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日子,戏院门口来了位钦差大臣,恭恭敬敬的请孟鹤堂到皇宫里给皇上唱戏,金银名贵丝绸无数。孟鹤堂倒也不端架子,答应下来便上了轿,钦差大臣在轿旁跟着,不满的小声嘀咕:“一个唱戏的而已,这么大阵仗,要不是皇上有嘱托,务必将这个戏子请到,本官管你来不来!”
孟鹤堂坐在轿内摆弄着《汾河湾》柳银环的头饰,轻轻哼唱。“先生,您说是不是您写的信有用了?”秦霄贤坐在对面,问。孟鹤堂抬起头,“不知道,但愿如此…”心里却隐隐不安。
刚到皇城里,孟鹤堂就被送到了梳妆室,推开门,里面坐着一人,正低头擦拭着琵琶。
“周…周乐师?”孟鹤堂有些惊讶,周九良抬起头,露出笑容“早就听闻先生大名,先生是全京城唱戏最好的,今天我有幸给先生配乐”孟鹤堂没想到是周九良为自己配乐,略有紧张,局促不安的坐在了一个小凳上开始换戏服。
周九良细细看着眼前的角儿,桃花眼,面容娇好,一袭青衣衬的身子纤细窈窕,腰上的玉佩色泽透亮,和此人十分般配。随处走一走,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让整个人更加娇俏。随着腰上的绳子解开,青衣飘然落地,洁白玉润的肩头和纤细的腰暴露在周九良眼前,周九良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好看的桃花眼此时透着些许慌张,细白的玉手慌乱的整理着头饰,柳银环活脱脱的出现在了周九良的面前。周九良起身走到孟鹤堂面前,拿起螺子黛为他细细描眉,孟鹤堂的眉形不用过多的修整就可以完美的驾驭柳银环温婉的眉,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孟鹤堂感觉到了周九良呼在自己脸上的热气,他装作自然,不让周九良看出来自己耳朵已经红透了。他看着周九良的下颚骨,悄悄咽了咽口水。
有那么一刻,孟鹤堂觉得他们这么做已经顺理成章了,但马上,周九良开口一句话打破了他的梦,“角儿,您明儿个就要被王将军接到府上去了吧?这是您最后一次唱戏,对吗?”孟鹤堂愣了,苦笑一声,不知怎么的,他从周九良的话语中听出一丝悲伤。“是啊,但是戏我是会继续唱下去的,我依旧卖艺不卖身。”周九良顿了一下,谁不知道京城第一名伶孟鹤堂为他周九良一直守着清白?谁不知道孟鹤堂为了周九良向皇上抗旨不接?谁不知道孟鹤堂为了周九良的命被迫嫁给王九龙?这一切,孟鹤堂居然还在为他周九良而坚持…
“角儿,您和周乐师可以上场了”外面来了一位太监禀报。孟鹤堂最后理了理衣摆,整了整头饰,走出了房门。几出戏唱罢,孟鹤堂为皇上敬酒,被请到了皇上身边。孟鹤堂早就听闻皇上姓朱,命云峰,本国第四代君王。“草民祝皇上万岁,万万岁,与天齐寿”孟鹤堂端杯再次敬酒。朱云峰看着眼前的名伶,不禁暗暗赞叹,此人生的竟是如此勾人,一掐就能掐住的细腰,让人忘情的桃花眼…啧啧啧,难怪他的乐师和大将都来向自己要他。“免礼免礼,来,坐朕身上”朱云峰向他招招手,满朝文武哗然一片。孟鹤堂连忙推辞“皇上九五之尊,草民受不得”“朕让你坐就坐,怕什么?”孟鹤堂上前,站立不动。“草民站这里陪着皇上喝酒就知足了”孟鹤堂再次推辞。朱云峰不耐烦了,大手一揽,将孟鹤堂抱在腿上,孟鹤堂惊呼一声,武将之中已有人站了起来。孟鹤堂忍耐着,他觉得只要他够乖,他和王九龙的婚事就能免了,不管怎样,皇上今天一定会提起来的。可他不知道的是,那封信,皇上根本不知道,现在,它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周九良的怀里,而请他进宫唱戏正是周九良抓住了皇上爱听戏的特点,将他推荐上去。
“去吧,把妆卸了”朱云峰和孟鹤堂说,周九良则陪同。
“先生,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明明有能力拒绝皇上的”周九良捂着胸口的那封信问。“只要我够乖,没准王九龙和我的婚事就能免了”孟鹤堂将簪花拿下来,回答。“可是…可是如果皇上根本不知道呢?”周九良提高音量,“怎么可能,那皇上为什么会突然请我进宫唱戏?”孟鹤堂卸去脸上的铅华,露出了原本那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周九良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把孟鹤堂吓了一跳,吃惊的向身后看去,周九良从贴身处拿出那张信。“那天,是我捡到了那只鸽子,是我看完信后向皇上提起了您,皇上根本不知道…”孟鹤堂缓缓地站了起来,僵硬的走到周九良面前,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你骗我的,对吧?是皇上看完信后给你的,对吧?”周九良摇摇头。孟鹤堂上前抓住周九良,使劲摇晃“皇上一定知道,对吗?!对吗!”他的语气是还抱有一丝希望,祈望的到最真实的回答,周九良依旧摇摇头。孟鹤堂摇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摇摇头,瞪大无神的眼睛使劲看着周九良,泪水从两颊汇集到下巴尖上,滴入蜀锦地毯。周九良站起来,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必须这样做,不然你会没命的!我爱你,这个祸我来替你挡下…”孟鹤堂拼命挣扎,狂怒到“我不要你挡!!你我素不相识,只在雁花桥上相遇过,你为何对我如此真心!”“足够了,那就足够了…”周九良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说。
当初两人相遇在雁花桥上,那时的周九良还流落街头,是孟鹤堂帮助了他,将他推举给皇上,陪着他考上了京城第一乐师的名号。后来,孟鹤堂所在的梨花戏院被老板仇敌一窝端了,将他追杀至竹林当中,周九良正好在队伍当中,为了保全孟鹤堂,将领头一箭射死,所有的人将怒火集中在他身上,他带走了追兵,给孟鹤堂争取了脱身的时间。后来,他被追兵扔到了山崖下,被孟鹤堂发现了,救了他,从那时起,孟鹤堂暗暗许下要跟周九良一辈子的愿望,而就从那时起,周九良也许下了要保护孟鹤堂一辈子的愿望,两个少年的命运就在这一晚发生了改变。(这段写的真腊鸡…)
孟鹤堂辞别了皇上,回到了戏院,大家都在为他明天出嫁而忙碌。他越看越觉得心烦,转身回了屋。推门进去,他一屁股坐在了镜台前,拉开抽屉看着里面的饰品——全是王九龙给的。他平时喜欢摆弄这些东西,而今天却无比讨厌它们。他拿出一块和田玉,用力往地上摔去,和田玉碎了,玉块打在了窗框上,落到了门前,发出清脆的响声。
孟鹤堂不知道接下来他该怎么办,他坐在镜前无助的哭泣,哭累了就望向皇城,望向乐师府。平日里他总喜欢坐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面容,精心打扮自己,而此刻,他无比痛恨这张脸。或许,如果他长的不是这么好看,他就能和周九良在一起了吧。他拿起碎玉,抬手划过脸颊,一串血珠渗了出来,妖艳动人。他知道这样无济于事,碎玉顺着手指无力的掉落在地上,孟鹤堂躺在床上,望着张云雷亲手缝的荷包,荷包散发出淡淡香气,他的心情好一些。他想起来了,张云雷曾对他说过这个荷包的功效——安心养神。磊磊啊,那你有能让我不再爱他的香包吗?
明月挂上梢头,孟鹤堂带着不甘,遗憾,愤怒,无助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