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光格外分明,倒是让星光有些黯淡了。
按说小皇子生病的消息本是严格控制的,但不知怎么的却被身在大内之外的八大王赵元俨知道了,老头拖着病体,扶着鸠杖颤颤巍巍大半夜地跑到福宁殿来,再一次指责赵祯认贼做母,对不起死去的亲娘李兰蕙,才会招来祸端。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太后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殊不知这位只是黑嫂子刘娥一万年不动摇。
话虽如此,但是他那句“皇嗣接连夭折”还是狠狠刺激了赵祯的心,让他内心对于生母的愧疚再一次达到顶峰,偏在这时,张茂则火急火燎地赶来,道:“官家。”
赵祯露出喜色,“昨天说最兴来已经退烧了,今天可是更好些了?”那样小心翼翼,简直不像一个皇帝。
张茂则却是满心苦涩,却又不能不答,沉吟一二咬牙道:“小皇子,薨了。”
赵祯像是没挺清楚,问:“你说什么?”
张茂则正要再重复一遍,忽然听到有人远远地喊道:“官家,官家。”却是内侍都知任守中,他一路狂跑再无内官之首的礼仪,扑倒在张茂则旁边,狂喜道:“二皇子缓过来了,他活了。”
千言万语不能形容此刻赵祯的心情,他再也顾不得其他,飞奔去仪凤阁,只见皇后在那里坐着指挥,满脸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看到他,也难得少了些平日的持重,主动道:“官家,最兴来的疫病已经无碍,只是小孩子家五脏六腑皆受重创,刚才一度......吓死我和苗昭仪了,万幸他底子好,现在已经可以进食,掌院太医说熬过今晚,就可以慢慢痊愈了。”
赵祯心中的喜悦如同大水漫灌,迸发处勃勃生机,丰满而真实,他牢牢抓住皇后曹丹姝的手,说:“好,好,朕在这里等,朕和皇后一起等最兴来好起来。"
但满脸疲惫的皇后脸上又带出一点忧色来,道:“可是徽柔也发热了,虽然不像是疫病,但也昏迷着,不停的在叫爹爹姐姐。”
赵祯疼儿子也疼女儿,思虑一二,想着苗昭仪在这儿,还是去看徽柔了。
苗昭仪把帝后二人的对话都听在耳朵里,却没分一点心。她的眼里全都是泪水,经历过一次失而复得,她现在是把儿子看的无比珍贵,看着他熟睡的样子都那么可爱,轻手轻脚就怕打扰了他。殊不知赵昕实在没法面对此时的状况,是在装睡,但是他现在本身就是个病弱的小孩子,装着装着也就真的困了睡到天大亮。
苗昭仪一夜没敢合眼,看到儿子醒了,赶紧道:“来人,来人,最兴来醒了,快给他看看。”
掌院太医正要号脉,却听得了一声“咕噜”,赵昕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饿。”
众人皆现喜色。能吃就好啊。
又过了两天,金贵的二皇子终于脱离危险期,虽然还没有完全痊愈能出屋子,但是下床走动,起居饮食皆没有问题了,这时朝中文武才知道他们大宋险些失去了皇储,内外都是一阵后怕,所以在皇帝再次为生母大做法事并且给予舅舅李用和全家封赏时,并没有引起太大反响,反而是请旨官家,皇子已过四岁,理应加封。
说是加封,其实谁都明白,这是在请立皇太子。毕竟皇帝虚岁都三十九了,三个皇子夭折了俩,三千里地里一根独苗,不是他还能是谁?但是皇子的母亲苗昭仪坚决固辞,对官家说:“最兴来还小,如此早的加封恐怕会折了他的福气,官家,妾再也承担不起失去他的痛苦了。”她心里对赵祯说最兴来是圣君所以天要降大任的说法始终戚戚然,她不要什么天降大任,她的儿子更不是什么尝百草的圣君,就是自己的小宝贝。所以格外哄着他说:“最兴来,你听姐姐的话,现在宫里在灭虫灭鼠,不能去玩蛐蛐了,你不要生气,爹爹特别给你做的金铃子玩意儿,咱们玩这个好不好?”
赵昕很无奈地扯扯嘴角,用更加无奈的童声说:“姐姐,我不着急的,我不喜欢虫子了。”你指望一个现代护士对于昆虫有很大的爱好那是不可能的,就是看着这金制品,他都想这玩意儿消毒了没有。
苗昭仪见他乖巧,更是怜惜,把他抱在怀里不住地哄,莫了又叹息说:“姐姐在这里陪着你,不知道徽柔怎么样了。”儿子女儿一样是宝,只是女儿毕竟大些了,现在她害怕自己带着疫毒,还不敢过去看她。曹皇后说的对,女儿平时和皇后再亲,这个时候也只能想到爹爹姐姐。
赵昕却从生无可恋中自拔出来,想着穿越一回也不容易,来都来了,他怎么也得想办法为这位可爱公主的不幸婚姻努力一把,于是问道:“姐姐,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大姐姐。”宋朝这关系乱的,亲妈亲姐都叫姐姐,不过赵昕也想,多亏是叫姐姐,不然面对着和自己上辈子差不多年纪的苗昭仪,还真叫不出“妈”来。
苗昭仪叹息道:“咱们要听太医的啊。姐姐也不知道。”
这时却有内侍过来传旨,皇太子暂时不加封了,但是封二皇子赵昕为豫王,指定痊愈后跟随晏殊读书。
苗昭仪暂且不论,朝堂上直接因为赵祯这道旨意炸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