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有德能评上贫困户牛大力不奇怪，他好奇怎么郑长山这样一位身体健康、勤劳能干的人也是贫困户。
牛大力打趣地问：“老郑，你这深藏不露啊？”
“可别瞎说啊，牛儿！”郑长山说：“这不是和老陈关系不错，前些年闺女出嫁，剩下俺们老两口没车没房就给评上了么。”
“也是，照你这标准，村里得有不少贫困户吧？”
“嘿，都是有关系的。真穷的谁搭理你啊。”
“弄个贫困户，一年也没多少钱啊？”
“钱是不多，不过当个护林员啊、节日发米发面啥的啊，都紧着贫困户优先。瞧，套上这个红袖圈，一年也大几千块钱呢，”郑长山指着胳膊上的护林员的袖标对牛大力说。
牛大力拔了一颗长在红花地边的大苋菜，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怪不得呢。”
“牛儿，你读书多，你说公司弄那个合作社靠谱不？”
“不知道啊，不过我觉得公司这么随意地使用个人的身份信息不妥当。万一合作社出点儿啥问题是不是会牵扯到签协议的这些人，都是不好说的事儿。”
“还是读书人考虑的多。我老觉得这事儿哪儿不对，就是说不上来。”
“应该没事儿，这么多人呢，公司也不敢乱来。”牛大力说完，才想起李建设曾告诉过他别啥事儿都往外说，心里一阵酸疼，接着说：“不拔了，太累了，你们量吧。”
郑长山在旁边的垄界上哈哈地笑着说：“坐办公室的，真是干不了地里的活儿。”
老张扛着三脚架走过来：“啥不行？咱牛总儿是技术主管，不能不行。”
牛大力红了脸说：“今天红花的面积能量完了吧？”
老张说：“早该量完了，这几个小伙子体力不济啊。哈哈。”
田树文开着拖拉机在桔梗地里喷洒壮苗的叶面肥，溶液里添加了防治根腐病的农药。喷药桶张着长长的喷雾臂，在平整的土地上均匀的洒出一道白茫茫的雾墙。雾墙下的桔梗幼苗敞开了幼嫩的胸膛贪婪地享受着神奇的能量之水。陈宝贵拖着一条不便利的腿在桔梗地头转悠，三轮车拉着满满一大桶配液用的井水。
他粗壮的手指捏着一颗叶片黄黄的小桔梗苗问：“牛子，你看看，这桔梗是不是得病了？”
牛大力说：“有点儿根腐的症状，这回打药就是预防这病的。”
“种药真是麻烦哩，还是种棒子省事儿。”
“不麻烦怎么挣钱啊，”牛大力说：“老陈，你这消息灵通，知道现在的合作社怎么回事儿吗？我爸在老家也弄了个合作社，就有个名儿也没啥可干的事儿。”
“是想问怎么申请贷款吧？有项目就能办贷款，贫困户成立的合作社，每个贫困户可以申请五万的贴息贷款。前两年有这政策，公司弄合作社肯定是冲着贷款来的，不知道这两年政策有没有变化。”
“听老家说，限制条件很多的。”
“嘿嘿，你还年轻，条条框框是给没权没势的老百姓定的。”
“也不能这么说吧。你看贫困户这问题不是马上要督查整顿了吗？”
“嘿，早干嘛了。拿我们村说吧，你看看那些贫困户，有几个是真穷的？要是查，一大半都得给刷下来。”
“有这么严重啊？”
“哼，比这严重得多。有本事的啥都能捞，没本事的瞪眼喝稀饭吧。”
“老陈啊，你这意见够大的啊？”
田树文的拖拉机开了过来准备加水，见俩人唠得挺欢，大喊：“老陈，把三轮停到那个坎子上。”牛大力示意忙去吧。陈宝贵扶着把手跳上三轮车，把三轮车停到了一处比较高的田埂上，田树文把打药机的平衡臂放到最低，牛大力拽着水管放到药桶里，打开水桶阀门，清水从高往低咕嘟咕嘟地灌了起来。陈宝贵从副驾驶座位上抱下药箱子和一袋子水溶肥，三人一边撕开包装配液，一边又接着闲谈。
田树文问：“唠啥呢？拖拉机过来都听不见啦？”
牛大力说：“闲唠呢，田大哥。你再稍微放慢一点儿车速吧，刚才那桶药打的面积有点儿大，药液的浓度就不够了。”
“行，刚才是低二，下回我低一走一趟看看。”
“老田，你这一桶水够了不？够了我就不拉啦。”
“才十点半，再拉一桶吧。你小子是想回去打麻将了吧？”
“别瞎说，我媳妇儿回娘家了，我得回去给老两口做饭呢。”
“是跟人网聊聊跑了吧？”
“拉倒吧你，天天抱个手机勾搭老娘们，小心阴沟里翻拖拉机。”
俩人逗闷子的功夫，药液配好了。牛大力说：“老陈，你家要忙，这趟我开吧。”
陈宝贵笑着说：“那哪儿能行，”说完开着三轮车噔噔噔地跑了。
牛大力回头对拿着手机说话的老田说：“老田，刚才开玩笑有点过了，老陈的脸色都变了。”
老田回过神儿啊了一声说：“没事儿，天天逗着玩儿，早惯了。”
牛大力又忐忑地问：“刚才说到贫困户，老陈有点儿不高兴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那不是和你生气，是生陈建金的气。当初评贫困户，陈建金为了拉选票帮别人办了好几家，偏偏自己本家的兄弟不照顾。老陈为这个和陈建金闹了不少别扭。”
牛大力叹气地说：“啊，这么回事儿啊。村里这事儿也够乱的。”
田树文启动了拖拉机扯着嗓子对无精打采的牛大力说：“到城里打工多好啊，村里没前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