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众人在正堂齐聚,孟萧也是一脸严肃。
孟萧叹气一声,佯装出开心的笑容道:“今日是明儿的百岁,老大去烧一桌好菜。”
郭金木讷的点头,也不离去。
孟萧又继续说道:“经平儿医治,确定老二身体无碍。今日,老二你再辛苦一趟,去范阳城太守府报官。”
自昌黎大战结束后,范阳城城西的山上,忽的出现数千山匪呼啸山林。对周遭村落,烧杀抢掠。有传言称,这些山匪大部分以前是幽州军,打了败仗,成了溃军,袁之铭治军颇严,不想被这位严厉的幽州刺史惩处。便进了山。把原先几处不成气候的土匪聚合在了一处。据山而守,为祸一方。
曹起被孟萧罚去山上砍柴,无意间被几十名山匪发现,便对这位雷霆居的二弟子发起难来。也算他们倒霉。雷霆居门下众弟子除泫渊比较特殊外,就属孟倩修为最低。因孟萧收徒颇严,能被孟萧瞧中收做弟子,足以见其天分颇高。修为最高的当属郭金,早年随孟萧行走江湖,颇得孟萧真传,郭金看似木讷愚钝,实则才气内敛,虽说不上秀外,但绝对慧中。只是为人比较老实,心思单纯。正因为如此,最为孟萧喜爱。黄平自不必说,少有的天之骄子,放眼整个中土,修行十年者,也少有黄平的修为。至于曹起,修为虽不如郭金,也没继承孟萧那一身霸道的雷霆剑法。但,另辟蹊径,一套雷霆剑法,被他使得,灵气飘荡,灵动无比。当初孟萧一把天雷剑,霸道刚猛,不比在罗刹召出的九天玄雷,气势上弱上几分。而孟倩继承天雷剑后,剑法之间的灵动飘逸,剑尖连绵不绝的剑气,便是受了二师兄曹起的指点。连孟萧都曾言道:“老二如是拜在瑶奕剑馆、太虚观等,其剑法造诣当真不可小觑。倒是我糟蹋了一块璞玉,让他学了以霸道威猛见长的雷霆剑法。”只不过,曹起为人比较贫嘴,不得孟萧喜爱。
也是曹起大意,便杀了几名山匪,逃脱了那几十名山匪喽啰的围攻,想要探得,山匪匪巢具体在何处,自己一人收拢住元气,隐藏住气息,深入孤山,不料被两百余名山匪包围。当初在罗刹,以孟萧、清源寺老和尚“方丈”在整个一十三州的中土都能排得上名次的人物,不过也只杀了几百乌丸兵。曹起乃年轻一辈弟子,天资再高,修为能高到哪里去呢?更何况,他发现山匪之中,也有身怀修为者。
曹起上山砍柴,也没带着兵刃,随身只有一把砍柴的短斧。便用那短斧与二百余名山匪喽啰斗了起来,逃脱不得。这一打,使出了奔雷决,周身元气大盛,才让孟萧觉察到他的方位。孟萧何等修为,震开了二百余名山匪喽啰。只见曹起气喘吁吁,担心爱徒受伤,当先抱着曹起,驾着一道雷电,便飞回了雷霆居。把二百喽啰兵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如那山匪,只有二百。孟萧带着雷霆居的几位弟子,就解决了。可是山中悍匪,足有数千。孟萧修为再高,也无办法,只能报官,让范阳太守带兵前去剿匪。
下首众人得了孟萧的指示,各自去了。黄平有心让大家不必为自己儿子大费周章,大可不必摆什么百岁宴。可是再看孟萧那阴沉的脸,也没敢说出口。本想着,等黄明过了百岁,就与阿文准备启程回罗刹,看来归程是要延后了。
孟倩去了厨房帮着郭金烧菜,泫渊回到房中继续研习那古图上的净乐经,黄平、阿文自抱着孩子回到房中。
这些天,可是把大师兄郭金,给累的够呛。泫渊、孟倩的婚宴,他就在厨房忙碌了一天,今日又是黄明的百岁宴,看来又是一整天出不去厨房了。日头渐西,众人再次齐聚正堂,围席而坐。面前虽说不上山珍海味,但也喷香扑鼻的一桌子菜肴,却是无人下筷。因为曹起,前去范阳直到现在还未回来。难不成又遇上了什么危险?
孟萧坐在上首正中,看不出脸面上有什么表情。他不说话,下首的众位弟子,也无人敢出声。只有幼小的黄明不合时宜的,时而发出“咯咯”的笑声,或者:“哇哇”的哭声。天色渐暗,众人在正堂听得,大门的扣门声。所有人的表情明显都放松了下来。
泫渊当先站起,略一拱手言道:“师父,我去开门。”
孟萧只是微眨了一下眼睛,表示知道了。泫渊快步,穿过正堂前的院落,拔掉门闩,朱红大门,伴随着“吱呀”的声音缓慢打开。
曹起也没跟泫渊多说话,那黑瘦高的身形,拖着仿佛要松散的身体,疲累的向院中走去,刚路过正堂,一抬眼,见正堂屋内摆满了一桌酒宴,众人正在正坐着身子,扭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他赶忙正了正身形,走了进去。
泫渊关好院门,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曹起进得屋内,依然是一片安静的注视着他。说是空气凝固也不为过。
孟萧轻拍桌子,尽可能的装出不是那么生气的神情言道:“快放!”
不知是装作为难,还是是真为难的曹起,轻轻的摇了摇头:“王太守不管。”
其实孟萧叫曹起去报官是有道理的,也只有他比较通情世故。果然不出孟萧所料,曹起上午到达太守府后,被太守府守卫挡在门外,说是“王大人”还未起床,曹起自寻了个小铺子吃了点东西,到了下午,依然不让进,原因是“王大人”在处理公务。曹起自知是,自己一个小老百姓人微言轻,太守府自是不会理会他的。他使出赖皮脸的功夫,跟那几名站岗的士兵,软磨硬泡,好歹是见到了一位太守府的幕僚。
那位“幕僚”不耐烦的从头到尾把曹起的话听完,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自会禀告太守大人,你回去吧。”曹起自知这个官报的,也不过是不了了之。之所以费劲心思的见到那幕僚,不过只是回去之后能给孟萧一个交代。下面才是要去办“正经事”。
曹起又蹲在城门半个下午,见守门官兵,柱着长枪利矛,懒懒散散的晒着太阳。等到换岗之时,曹起便跟在一位看似相对比较好说话的下了岗的老卒身后。见那老卒,进了一家城中脏乱破败的小酒馆,要了一盘花生,一碗面,一壶烧锅酒,自饮自酌的喝了起来。
曹起站在门外偷看一小会儿,进得酒馆之内,装作大大咧咧的样子,指了指老卒旁边的凳子跟那老卒说道:“军爷,这里能坐不?”
老卒鄙夷的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曹起坐下后,高喊:“小二啊,来二斤新酱的牛肉,二斤好酒。”
那老卒听到同桌而坐的曹起这么一吆喝,一双昏迈的老眼,顿时放了金光。曹起一歪脖,自言自语道:“哎哟,二斤酒,叫多了。”而后又装作沉吟状,自语道:“罢了。”
都不用闻味,那老卒面前粗劣的酒碗与曹起面前精致的小酒壶,一比就知道,其中的酒,天差地别。还未等“二斤牛肉”端上来,老卒的眼神就直了。
曹起也不着急,先自己倒了一盅,抿了一口。把酒盅特意往老卒的方向放了放。那酒香,可比那老卒碗中的浓醇的多。等牛肉端上来后,曹起才言道:“军爷,喝口我这个?”
一天都无精打采的老卒,顿时容光焕发般的点了点头,表情献媚的好似与自己的上官坐在酒桌上一样。这个时候曹起那得意的样子,哪里还是随手欺辱的小老百姓该有的神情?
话间那一大盘酱好的牛肉也端了上来,曹起问道:“军爷,月响能有几个钱?幽州刚打了个大胜仗,上面赏下来不少银子吧?”
端着酒盅刚有些容光的老卒,一听这话,神情又靡了下去,满是褶子的老脸一声重重的叹息言道:“哪里有饷,也就半年前太守的二夫人寿诞,分了几个铜板。”
曹起佯装不解的问道:“军人无饷,靠什么过活?”
老卒答道:“平日里,有幸赶上太守大人高兴,想抄了谁家,我们仗着这身破烂的官衣,顺手藏几个不值钱的宝贝,指着发饷度日?谁还穿这身衣裳。”
那老卒,把酒盅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年轻人,不是本地的吧?”说完,动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牛肉放进嘴里,瘪扁的老嘴,使劲的咀嚼。
曹起眼珠一转,答道:“不是城中的,家在西边的山村。”
正沉浸在咀嚼牛肉的幸福感的老卒,忽的嘴就不动了,若有所思的道:“西边山上的村子?不是被赵将军屠戮一空了吗?哪还有村子?”
曹起答道:“我知道,范阳城西的山中,不是闹匪吗?我家不是那里。”
老卒也没多想,继续喝酒吃肉。
曹起又问:“赵将军?您认识那匪首?”
老卒看了看四周无人注意这里,略趴近曹起的耳朵,说话间浓重的酒气传入曹起的鼻孔:“都是以前的幽州军同僚,在昌黎打了败仗,成了溃军,到处流窜,不知何时又流窜回了范阳地界。那赵将军,以前是范阳城中的一校尉,为人不错,不知怎么,就当了土匪。”
曹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问:“那太守大人,不带兵去剿吗?”
老卒又一仰脖,好似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曹起,冷嘲热讽般的“哼”了一声:“他连军饷都不发,你指望他去剿匪?只要匪军不打范阳城,跟他就没关系。”
无论是从官面上,还是私下打听出来的,曹起站立在孟萧面前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孟萧听后默不作声,只是一摆手说道:“开席,此事明日再说。”
可是席间,孟萧看了看泫渊,还是提到了此事,言道:“这范阳太守,碌碌无为,昏庸不堪,乌丸大军犯境之时,这太守借此名义,强征民夫,又多了许多的苛捐杂税。周遭百姓,苦不堪言,多有易子而食的情况,有些村民被逼无奈,投靠了流寇,进山为匪。”孟萧越说越气,一拍桌子继续说道:“这抗击乌丸的乃是幽州刺史与渔阳太守,我范阳身处幽州腹地,也不见这范阳太守率军支援,如今这伙流寇流窜到范阳为匪,这太守不理不睬,简直可恶至极。”
曹起何等精明,怎能不知孟萧的意思,接话说道:“我们上山为民除害,要不白修了这一身的修为。”
黄平言道:“可是我雷霆居算上师父只有七人,山匪有数千之众,连师父都没有办法,我们能怎么办?”
阿文笑道:“怕什么?我们不是有泫渊吗?十万乌丸铁蹄都能被他摆平,几千乌合之众他还没办法嘛?”
此时的泫渊正低着头,偷瞄着孟倩,心思压根也没在众人谈论如何剿匪之上。正想着,今夜怎么能给自己找个台阶,上床去睡,与佳人共眠,共度良宵。
孟倩正用眼瞪着阿文,他与泫渊才刚刚新婚,还未正式过上小日子。以往帮你们魔族打仗,差点把泫渊的命都弄丢了,此时你竟又来找泫渊的麻烦。。
大家听完阿文的话后,齐齐的默不作声,看着泫渊。泫渊回过神来,尴尬的一笑:“我,我正在想。”
黄平默默苦笑,心中想着:“老丈人送我的巨斧,看来是得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