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去到作坊,拿出了自己的木雕工具套装,说是套装,其实只是新手10件套,是戴芬3年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将套装打开,将10把雕刀一字排开,依次是五把圆刀,两把平刀,一把斜刀,一把三角刀,一把核雕刀。他轻抚雕刀刀身,陷入沉思。他也想要一套更专业地工具,但是价格不菲,他负担不起。而且,木匠和木雕,还是隔得挺远,木雕,也只是他的爱好而已,虽然是唯一的爱好。他起身,去旁边的木材堆里挑了块趁手地木料,拿起圆刀,雕起来。
待他放下刀,太阳已经往西挪了一大步。他把半成品对着太阳,发现了两个小瑕疵,思虑片刻,用核雕刀稍微修了修。又颠过来倒过去地看,满意了,便开始打磨。终于大功告成,天上只余一撇斜阳。他的作品鹅蛋大小,是一个眉眼像戴芬的赤身的婴儿,准确地说,是一个男婴,***雕地倒是分明。。。
他拿着木雕,来到了展示柜前。柜有五层,材质为桦木,无门、无抽屉,造型奇古——对,用木工活剩的边角料拼凑而成。展示柜上已经有很多木雕:
第一层,放的都是男子的形象,雕的是一个人,从青年到中年,很像艾伦,但,眼睛略小,鼻梁更挺,是在艾伦10岁时,病故地父亲。木雕共有20个,各个不同。在父亲的忌日前后,艾伦就会雕一个木头人。前10个木头人的面部有着细微却精细地变化,是时间的流逝,亦是岁月的积淀;后10个木头人,面部地变化,只剩下额头的皱纹,不断加多、加深。早期的手艺很粗糙,但是木头人,嗯,富有感情、有生机;越往后的,木头人衣着服饰越精细,但,毫无生气,最后那几个,面容模糊,透露着空虚。
第二层,放的是少女的形象,艾伦的青梅竹马。那一年艾伦19,她16,她上山采药,再也没回。木雕共有52个,她失踪后,他每周雕一个。1年后,乡邻给他说了一门亲,就是戴芬。第二层上,有一层厚厚的灰,只有一尊,身上略有浮灰。
第三层,放的是小女孩的形象,是他的大女儿。他23岁时女儿出生,他26岁时女儿回归上帝的怀抱——肺部感染,高烧不止。这一层共有18个木头人,是他眼中女儿1到3岁的形象以及想象中4到18岁的形象。
第四层,放的是女婴的形象,分两边放,一边大概10多个,是他的二女儿和三女儿。两个女儿都是在3个月大小死亡地。在他所处的年代,夭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女婴面色痛苦,眼角含泪,若说有区别的话,只能说,右边那一堆(他三女儿),更显凄苦。
他将新雕好的木雕放在第五层正中。太阳落山了,作坊突然暗了下去。恍惚间,他又听到了婴儿地啼哭、少女的求救,感受到了父亲哀求地目光。他感到窒息,于是用力吸气,但仿若身处真空。顾不得收拾工具、整理作坊,他快步走出作坊,狠狠地摔上门。落日余晖照耀着他,他感觉到身上暖了起来。不管背负多少罪业,上帝眷顾每一个人。
他回到卧室,戴芬还在睡。他叫起她,她怨他——害她睡过了头。天色已晚,戴芬只好再为艾伦煮面吃。两人草草吃了,仍是艾伦洗碗。洗完,想起没有收拾作坊,他跟戴芬说了一声,去了作坊。点了油灯,借着灯光,收好了工具,简单打扫了作坊,便出了作坊。这一次,他连靠近展示柜的勇气都没有,甚至都没有朝展示柜看上一眼。回了客厅,戴芬又在织衣,艾伦要她停下,两人依偎而坐,艾伦心情低落,戴芬身子难受,自是无话。不多时,戴芬又犯起困,两人便去洗簌,早早地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