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势打着手势,道:“不用紧张,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至于到要命的地步是不是?”
那人也抬起右掌,四人立即稍微放松了些。我的猜测没有错,他们全是训练有素的好手。同时也证明了我的想法,那人并不希望与我为敌。
我点燃了香烟,才道:“那你一定是阮先生了?”
阮先生道:“你眼神不错。”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道:“你们是不是又把人带回来了?”
阮先生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人,道:“什么人?”
我吐了口烟:“看来你并没有说实话的习惯,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啊。”他快速地打了两个响指,“是这个女人吗?”
只见投影布上出现了影像。不必奇怪,房中的电器设备显然是声控的。那么之前只响一次那是控制点灯了。奇怪的是,投影仪播放的内容!
画面上清楚的看到我翻墙而入,打晕那只德牧。然后越过花园,爬楼而上,接着紧张的躲避着走廊上的人。再然后,救出前妻母亲。甚至,连前妻母亲是怎么翻出墙去的也看得清清楚楚!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脸上火烧也似的发热。
我道:“这算什么?”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侮辱,满以为我的行动堪称完美,想不到早已被捕捉到并当着我的面播放出来。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尴尬的?真的,我从来也没有像现在那么糗过。不得不说,他们的电眼藏得太好了!
阮先生呵呵道:“就算赵先生不来,我们也准备将她放回去了,巧见赵先生光临,权当送给赵先生一个人情。只是碍于手头上有事,没有及时招待赵先生,实在抱歉得很。”
说完又放肆地笑着。
可以看出,阮先生是一个相当自负的人。他用“招待”一词,在我听来,刺耳之极。
我哼了一声,眼睛扫了一眼四个汉子所持的抢,道:“难道现在算是招待了?”
阮先生收了笑声,道:“只要赵先生愿意合作,我可以立即让他们消失,命下人奉上香茶,我们再慢慢聊。”
我道:“合作,怎么合作?”
阮先生道:“看来阁下也没有说实话的习惯么?”
我道:“抱歉的很,我的确不明白你的意思。”
阮先生看着我半晌不说话,如同一部测谎仪在对我扫描。
“那么,你为何而来?”
“当然是救人,你总不会认为我是来偷取你的商业机密的吧?”
阮先生挥了挥手,道:“那你可知我们为什么请她来?”
“请,你说的是请?”
阮先生叹着气,道:“随你怎么想。”
我不想现场气氛太僵,只好先退一步,道:“好,愿闻其详。”
“我听说她有个想好的失踪了,留下一本笔记,我们只想借阅,绝无恶意。”
我和老猫本来正是希望来此,从阮先生处获知“奇异记”的更多信息。如今可谓是异曲同工。阮先生的行事,可以说毒辣无比,甚至有些无耻,却被说得冠冕堂皇。尽管我的内心非常想字字针对他的发言。要想从他口中套出更多话,我必然不能表现出太凌厉,太“聪明”。
就让他认定我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真的是因为他抓了前妻的母亲,所以我才参与其中。
而他是了解我的,我对稀奇古怪的事特别执着的人,他一定会认为我想以“听故事”的福利当做交易的条件。至少,我希望事态往这方面发展。
前提是,我手中有他所需的东西,否则这场“交易”便毫无意义。
所以我道:“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阮先生突然凌厉地道,“阁下到底是谁,你绝不会是赵先生!”
我早料到他没有那么容易向我透露笔记的奥秘,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怀疑起我的身份来。
我感到好笑,道:“那么你认为我是什么人,会不惜与你们为敌而闯进来救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
阮先生自然无法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不是“赵先生”,事情会变得更加扑朔离迷,不得要领。
所以,尽管有所怀疑,他也不得不相信我的身份。因此,他的语气有了缓和,道:“如果你是,我不认为你什么也不懂。”
不等我出声,他怒道:“除非,你在耍我!”
人格分裂的人我见得多了,但还未曾见过这么短的时间内转换了那么多的:先是得意,接着装诚恳,然后怀疑、愤怒。这当然是他生活的环境造成的,每天活在应付各种谎言、托词、心理战中,性格才变得如此多疑。
我摆了摆手,道:“好了,可是那本‘奇异记’吗?”
他道:“正是。”
我想了想,道:“我说不知道,你一定不信,我却没有敷衍你。救人的确是我的之中一个目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知道那本笔记所记载的奥秘。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对它深信不疑?”
“阁下可知道好奇会害死猫么?”阮先生阴森森地道,“把东西交出来,或者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我不解道:“交出什么?”
阮先生道:“当然是比较和那玉坠!”
我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唯一接触过那两样东西的人都曾被你抓了,而你却认为在我这,不是太可笑了?”
阮先生道:“你认为我信么?”
我感到了危险。这场“交易”看来是无论如何也谈不拢的了,我根本没有“本钱”!我冒着危险来这本就是救人,顺道找一找那“奇异记”,可是阮先生竟说那东西在我手上。在毛线吗?我的脑子如今真如疑团乱毛线了,乱得一塌糊涂,理都理不清。
我不经意间,脚踏上了凳子,准备发作。
慢着,我突然灵关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是什么呢?阮先生要我交出来的不但是笔记,还有玉坠!
我急道:“阮先生,你说的玉坠是什么玉坠?”
阮先生哼了一声,道:“就是藏在笔记夹层中的玉坠。”
我问道:“是和图画上一模一样的么?”
“当然是,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我吸了口气,道:“阮先生,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东西真的不在这里,何以你会这么这样认为?”
“据可靠情报,你前妻已将它卖给了蓝博士。”
“没错,可是老猫日前被你的人抓去,东西自然已落到你的手中。”
“我的人说博士已被你救走,他没有得到那东西。”
我急道:“胖子胡他人呢?”
“哼!”阮先生道。“我不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竟令他怕成那样,已辞职不干了。”
“他怕了,他怕了什么,这不是太巧合了吗?事情再清楚也没有了,东西一定在他那里。”
“你对他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阮先生盯着我道,“他跟我六年,是什么人我最清楚,绝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而且也不会背叛我。”
我苦笑道:“我甚至碰都没有碰他一下!”
“可是,他所带的人全死了,包括只听命于我的两个精英。他自己也费了一条手臂,腿脚均有刀眼!如果不是孔武有力,或者曾学习过武术,是不能做到的,不是你又是谁?”
阮先生此刻认定是我拿走了东西,再跟她废话下去根本不会有什么结果。显然东西全在胖子胡手中,他自然是背叛了阮先生。
而且,我早说过能跟阮先生的,都是有过人之处的。之前看不出胖子有什么本事,可能看走眼了。他不但会武术,更忍心对自己下狠手,自废手臂,在腿脚上留刀眼。即便是上个世纪初,最严厉的帮会中,犯了帮规,也只是三刀六洞,不至于断臂的。
如今,四个人用枪对着我。保守估计,每个人的射击摆幅是七十五度。以及他们所站的位置来看,我身处的整个地面全在他们的射击范围内。
除非我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否则我绝无可能突围成功。左面的窗户外是走廊,右边的窗外没有任何支撑点,离地四层楼,至少十三公尺。想要完好无损地跳下去几乎不可能,如果受伤,哪怕只是崴了脚,再想逃出去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我仍有办法的。其实,早在我的脚不经意地踏上了凳子之时,我已然有了办法。
我的办法是躲在投影仪上!
投影仪不大,我当然不能在亮灯或众目睽睽的情况下躲上去。不然我将和投影仪一起,被射得粉碎。投影仪或者不在乎,我却在乎。然而,我可以在灯熄灭之后进行。
我把救老猫的经过跟阮先生说了一遍,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然后,我道:“阮先……”
“生”字未出,我已打了个响指,同时将烟盒上的按钮按下,仍向了阮先生。
果然不出所料,点灯应声熄灭,我一蹬,弹到了投影仪上。好在人的视觉神经只能维持十五分之一秒,那是人类的极限。加上出其不意,他们在灯熄灭之后,又愣了一下,留在脑子里的画面最多是烟盒飞向他们的情景。
或许我跟阮先生说了救老猫的经过后他根本不会怀疑,可是我实在不愿意赌这一把。传说有一些人,逢赌必输,我就是其中一个。
接下来是惊心动魄的一分钟。
我的烟盒外观与普通烟盒无异,实际却是一个烟雾弹,此时正发挥着作用;密集的枪声如一串串催命符,四下纷飞;灯光应着枪声频频明灭不定……
满房间的烟雾使火舌看起来并不耀眼,我还是尽量将要害部位抵在投影仪上,万一哪个家伙打红了眼,抬高半寸射击角度,我仍不至于被一枪毙命。
他们手中的抢,每柄可以装载两百发子弹,可以在一分钟内全部射出。
这要命的一分钟让人感觉还长过一个世纪。
终于,枪声停了。
我自裤兜中取出手枪,任由双腿自由落下,借着惯性一挺身,来到阮先生面前。
他正要命人亮灯检查,却看到了眼前一团隐约的翠绿。
我的这把手枪,是出自我的手笔,是我所有玉雕作品中最得意的一个。它是用一整块天然墨翠雕刻而成。弹夹更是罕见的夜光翡翠。在公众面前,它十足是一件艺术品,不会引人报警,因为谁也不会相信它真的能发射子弹。唯一的缺点,是它的寿命极短——撞针太过于精细,每开一枪都会有损耗。所以,它最多能开三枪。而如今,哪怕是只能开一枪,那也足够了。而且不到不得已,我也不会舍得用它。
阮先生反应过来,欲有所动作,已是大大的迟了。
我大喝一声:“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