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政一柄剑横握,一柄剑竖握,相交成一个十字的形状,而后纵身跃起,冲进漫天剑气中,身影闪烁不定。
南山剑奴抬头,一面将垂在地上的锁链卷起,缠在可自己的手臂上,他双腿微曲,像一根蓄势待发的弩箭,垂直射向天空中,南山剑也被他顺势带起,吊在锁链的最末端。
南山剑奴目光炯炯,死死的锁住聂政的方位,拽动锁链,直接将南山剑朝聂政掷了过去,漫天无主的剑气仿佛瞬间寻到了主人,向南山剑聚拢,
南山剑就好像一个无敌的漩涡,永远都无法填完,随着剑气不断涌进南山剑中,南山剑奴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他手臂上的青筋寸寸隆起,最后甚至冒起一层淡淡的血雾。
掷出的南山剑好似一块天外坠下来的星陨,在天空中划出无比绚烂璀璨的光芒,携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砸向聂政。
聂政停在空中,将手中的两柄剑合在一起,借着脚下的风势,冲向南山剑。
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碰撞,最后一霎,聂政手中的两柄剑分开,一剑横在身前,另外一剑则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聂政在南山剑镇压下坠落,南山剑也随之落下,大地轰然震颤,碎石四溅,尘土扬起了足有十几丈高。
当众人再次看清道场之中的情形时,已经是一副恍如隔世的画面。
南山剑插在一道宽数十丈的长壑中,直接将道场从中间分成了两半,聂政半跪在裂缝的边上,胸前殷红一片,面色苍白至极。
南山剑奴站在离聂政约十丈的左肩处插着聂政的阴纵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肩胛骨,从背后露出的剑锋闪着森然的寒光,连接着他和南山剑的锁链也断开了。
场边的十席都退走了,只剩白小由儒生搀扶着站在原地,双腿颤抖不停,还有宁荆,卧倒在地上,琴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没有太大损伤,只是琴上的五根弦都已经断掉了。
宁荆站起来,抱着琴走向南山剑奴。
白小用胳膊撞了下儒生,儒生会意,忙跑向场中的聂政,把他扶起来。
儒生询问道:“聂先生,感觉可还好?”
“无碍。”
聂政轻轻摇头,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当真无碍吗?”儒生面有疑虑。
“无碍。”
聂政又低声道了一句,而后眼前一黑,昏倒了。
另一边,宁荆来到南山剑奴面前,面带笑容,问道:“伤势如何?”
南山剑奴回道:“不太好。”
宁荆又问道:“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南山剑奴垂眸看着左肩上的剑,说道:“我没想到,在那种关头,他还能对我出这一剑,剑气入骨,五脏俱损,不过,”南山剑奴望向那边昏倒的聂政,“想必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宁荆笑了笑,说道:“那样就好,对了,你现在还动得了?”
南山剑奴试着抬了下手臂,花了近三息时间。
宁荆看着他,淡淡道:“不必勉强,那个,需要我帮你把身上的剑拔出来吗?”
“谢谢。”
“不用。”
宁荆抱着琴上前,右手从琴下抽出一把匕首,刺进了南山剑奴的心口。
他抬头,满面笑容的看着南山剑奴,眼神却极为阴翳。
“没想到吧?”
南山剑奴面色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咬牙,强忍着痛苦,发白的嘴唇颤抖着说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之……中,我知道,我……我……对不……起宁宁……宁……”
宁荆转动匕首,将南山剑奴的伤口搅的血肉模糊,宁荆看着他,脸上笑意森冷。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阿珂每日都在想你吗?
你知道阿珂就连做梦都在喊你名字吗?
你知道阿珂这些年从没有开心过吗?
你知道只要你对她说一句留下,什么狗屁的恩情他都可以不管,陪着你一生一世吗?”
宁荆两只手死死的掐住南山剑奴的脖子,面目狰狞望着南山剑奴,眸中充斥着无尽的恨意,声嘶力竭的吼道:“可是你呢?你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啊!你看着去死啊!
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啊!”
“我……宁宁……”
南山剑奴瞳孔猛地放大,血不断的从喉咙里涌出来,眼神涣散,失去了色彩。
宁荆一把推开南山剑奴的尸体,仰起头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像决堤的湖水,倾泄而出,满面不止。
……
北燕,南越府邸。
外面下着大雪。
宁珂坐在案边,她抓着一块白色的绸布,静静的擦拭着手中的剑。
这柄剑叫易水,是燕太子姜丹赠她的,据说是一把名剑,宁珂不是很清楚,只是确实比自己以前那把块了很多。
她的身旁放着一只火炉,木炭在炉中燃烧着,火焰摇曳跳动不定,使得她墙上的影子时而明,时而暗。
“哐当!”
房间的门被推开,冰冷的北风带着大雪呼啸而入,宁珂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很快,房间的门又被关上了。
有人来了,宁珂没有抬头,仍专心致志的擦拭着手里的剑,她知道是谁来了。
两只冰凉的手掌贴到宁珂的脸上,将她的头抬起来,宁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脸色凝重的男人,他刚刚进来,身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雪,连眉毛都是白色的。
宁珂忍不住笑了笑。
宁荆一脸严肃的问道:“阿珂,你是不是答应了姜丹行刺夏王的请求?”
宁珂眨了眨眸子,以往他的哥哥在姜丹前面总要加燕太子三字,以示对姜丹的敬重,没想到今天一急竟然会忘掉。
“对啊!”宁珂答道。
宁荆闻言,手掌重重的拍在案上,横眉怒视着宁珂,吼道:“对什么对?你不想活了吗?你这是去送死!妈的,姜丹那个混蛋!”
宁珂看着宁荆,掩嘴偷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哥哥骂人呢!”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你是脑子进水了吗?才会答应姜丹!”
宁珂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哥哥不是总说,我们南越深受燕太子大恩,难以为报吗?他现在有事相求,我正好还了他欠他的情。”
“那也不能拿你的命去还,我宁可欠他一辈子!”宁荆起身向外走,“我现在就去回绝姜丹!”
“哥哥!”宁珂喊住他,接着道:“南越如今寄人篱下,不能再给人脸色了。”
宁荆站在门口,攥着拳头,面色阴森的可怖,咬牙道:“我才不管这些,大不了我们兄妹一起离开燕国!”
“哥哥不要说傻话了,你是南越的王,怎么能丢下南越不管呢?”
“那南山剑奴呢?就算你舍得我这个哥哥,你连他也不要了吗?”
“南山啊!”宁珂弯起眸子,嘴角微扬,轻笑道:“他要是不许我去的话,我该有多开心啊!我什么都不管了,这辈子就守着他,可宁珂知道,他不会拦我的。
他会等着我死了,然后不顾一切去替我报仇,可他不会拦我的啊!
那个家伙,只有等我死了以后,才会坦率一点吧!
可惜,到时候我看不到了,真可恶啊!”
宁荆推开门离开了,他一边走,一边流泪。
路上,宁荆实在坚持不住了,他蹲下身子,在北方燕国的茫茫大雪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那模样,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