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带她去医美交流会?”何斯野伸手掏兜,一个零感至薄掏了出来,“这年头不太安全,希望你注意安全。”
乔子执从皮衣里掏出刀来,唰的一声,打开,刀刃磨着指尖儿,无声地盯着何斯野下边儿。
何斯野赶忙将零感至薄放回兜里。
何斯野:“那什么,你那几个投资公司最近怎么样了?你要在这个假脸集中营待到什么时候?”
乔子执斜了他一眼,“改天你老婆来这儿打几针玻尿酸,你就不管这儿叫假脸集中营了。本来也没想管,谁成想她来这儿了。她在这儿几个月,我就管几个月,她走我再走。不过整形医院利润确实高,跟我收购两家?”
“拉倒吧,万一出事儿,削骨隆胸整死人,谁负责?
“哪儿没有医疗事故,正规整形医院还算少的,我家这么多年也没出几回事儿。”
何斯野摇头,“这行业忒黑,我还是不掺和了。”
敲门声响,咚咚,咚咚咚,敲门节奏听着就像乔少爷家乖女友。
何斯野笑笑,往外走。
乔子执忽然拉住他,手插|进何斯野连帽衫的兜,绕过零感至薄,掏出来块口香糖。
何斯野讽道:“她给你亲么?你吃口香糖?”
乔子执撕开包装,扔进嘴里,包装纸塞回何斯野兜里,“老子乐意。”
门开,阮慕斯手里端着两个纸杯,一杯温水,一杯咖啡加奶加糖。
乔子执看见阮慕斯眼睛有些肿,微皱眉,“哭了?”
阮慕斯:“没有,追剧了,睡得有些晚。”
乔子执:“少追剧,伤眼。”
“哦。”
何斯野懒得听俩人腻歪,欲伸手拿咖啡,“谢谢漂亮小姐姐。”
阮慕斯朝后躲开,“不是给你的。”
何斯野:“……”
乔子执脑袋抵着门,眼里有笑意,眼角的疤都柔和了。
何斯野轻哼,拿起装水的纸杯,干了。
纸杯塞回到乔子执手里,愤愤地走了。
阮慕斯对上乔子执眼里的笑意,眼睫微垂,递出咖啡。
乔子执没接,抱着肩膀,脑袋依旧抵着门,歪头看她。
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下,依旧噙着笑。
“你头一回给我泡咖啡,是想要看案卷,第二回给我泡咖啡,是想看DNA实验室的对比过程,第三回是想参观技术物证室里的取证塑料袋,还有第四回第五回,”他说得缓慢,“这回,是想要什么?”
阮慕斯心道中间那几回明明都是你诱|惑我、我才想看的,不然我哪知道那些东西。
她身体还在门外,回头瞅了瞅,还好五楼没人,“先让我进去。”
乔子执皮靴伸在门中央挡着她,“表哥表妹聊天,怕什么。”
阮慕斯:“你又讽刺我,我都给你泡咖啡了。”
阮慕斯抬脚要迈过他腿,乔子执腿抬得更高,就是不让她进,好整以暇地逗她。
俩人不发一语的以腿打架。
好半晌,柔韧度高的阮慕斯,不及腿部力量强的乔子执,她举着快要洒了的咖啡认输道:“我以后再也不跟人介绍你是我表哥了。”
“唔。”乔子执满意,放她进来,反手关上门,咔哒一声,又锁上门。
阮慕斯坐下,很认真地说:“我可以进治疗室,看专家注射吗?”
乔子执悠哉地喝着咖啡,“说说,让你进去的话,能给你剧本增加多少灵感、还是增加多少剧情点?”
“能,能满足我好奇心。”
乔子执扬眉:“发没发现,你没自信、或者心虚的时候,就结巴?”
阮慕斯认真地说:“我怕你又以为我要写你家内幕,我真不写,我做两年多编剧了,还是知道什么该写,什么不能写的,我就是想看看不痛不痒不红不肿是真的假的。”
隔着办公桌,阮慕斯在桌子底下不自觉地玩拇指食指对绕,“乔雅登的代理在治疗室门外,跟我说这专家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我就是好奇是不是噱头。”
乔子执点头,说:“手拿上来,别在底下绕。”
阮慕斯:“……”
阮慕斯心道她为什么总有种徒弟见师父的心情,她不应该怕师父,她现在才是编剧老师啊。
麻烦金主你摆正态度,你现在得哄着我,让我把这部剧写好了,这才是正常发展方向。
乔子执又道:“别腹诽,说出来。”
阮慕斯:“……”
“那,那谈条件吧,”阮慕斯说,“你让我进去的条件是什么?除,除了那个。”
乔子执咖啡在桌上敲了敲,饶有兴致地问:“除了哪个?”
阮慕斯说不下去了,起身道:“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看,乔院长再见。”
顿了顿,她说:“口香糖吐了吧,别在嘴里含着了。”
操,乔子执暗骂了声,吐了口香糖,在她手搭到门把手时,他道:“下个月有医美交流会,和我一起去。”
阮慕斯背对着沉默了一、二、三秒,点头。
还好他没要求那,那个。
有乔子执的特别交代,阮慕斯成功地在专家治疗室里来去自如,连着看了好几天好几场的注射。
她发现顾客不是不疼,只是没有那么疼,顾客说像蚊子叮了一下似的,完全能忍受,而不红不痒不肿,也竟然是真的。
她眼睁睁看着一位五十多岁的低调贵妇,约好打八针,进去后添了五针,结束时共打了十三针,确实没有肿起来,也可能是个人皮肤状态不一样,五十多岁的女人,皮肤本也会有些塌扁,还是很难打僵肿的。
所以专家还真不是噱头,确实有本事,但估计还是假专家多,真专家少。
在咨询科,阮慕斯发现温心雅以及其他咨询师说的话,她很难分辨真假,尤其她完全分不清温心雅说的是真是假。
有个顾客是来做皮肤管理的,咨询果酸焕肤,光子美容,水光针,美白针那些。
顾客30岁,温心雅温柔笑说:“你30岁,我今年35岁,我就叫你妹妹了。”
阮慕斯听见温心雅说自己35岁,她按录音笔的动作一停,不可置信地扭头看温心雅。
温心雅看着就像二十七八岁,顶多也就是三十岁,哪里像三十五岁。
顾客也诧异,“你有三十五岁?”
“对呀,”温心雅笑着拿出手机,“我一年花出去几十万呢,都花在脸上了,我给你看我以前的照片啊,可黑可土了,我表弟都管我叫大黑饼。”
顾客看完照片,惊讶,“啊,这真的是你吗?”
“是呀,”温心雅放下手机笑说,“像换了个头,是吧?”
然后温心雅拿出本应该量顾客的尺子,开始量自己,“我现在的五官都特别标准,您看啊……”
事后阮慕斯问温心雅是真是假,温心雅也说的模棱两可,“真假有那么重要吗?”
她笑了,确实,真假、对错、是非,有时候并不那么重要。
另外,如果说喜颜咨询顾问只注重赚钱提成,却也不是那回事儿。
有一个顾客,她都能看出女孩儿的鼻额角和鼻唇角需要调整,温心雅肯定也看出来了,这若是换了别家整形医院,估计就会叫整形医师过来面诊,谈价钱,如果当天体检完就能做手术,就立即步步紧逼着说打折让做手术。
但温心雅却是建议顾客先做卧蚕。
可能出色的咨询师与常人的区别,就是咨询师更知道主次之分。
可阮慕斯还是觉得头疼,整形医院里心照不宣的“事儿”太多,她若是写这些,整个行业都得骂她。
切入点,切入点,既要吸引观众,又要让投资商满意,太难想了。
不过她现在不偏向于写顾客了,更倾向于写整形医院里的人,不从顾客身上找剧情冲突,而是从整形医院员工身上找剧情冲突……从各个对整形有不同需求的顾客身上找冲突的话,听着就实在像烂剧。
荒诞喜剧里的荒诞人物,往往会获得好评,只要将人物设置的够复杂丰满和有理有据。
吸引人的人物之间冲突,主角困境,人设弧度……她忽然很想写一个被通缉或者被毁容的疯狂法医成为整形医师的荒诞故事,她一定是疯了。
阮慕斯中午一般不回宿舍,吃过午饭后,找地方眯二十分钟觉,就去喜颜楼上楼下转悠找灵感。
这天,为了把乔子执这个原型抛出脑袋,她决定回去看会儿日剧放松。
还未走近宿舍,就隐约看到房门朝外开了小缝。
她眉头一紧,一边拿手机要打电话,同时左右寻着东西,手指刚放在通讯录收藏夹里“小师父”三个字上,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再往左边点儿。”
一道像是躺在沙发里慵懒指挥的声音,声音有毛边儿,微哑。
手机放回白大褂兜里,放下心来。
能不打招呼就进她房间的,只有一个人。
阮慕斯开门进去,果然看到他躺在沙发里慵懒指挥。
四目相对,乔子执眉间里迅速闪过一阵愕然,随即平静,对她微扬下巴,“给你安个投影仪,不伤眼。”
两个工人正在安装幕布。
房间里,不仅多了投影仪和幕布,还多了一个墙面的书柜,摆满了整形相关的书和编剧相关的书。
乔子执身侧放着两本场面调度的书,他手上举着一本《秃头歌女》,地上放着两本《老妇还乡》和《鬼魂奏鸣曲》。
她深吸一口气,本想从脑袋里抛出荒诞两个字,结果他看的书都是荒诞派戏剧。
阮慕斯转身,垂眉,目光在门锁上流转。
心想,她手机里存着的换锁师父的电话,幸好没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