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欢颜猛然睁开眼,看了一眼被摁在胸口的长命锁,陡然起身,呼吸急促,心如鼓锤,跳得厉害。
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记住自己的梦境,辉煌的宫殿,冰冷的王座,斑斑的血迹。这一切的一切完全不似虚构,反而真实的可怕,好像她曾经经历过一样……
郝欢颜咬住嘴唇,心中无端生出一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慌,让她既是心急如焚,又是不知所措。她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温润的长命锁,倏地下定了决心,穿好衣服,直接拿起手机、钱包和身份证就冲出了房门,打车前往机场。
她要见封嵘!
郝欢颜满心满眼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若是错过了这次去找他的机会,以后他们就再难相见了。
坐在计程车上,郝欢颜听见电话传来的无法接通呼叫转移声,眼底一片沉郁。
“孩子,你来了。”精神矍铄的老人穿着一身唐装,望着封嵘,满脸都是慈爱的笑容。
“不知老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封嵘双眼微眯,看似毫无防备,实则身体紧绷,保持着一个防御的姿态。
老人笑容更甚,好像在看一只还未长成却野心勃勃的幼崽,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放心,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来见见我的亲孙子罢了。”
亲孙子?
封嵘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看向老人的目光越发的不善。
“不用怀疑,这段时间我已经派人把你的出生经历都摸透了,还从一个证券所的工作人员那儿弄来了你的头发,去进行了DNA比对,你的确是我的孙子,是我封家的血脉。”
天知道封云祁从被派往华国考察的封简那儿得知关于这个孙子的消息时是何等的欣喜若狂。别误会,他对封嵘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他太着急有个继承人了。
封云祁本有个独子,也就是封嵘的生父。他的父亲虽然没什么本事,只是个借着封云祁的旗号在外作威作福的二世祖,但架不住他能生啊,又风流成性,家里外面情人养了一大堆,给封云祁添了四个孙子,还不包括外面没有领进家门的私生子。
可孙子多了,想要继承家业的人自然也多了。封云祁奉行放养策略,任由他们明争暗斗,反正最后的胜利者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岂料孙子们斗起来太狠,在几次“意外”中折损了几人,只剩下了一个封晏。封晏为人狠厉,却还算聪明懂事,封云祁对这个继承人没什么好挑剔的,便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本以为一切就此尘埃落定,谁知封晏在和他父亲的一次出游时,突遭意外,坠机了,加上随行的一些族人女眷,封家几百口人,无一人生还。
老来还白发送黑发人的封云祁当初吐血,险些没熬过去。可他实在不甘心为他人做嫁衣,让自己奋斗了大半辈子的事业被其他族人分瓜,这才咬牙挺了过来,重振旗鼓,开始重新物色继承人。悲催的是,因为自己的竞争教育过于“成功”,封家的孙子辈们视彼此为死敌,个个竟是赶尽杀绝,加上些许未知的天灾人祸,到最后已是所剩无几。
正在封云祁气急败坏之时,封嵘出现了。
他天资聪颖,眼光卓绝,又极负野心,除了出生过于难堪以外,算起来竟是比封云祁所有的孙子加起来还要出色,也更像他。
“好孩子,跟爷爷回家吧,以后爷爷会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封云祁和蔼道。
封嵘可不是傻子,单听这寥寥两句话就会被他哄去。看对方这穿戴气势便知并非常人,这样的人家想要调查谁都是轻而易举的,若是真对自己这个孙子有几分在意,那为何前些年封嵘落魄潦倒时他没有出现,而是等到封嵘长大成人了,才从天而降?
想到这儿,封嵘心中一凛,冷声道,“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我可不相信你单凭血缘关系就足够让你对我这般嘘寒问暖,而且我那风流的亲爹应该也不缺儿子,你也不会缺孙子,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要接我这么一个不光彩的私生子回去呢?”
封嵘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封云祁伪善的面具。见封嵘这般冷淡,封云祁便知想打温情牌让他回去乖乖的成为自己所期望掌控的继承人不会那么容易了,索性撕掉那层好爷爷的伪装,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应该听说过华旗银行财阀吧?”虽是问句,可封云祁却用的肯定语气,甚至多了几分倨傲。
封嵘眼底一沉,对于封云祁的来意不由得多了几分审视。
这些日子,封嵘跟着景琰学习,自然长了不少见识,也对其总部位于M国的华旗银行财阀有所了解。
华旗银行财阀是M国有名的财阀之一,历史虽短,可资本雄厚。华国自改革开放以来,由在外华侨所创立的华旗银行财阀便陆陆续续的给予国内不少的资金支持,虽然还没有正式的进军华国市场,但却与上层人士保持着十分良好的关系。
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居然是封家的,难怪身为家主的封云祁会这般有恃无恐的直接找上门来,想必是确信出身贫寒的自己不会放弃能加入这样顶尖家族的机会。
见封嵘似乎有所动摇,封云祁乘胜追击,继续道,“我们封家需要一个继承人,爷爷相信你有这个实力和本事驾驭这个角色,所以才不远万里的到华国来接你。”
“其他人呢?”封嵘可不觉得封氏家族的其他子弟会容忍自己一个突如其来的外人踩在他们头上。
封云祁闻言,脸色稍黯,“你爸还有你的那些哥哥弟弟们,他们都因故去世了……”
难怪!要是人还在,这么大一块肥肉哪里还能轮的上自己!
封嵘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不过……
“我拒绝。”封嵘冷声道。
“为什么?”封云祁惊讶到失声,良久以后才好似想起了什么,哂笑道,“难道是为了你的那个小情人?因为不想离开她?”
封嵘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本就是一种承认。
封云祁简直快被自家孙儿的痴心给逗笑了,暗叹果然是多情的年轻人,为了一点儿女情长连到手的利益也舍得推掉,真是……蠢啊。
封云祁嘴角上扬。
不过有弱点,才更方便他掌控,才能□□出最合心意的继承人。
封云祁双手重合,背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忽然道,“你有时间可以去看看的母亲。”
封嵘闻言一震,然后猛然抬起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你把那个女人……怎么样了?”到现在他还不肯承认她是他的母亲,但也不代表他能对她的存在无动于衷。
“我封家继承人的母亲,绝对不能是个卑贱的妓·女。”封云祁笑容不变,“我买下了最好的墓地,已经让人把她好好安葬了,你可以放心了。孩子,从此以后,这个鄙薄卑劣,如恶魔一样可恶的女人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死了……她居然死了……
封嵘呼吸一窒。每当被那个女人欺压毒打的时候,他有无数次希望她去死,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封嵘第一时间感受到的竟不是美梦成真的喜悦,而是无比的惶恐。
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所谓的亲人有多么可怕,视人命如草芥,轻轻松松的一句话便能将一条鲜活的生命给抹杀。那,那他的颜颜……
封嵘倏然攥紧拳头。
“很害怕吧,很恐慌吧。”看着封嵘灰白的表情,封云祁忍不住笑出了声,“孩子,这就是权势的力量,单纯的金钱能给你带来的只有富足的生活,而手掌权柄,才会让你感受到操控生死的快乐。只要站在旁人连仰望都成为一种奢望的高度,那时世间一切对你而言都可以成为捏在手心的玩物了。”
所以,哪怕作为亲孙子的自己,也只是眼前之人的一颗棋子吧。□□控,被摆弄,他想要的只能是对方给予的,而对方给予的,却未必是自己想要的。甚至连他本人的生死存亡,都不存在于自己的掌控中。他像是一只提线木偶,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全都被另外一个人所掌控着。
不甘心!如此弱小,如此无能,如此任人摆布的自己……真是,太不甘心了!
话已至此,封云祁干脆的将这个世界所有的阳光和鲜花隐去,将最残忍,最黑暗的一面展示给他亲爱的继承人看,径直戳中了封嵘心中最为恐惧的隐忧,“对了,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是叫郝欢颜对吧?”
封嵘瞪大眼睛,用一种仇视而警惕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封云祁,“你想要对她做什么!”
“我能对她做什么,关键取决于你能为她做什么?”封云祁徐徐说道,“我听说她是一个很漂亮,很厉害的女孩子。可无论她再怎么强悍,双拳难敌四手,我每天派一拨人去杀她,总有一天会成功的。到时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却无力保护她,你一定会很痛苦,很绝望吧。”
“你在威胁我吗?”封嵘咬牙。
“不,我是在帮你。”
封云祁声音渐渐放轻,好似蛊惑人心的魔鬼,“孩子,只要你能成为封家的继承人,你就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你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你的人生,你的世界从此就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会发现,现在所困扰你的,成为你的羁绊的,未来都会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如果我还是拒绝呢?”封嵘低声问道。
封云祁眸光一闪,他身后的几个黑衣人瞬间掏出枪·支,毫不客气的指向了封嵘。
“就算是我封家仅存的血脉,若是不能服从于我,那么,你也得死。”封云祁带着几分恶意道。
封嵘沉默许久,最终轻声道,“我明白了。”
见封嵘作出了他所希望的选择,封云祁脸上的笑容总算多了几分真心,他也不介意给封嵘一点甜头,应声许诺道,“你放心,你所祈望的一切,最后都会得以实现的,我的孩子。”
“那就好。”
以为成功说服了他的封云祁顿时心情大好,却未曾注意,垂眸的封嵘,看似恭敬,眼底却闪动着暴戾的红光。
封云祁自以为算无侧漏,选定了继承人,余生又能安安稳稳的当他的老太爷,却不知他已铸成大错,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拿封嵘珍之于性命的郝欢颜来威胁他,以至于最后晚景凄凉,被夺了他视于性命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