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跟着测量队开始测量土地后,库管的活儿也临时落在了牛大力的头上。牛大力还是不太明白,自己一个小小的技术员,为啥又干技术员的活,又坐库管的班,还时常客串一下行政文员记录考勤开工票。他想不通,但并不代表事情没有道理。中国人讲能者多劳,既然这些事你这个技术员都有精力去做,领导为什么浪费呢?其实不然,之所以一个技术员有精力做旁杂的事儿,八成的原因是他这个技术员的业务太水平太肤浅了,没有能力深入发掘出技术员应该做的工作,所以领导不得不把你拖欠的技术漏洞通过其它方式补偿一下。大凡企业的领导多少都在这个方面无师自通,因此基层的劳动者只能无可奈何地在加班加点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在培养自己核心竞争力的长征途中被管理精英们越拉越大。
牛大力开始反思,有时候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在技术员的岗位上做出点进步时,总觉得前路团雾弥漫。三十岁,没能成家立业,总得先觉醒吧!与其为了没有完成的人生目标自责懊恼,不如踏实过好眼前的生活,牛大力得给自己一条出路,一条不是死胡同的出路。
有了红花、桔梗播种的经验,杜老板又派了几台常年从事油菜种植的拖拉机加强,田树文、耿长水等人改装的拖拉机也被拉上了战场。早晨天还没亮,六七台拖拉机哒哒哒地停在大院里排队装着种子。牛大力抹了把脸,碰见站在门口的老张在等那几个测量土地的小伙子。
老张瞧了见睡眼蒙蒙的牛大力问:“牛儿,睡不了懒觉了吧?”
牛大力一脸委屈,自打来了基地也没睡过懒觉啊,嘿嘿笑着说:“他们还没到?给他们打个电话。”
“打了,这帮小子一个比一个懒。”
“哈--我去给他们开库房拿油菜种子去,”一嘴哈欠的牛大力迷迷糊糊地进了大门。早已起床的老黄头儿象征性地扫着水泥地面,牛大力逗了一下撒欢的小笨狗,对老黄头儿说:“老黄,把大门打开吧,播种机好过来取种子了。”
老黄头儿刚要开门,耿长水推门进来:“呦,老黄,又混一天。”
老黄头儿咧开嘴逗了句:“长水兄弟,一大早这泡尿泚得够远的啊,哈哈哈。”
耿长水早开动了拖拉机哒哒哒地停到了库房门口,他现在开着自己的拖拉机,干活按照亩数收钱,天天第一个来。杜老板手下的几台拖拉机也前后脚依次停好,田树文和另外一个临时雇来的拖拉机手磨磨蹭蹭地等着人家的车种子也备了、药也配了才散着步进了院门。
高锋骑着摩托车也来了,他摘下头盔,问牛大力:“牛儿啊,昨天两个人运肥料,累个半死,我又得安排地块又得帮忙搭手,今天多加了个人,你看成吗?”
牛大力说:“昨天我看了,两个人装卸化肥确实紧张了点儿,锋哥都安排了,那就加个人吧。”
“那个付飞飞,只管开三轮车,也不帮忙,忒懒了吧,”高锋想把开另外一台三轮拉水配药的陈宝贵换过来。
“飞飞刚来,老陈的腿脚不好。再加个人应该没问题了。”
高锋嘿嘿一乐,说:“小牛啊,你这领导太仁慈了。”
俩人说话间,飞飞迈着大步晃着手臂走进大门跳上三轮车说:“老高叔,你是不是给老哥几个吃啥药了,干得这么猛。”飞飞瘦瘦的,三十来岁,走起路来左晃右晃,一副随时要跟人找茬的架势。付主任一直和公司保持着若即若离个关系,他在公司租地的问题上很少发表个人观点,直到最近宋景山和飞飞的加入才,他才表现出对公司发展的期待或者其它什么企图。
高锋说:“你小子,赶紧开车走吧,就等你了。”
牛大力补充了句:“飞飞,你看看三轮车,别缺了水。”
“缺不了,我昨晚刚加的。”
送走了这波拖拉机,陈宝贵的三轮车拉满了水,牛大力抱着一箱子氟乐灵交给陈宝贵,说:“老陈,你给他们加水配药前盯着点儿,氟乐灵别忘了用。”
大院里清净了下来。何勇起来带着似乎也没睡醒的坦克去遛弯,跟牛大力说:“这一大早,跟菜市场似的,隔着半条街都听得清清楚楚。”
吃完早饭,李建设、彭吉和何勇开着车下地转了一圈,彭吉把李建设送到镇里办事,他和何勇开车回来把正在带着工人除草的宋景山拽进皮卡,进山里打鸟去了。牛大力里填写好出库单,整理好办公室卫生,骑着摩托车去地头查看种植进度。
上肥、下种、拌药,拖拉机加足了马力,油菜花播种的过程简直是一气呵成,拖拉机像是一匹匹飞奔的野马,在地里来回地转圈。牛大力站在地头看得出神儿,皮卡车停在了路边。宋景山跟着领导进山巡猎回来了,宋景山拎着一直大喜鹊说:“看,咱们彭总的弹弓,打得那叫准。”
彭吉笑而不语,何勇说:“狗屁,走了狗屎运啦。”
牛大力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只可怜的大喜鹊。
下午,牛大力照样忙碌,还顺便去了喷灌着的桔梗地,嘱咐工人们注意喷灌时间,防止井水过凉降低地温影响幼苗生长。郑长山带着老傅头儿他们七八个老头儿老太太在红花地里拔草,李建设让牛大力研究一下包工除草的方案。牛大力让宋景山统计一下每天的工作量,为包工做准备,宋景山直接被领导送进了大山。
吃过晚饭,牛大力填写了一天的生产记录,给工人开了工票,按照李建设的要求列了一下明天的工作计划。嘘,一天终于结束了。
几天的时间,播种就结束了,山坡上、山沟里、犄角旮旯的零星地块里都种上了油菜花。挨着比较肥沃的靠河边的一块红花地边上也种了几亩油菜花,油菜花边上是移栽的几亩桔梗。这里要作为红黄蓝的招牌,地块整齐,工人们种的也仔细。红黄蓝的边上还空着二十来亩良田,李建设作为中药材试验田留了一手。
忙碌、忙碌,一直忙碌。
忙到累得一身臭汗,倒头就睡,牛大力就这样在甜美的梦乡里回归了平静。一觉醒来,红花地里有工人在锄草打造精品地块;桔梗地里有人安排喷灌,破土而出的小幼苗生机勃勃;连刚刚种上油菜花的土壤里都冒出了一股子生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