫:“恩公,晚辈杨君,请恩公出来相见。”
魍魈听他叫那人恩公,心中更惊,忙将双笔收回,往后退开,叫道:“魔头,你装神弄鬼,做什么玄虚?”
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女子大笑之声,笑声忽又转到客栈,忽又转这边树梢,飘忽不定,扰乱人心,实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王清婷知是有高人相救,心中大喜,见这人缥缥缈缈,不肯出来见面,心中好奇,四处张望。
杨君也自好奇,心想:“原来恩公是位女子。”忽见左边屋顶红绫飘动,正是红绫仙子,只眨眼间便落在众人眼前,笑道:“听说天毒教乃是武林第一魔教,你叫我魔头,岂不要尊我为王?”
魍魈退开两步,红绫仙子的手段他也知道,当年魑、魅、魍、魉四人在玉珠峰都曾领教过的,如今一见,虽已隔十年,心中兀自惧她,说道:“尊驾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此时杨君站在一旁,心中却是又惊又喜,原来眼前这人正是那日相救王清婷的女子,杨君初时只道她是王清婷姊姊,如今见王清婷站在一旁,并未相认,才知不是,上前打了一揖,说道:“姊姊,原来是你,蒙姊姊多番相救,不知我妈妈在哪里?”他只道红绫仙子多次相救于他,因此母亲定也是为她所救。
红绫仙子道:“我又不是你妈妈,你问我做什么?”
杨君心头一震,心想这人说话怎这般没有礼数?毕竟有救命之恩,仍是笑道:“多谢姊姊将我母亲救出虎口,还望姊姊示下,告知妈妈下落。”
红绫仙子转过头来,怒道:“你要我说几遍?我怎会知道你妈妈在哪里?你这人呆里呆气的,也不知青儿看上你哪里了。”
杨君心中惊疑不定,看她样子,又不像说谎,心想:“难道竟不是她救了妈妈?又会是谁?”他不知红绫仙子便是程青师父,自也不知她口中的青儿便是程青,因此不去理会,说道:“想来是小弟弄错了,多谢姊姊,不敢请教姊姊贵姓。”
红绫仙子道:“我姓什么需要同你说起麽?”
杨君一听,心中微觉有气,又不便发作,正不做理会,忽听魍魈站在一旁,叫道:“少主,此人心狠手辣,不在天毒教之下,我劝你赶紧过来。”
杨君听了,心想:“魑离赶尽杀绝,丧尽天良,谁还能比他更狠毒?”正待要说,红绫仙子当先说道:“你啰哩啰皂的,活的不耐烦了?我今日不想杀人,赶紧滚罢!”
魍魈本就惧她,初时深恐一走,便遭她毒手,如今她亲自发话,正是求之不得,在自己部下面前,又不敢失了尊严,鼻中哼一声,转身便走。余下十五人跟着一齐,片刻便消失在暗夜中。
杨君见魍魈离去,梅瑛又非红绫仙子所救,当即与她辞别,过去拉着王清婷欲走,岂知红绫仙子喝道:“慢着,你二人孤男寡女,时时刻刻走在一起,你这小子薄情寡义,我岂能饶你?”
两人闻言,心中大惊,王清婷听得‘薄情寡义’四字,以为杨君与红绫仙子有甚瓜葛,眉头微蹙,轻轻转头看他。杨君更是惊疑不定,却想:“我与婷婷说过,自今往后都不再分开,同她有什么相干?如何来说我薄情寡义?”说道:“姊姊这话从何说起?小弟虽然不肖,但总算待人真诚,童叟无欺,最是看中情谊二字,姊姊如何说我薄情寡义?”
红绫仙子道:“说的倒是挺好,我来问你,你既喜欢青儿,如何又同这女娃一起?你负了她,难道不是薄情寡义麽?”问到最后一句时,声色俱厉,令人生畏,虽在暗夜,两人闻声辨貌,也知她脸色难看。
杨君一呆,忽想起程青曾说过自己有个师父,神通广大,本领了得,这人一直提起“青儿”,想必正是此人,忙问:“姊姊可是说青妹?”
红绫仙子冷笑道:“难得你还记得她。”
杨君见果然是她,吁了口气,笑道:“许是姊姊误会了,我与青妹情若兄妹,实无半分爱恋之意,她如今在昆仑山好好的,我如何便负了她?”
红绫仙子冷哼一声,说道:“早知如此,我又何必一路跟你,青儿每日想你念你,可真是难为了她。”
杨君一惊,吃道:“你……你说你一路跟……跟着我?”
红绫仙子道:“不错,那日你去京城救人,途中那十个小贼若非我出手,岂能离去?上次你救这姑娘,若非有我出手,焉能救得?此番若非有我出手,你又哪里还有命在?哼,我几番救你,并非真心要救你,若不是见青妹那般念着你,我存心看你对她是否真情,这才一路跟你,如今却同别的女子相好,岂不教青妹伤心断肠!”
她一一道来,杨君每听一句,都不禁退后一步,原来她一直便跟着自己,自己却全然不觉,想起那日官道之上,青城九雄大呼一声“红布巾”上马便逃,原来都是眼前这人暗中相助。从前对程青也只朦朦胧胧,直到如今碰见王清婷,方才知晓对她二人情感全不相同,一直待程青便如亲妹子一般,除此之外,别无它情。但这时听红绫仙子说起,才知程青竟是这般念着自己,心中登时愧疚不已,说道:“我与婷婷说过,此后生死一起,绝不离开,对青妹更无半分它念,我只当她作妹妹看待,还望姊姊明白。”
王清婷站在一旁听着二人说话,初时听程青如何如何想着杨君,心中莫名一酸,这时听杨君一说,酸意登消,满心欢喜。她二人虽未明明白白地说出各自心中感觉,但自花鸟岛起始,两人早已心意相通,虽未明言,却谁也知道对方的重要,自今而后,自是生死一起,不禁说道:“不错,我高兴跟着杨大哥一起,咱们生死也绝不离开。”两人对望一眼,虽是黑夜,也觉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对方的脸,均是露出坚定的笑容。
红绫仙子见他二人信誓旦旦,心中蓦地一动,想起白慕华来,霎那间泪眼模糊,忽然心头一怒,喝道:“你们生死要在一起,我偏不让,今日便将你二人杀了,一人扔在北边,一人扔在南边,看你们还怎么一起!”说话间身形一闪,已向杨君欺身过来。
杨君见了,大吃一惊:“好快!”连忙展开双掌,见她右掌拍来,速度惊人,不及反应,也跟着拍出右掌,两掌只一相对,便即跳开。便这么一对掌,红绫仙子已知杨君内力不在自己之下,心中微一吃惊,但想:“上阳神功虽然了得,但你既未将掌法学全,我不与你比拼内力,自不能拿我怎样。”
王清婷见他二人对了一掌,忙奔过来,问道:“你怎样,杨大哥?”
杨君道:“不碍事,你站开些,别给她伤了。”只感虎口一阵剧痛,他不知内力有阴阳之分,只觉红绫仙子打过来的力道,与自己体中内力大不相同,上阳掌打出去刚烈无比,红绫仙子一掌拍来,却是阴阴柔柔,内力如波,后浪推前浪,绵绵不绝,心中不觉惊慌不已。
红绫仙子既知他不能伤了自己,更不多说,提掌便又拍去,仍像先前那般。杨君吃了苦头,不再迎掌,闪身一避,左掌往红绫仙子肩头斜劈过去,眼见便要打中,忽见红绫一闪,竟不见了人影。原来红绫仙子见他退开,一展身法,已欺至杨君身后,杨君只觉脑后生风,连忙转身,却见红绫仙子右掌拍下,避闪已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王清婷见杨君遇险,猛地跳过去,叫道:“杨大哥小心!”但听“嘭”地一声,红绫仙子这一掌已结结实实打在她左肋,王清婷身子向后飞出,倒在杨君怀里,口中鲜血狂流不止。
杨君惊骇已极,叫道:“婷婷!婷婷!”
红绫仙子笑道:“她中了我的阴冥玄毒,三日之内若无解药,便会全身腐烂而死,嘿嘿,你们既要生死一起,我还来成全你!”说着提起右掌,朝杨君脑门打去。
杨君惊怒交集,将王清婷放下,猛喝一声,迎掌上去。忽觉身旁人影一闪,便听得那人喝道:“魔头,还不住手!”黑暗中但见那人双掌打出,劲风凌厉,刚猛无比。
红绫仙子与他一掌相对,立即跳开,笑道:“原来是庄帮主,幸会幸会。”心中却道:“若单是一人,自不在话下,这二人所学掌法以刚烈著称,一起上来,我却不敌。”
原来那人便是丐帮帮主庄兴南,只听他喝道:“把解药拿来!”话声严厉,不怒自威。。
杨君也已知是丐帮帮主,上前说道:“庄大哥,咱们先杀了这魔头再说!”他虽感激红绫仙子多次相救之恩,但如今王清婷为她所伤,无论如何,也不肯饶她。
红绫仙子从袖里摸出一只白色小玉瓶,向庄兴南一扔,说道:“给你!”趁着他伸手接瓶之际,身形一闪,已消失在暗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