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顶的商仁在红花地头停下车,牛大力跟着他从车里下来。商仁说:“这一片地不少啊,就是荒了点儿。”
牛大力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那边除草的人说:“现在除草的有四五十人了,李总正研究这两天集中人手拔草哩。”
商仁眼神儿早就收到了红花身上,他快速地看过一片地后,指着一头吊着丝的灰褐色小肉虫说:“吊死鬼,棉铃虫。这地得赶紧打药了,虫子数量已经很多了,另外,叶斑病蔓延的也很快,作物生长后期了用药效果估计不会太好。最好再投一次吡虫啉,连蚜虫一块预防一下。”
牛大力听商仁一连串的病虫害说了出来,额头滋滋地冒出了汗珠。前两天他发现了第一头菜青虫后立马向李建设汇报。他说:“李总,红花地都有花骨朵了,现在长了虫子,得赶紧治啊。”
李建设抽着烟,不紧不慢地说:“开花还早呢,虫子的事儿你拿个治疗方案,让彭吉去采购。”李建设正为花海的事儿发愁,风车节那片地边上补种的油葵都长老高了,砌好的风车底座上爬满了拉拉藤,剩下那几亩准备移栽花卉的土地又被杂草占领了,相关的采购款项却迟迟得不到落实。牛大力也没个眼力价,一会儿红花地的草泛滥了、一会儿油菜花地的草也长起来了、一会儿又来个虫害,李建设索性大嘴一张,各自发挥主观能动性去吧。
牛大力说:“那我再催催商总,让他尽快来一趟?”
“嗯,去办吧。”
牛大力从办公室出来又去地里清点喷灌设备的数量,他和杨老三正在点数的时候,碰见了开拖拉机回去的田树文。牛大力躲开杨老三跑到拖拉机跟前问喷灌管子的事儿,田树文把拖拉机灭了火,探着身子故意抬高了嗓门说:“杨老五浇地忒不负责任,三脚架和管子都挪走了,地头儿还剩下两三根喷灌管子扔在荒草堆里也没人管。我一时没看到给轧了上去。”
牛大力问:“怪不得哩,我还说这管子怎么成瘪的啦。”
“我跟何总说了,何总说没事儿,反正是借来的。”
牛大力拿着自喷漆一根根喷着记号,杨老三接过话茬说:“还是大公司有钱儿。”
田树文说:“有钱儿个屁,柴油都是赊的。”
牛大力嘿嘿地乐了一下,说:“三哥,你帮我喷记号吧,我数数。老田,别瞎说啊,赶紧回去吧。”田树文客套了两句,坐着一蹦一蹦的拖拉机哒哒哒地走了。
第二天,牛大力给商仁打了电话,特意把地里的虫害说得比较严重,请商仁务必过来一趟。打完电话,他趁着早晨凉快提前跑到了地头儿,他还没仔细找,一头、两头、三头,似乎一下子无数头青色的、绿色的、灰色的小肉虫子在红花的花苞里、叶片上、茎干上攀爬、啃噬。红花坚韧地挺拔着,和虫害搏斗着。牛大力心想昨天肯定看花了眼,这情况可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啊。商仁到了后,牛大力骑着摩托车返回大院,老黄头儿说一众领导开车出去了,好像是去镇里办事儿吧。商仁的车在门口停着,牛大力没让进院,就直接带着他来到了红花地。
除草剂种类繁多、品牌林立,杀虫剂何尝不是如此。商仁一边掰着指头介绍自己的几种优质产品,一边快速地介绍了产品的优劣和价格。他说:“你就用这几种吧,一起用,打上两遍,保证虫子全部杀死。”
牛大力觉得一遍药一亩地二十多块钱的成本有点儿高,问商仁:“商总,要是用点儿便宜的呢?”
“那我这儿也有,便宜药一个是不能保证效果,另外一个是药害残留。咱们种的红花是中药,药残是绝对不能超标的,你用我的药我敢下这个保证。”
牛大力总是能被别人的自信震慑住,他觉得真理在那些人手里。检查完地里的虫害苗情,牛大力把商仁请到办公室喝茶。商仁一路颠簸过来,早已口干舌燥。
“商总,中午就在这儿吃吧,我去和厨师说一下。”商仁看了看表,也没推辞。牛大力到厨房跟刘姐交代了两句,拿起电话问:“李总,中午回来吗?商总来了,我留他吃个饭。”
“你陪他就行。我们不回去了,有个朋友到凤凰山玩儿,哥几个接待一下。”李建设接电话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在夜良镇的大饭店里热闹了起来。
牛大力带着厨师刘姐、门房老黄头儿陪着商仁吃了顿便饭,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商总。正好李总他们今天有事儿。”
商仁不急不慢地吃了饭,说:“没事儿,只要地里的问题解决了就行。”
“我就知道这商仁是个奸商。一亩地要二十多块钱,忒黑,”李建设听完牛大力说完商仁看过病害后的建议后说:“先买一遍的药,别听他扯淡,一个虫子还他妈打两遍三遍,干脆天天打药算了。”
彭吉说:“靠,我给他打电话,看看这孙子耍什么心眼儿。上回的药款还没给他结呢,我就不信他敢不给拿药。”
何勇讥笑着说:“你这瘪犊子,欠别人钱还这么气势。”。
彭吉故意摆出一副发怒的表情,啪地一拍桌子:“咋地啦?不服啊!现在欠钱的是大爷,知道不?”
说完几个人哈哈地笑了起来。牛大力像孙子一样看不透大人们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