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临近傍晚,夕阳西照。
山中的秋风渐凉,从二人踩踏的悬崖边滚落一块小小石子,砸向山下。无终山中,溪流瀑布有很多,但现在已经不是雨水旺盛的季节。悬崖峭壁自然也是不少。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二人刚刚坐在犹如自然形成的巨型石阶休息之时看似那庙宇院墙已是不太远,被夕阳映衬着的那院墙也愈发的明显。不曾离开过二人的视线。但当太阳即将消失在山峰叠峦之时才真正找到庙门所在。
庙门已关,周围也甚是安静。泫渊侧耳趴在门缝之中听了片刻,不像有人。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妻子和爱犬大白,无奈伸出手重重的扣了扣门,期待着回应。
时间不大,传来了一阵不算急促的脚步声,没有询问,那简易粗糙的门板,伴随着“吱呀”声,缓缓打开。开门者,是一年近六旬的老者,虽不是老态龙钟,但也不是那么的精神。
那老者眼神疑惑,刚要出声,泫渊当先行礼,语气恭谨的言道:“在下公孙泫渊,山下龙盘山庄田庄主介绍而来。”
老者闻言一愣,随即微笑,表情和蔼,一边侧身请面前的两位年轻人进门,一边礼貌的笑道:“老朽,便是这里的庙祝,既是田庄主介绍而来,两位快快请进。”
泫渊和孟倩也没有太多的客套,迈步进门。
进了院门,抬头望去,见一座些许残破的大屋,高立在粗糙的石台之上。从外看去,殿内昏暗,但大殿正中间供奉的神像却很显眼,神像身上的彩绘图案,有些许的地方已经裸露出泥色,披在神像上的红色斗篷也有不少灰尘,神像下两侧供烛摇曳不止,至于供桌上摆放的什么贡品是看不太清楚的,但是并不“丰盛”。再看向屋外,屋顶生出几许杂草,随着秋季渐深,已微微发黄。屋檐下悬挂一黑色的牌匾,上书:“显圣真君”。屋外靠右侧的木柱下,有一铜铸的犬像,也披着一个小型的红色披风。
再向上看去,很显眼的,还有一座后殿。这二郎庙依山体而建,后殿显然比前殿高出不少,可以很醒目的看到,至于供奉的哪位神灵,便不得而知了。
前院两侧,各有一间屋子,好似是放至杂物的地方,并不整洁。这二郎庙,规模并不大,前后二殿以及两侧的房屋其实也比较小,甚至这前面的正殿都没有泫渊、孟倩在雷霆居后院的卧室大。不过,这庙宇依山而建,前后两殿随山形,一前一后、一高一矮,院墙外便是垂直的悬崖。站在院门下向上而望,自有鬼斧神工的感觉。
夫妇二人和在最后面的大白,跟随在前引路的庙祝,向正殿走去。虽然一看便知,过了前面的正殿,后面便比较狭窄,但正殿之前的院落还算不小。一座沾满炉灰的香炉摆放在粗糙的台阶下。香炉之中,香灰满布,已经快要漫过边缘,洒落出来。
年老的庙祝从香炉旁拿过三支清香递到泫渊手中,表情和蔼客气的言道:“小庙虽处在深山之中,上山的道路也并不好走,但香火还是可以的。多亏小庙供奉的真君频频显灵,倒灵验的很呐。”
年轻的夫妻二人分别进过香后,泫渊从怀中掏出一锭田庄主所赠的金子,递于庙祝手中,算是给这二郎庙的香火钱。
那庙祝接过这锭比这庙中一年香火钱还要多的金子,没有推辞,也没有献媚般的高兴,神情平淡,表情依旧随和的言道:“老朽谢过了,这就给二位去收拾出一间房舍,不过,山中清贫,这庙中房屋可比不得龙盘山庄,二位不要见怪。”
泫渊面对庙祝没有出声回应,而是微笑作揖,以示无妨。当庙祝走向一旁的侧屋之后,泫渊绕过香炉,摘下背负在身后的鬼将立于正殿之侧的木柱下,打算走进殿去,孟倩和大白紧随其后。
大白看着正殿外台阶之侧铜铸犬象,满张狗脸的不屑,肥胖的狗身一摇一摆,昂首挺胸的走在孟倩脚后。
孟倩细心,扭过身来,抚摸大白后脖颈,浅浅一笑对着大白言道:“乖,这是神灵居所,你是不能进的,我陪你等他出来好不好?”
背负了一天如山重的鬼将巨刀,泫渊的肩膀酸痛无比,他一边揉捏着自己的肩膀,一边扭身看向大白,自己当先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挺骄傲,你看人家啸天神犬,宽腰窄背,一看就特厉害,再看看你,肥成个球。”泫渊言罢,双手整了整衣襟,进入殿内,跪在蒲团之上恭恭敬敬的对着显圣真君神像磕了三个头,只不过最后一拜,泫渊趴在那里很久才起来。不知他向二郎真君许下了什么愿。
大白似是听的懂人言一般,听过泫渊的话后,委屈的将自己的狗头在孟倩的裙边蹭来蹭去。只不过眼睛瞥向那铜铸的啸天犬像之时,带着深深的不屑。
等泫渊出来之后,便坐在鬼将之旁的石台之上,眼神一直盯着院墙外的一颗歪歪扭扭的大树始终不曾离开。孟倩也不多话,半蹲在他的身后,手法轻柔的替他揉捏肩膀。佳人深眸时不时的看向趴在香炉旁的大白,看大白执着的与那铜铸的哮天犬像对视,孟倩似笑非笑的无奈摇头。
“这院墙之下便是峭壁,这颗树生在垂直的峭壁之上不知多少年月,倒也能勉强称的上无终山一景,外地而来的香客也无不称奇。”庙祝已经从侧屋而出向泫渊方向缓步走来。
孟倩闻言,松开了替丈夫揉捏肩膀的手。泫渊收回目光,也站起身,朝着庙祝略一点头,算是招呼。
庙祝和蔼笑道:“庙中太小,只能收拾出一间放杂物的屋子。天色已晚,二位便将就一宿吧。”
泫渊答道:“您不用太过麻烦,我夫妻二人也本是行走江湖的,住宿不大所谓,只求能向您讨碗饭菜。”言罢,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递向面前的老人。
这次庙祝没有再接,而是伸手变掌,轻轻的把那锭金子推回向泫渊言道:“您已经给过香火钱了,这钱是断不能再要的,只是晚间的山中寒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时间不大天色已黑,庙祝借着殿内供烛的火光,在殿外摆了一张桌子,在屋檐上悬挂了一盏不算太过明亮的灯笼。而后,从后院的厨房中端来三碗素面和一碗玉米面的粥给大白。
本来今日是泫渊以血养刀的日子,到了晚间酉时,山中阴气渐盛,更是养刀喂刀的好时辰,不过在庙中,以鲜血喂刀,显然不太方便、不太合适。坐在院中休息的泫渊时不时的会看向院墙外的那颗生长在峭壁上的歪扭大树。
晚间山风骤起,天上的白云朵朵向着同一个方向缓慢进发,因此月光时亮时暗。院墙外的山中,也因此时而伸手不见五指,时而能隐约看见那颗歪扭的树干上,有一白袍随山风飘拂,时隐时现。
庙祝、泫渊、孟倩三人围方桌而坐,三碗素面冒着热气。庙祝做了个有请的手势言道:“山中清贫,只有这个,希望不要嫌弃。”
泫渊笑道:“我看这庙虽不大,但看炉中香灰,知这庙中香火不差,师傅每天就吃这个?而且怎么就只有师傅一人?”
庙祝温言答道:“二位有所不知,这山下州府蓟城,拱山临水,物饶民丰,但是山中地势险峻、崎岖,几乎没有能种地的地方,我独自一人,平时守着这庙,上山下山也不方便,都是从山民手中买些粮食,而且,山民多为猎户,夏天还好,一到冬天冰雪封山,山民们嘴中便少了嚼的。无终山和蓟城虽不远,但是生活上差距颇大。这山下有个龙盘山庄,其田庄主总会资助山民,托田庄主的福,山民们大都能糊口。我这里看似香火不错,其实大都只是田庄主出的钱。”
吃过饭后,庙祝收拾了碗筷,三人又坐回方桌边,聊着这无终山中的一些风土人情和一些趣事。而天上的月光被一大片云遮住,整个无终山除了这庙中的一处灯笼,顿时漆黑一片。。
庙祝自己留在正殿之中,更换供烛和贡品。而泫渊、孟倩带着大白去了收拾好的房间准备休息。房中也没有烛火,泫渊悄悄打开床边的窗户,看着屋外的漆黑。思忖着,那凶手会不会今夜来袭。
正在此时,忽的,泫渊在鼻中又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二人无不是头脑开始发昏,孟倩连给泫渊使了个眼色。二人不顾脚步踉跄,急忙奔出殿外。只见那庙祝已经躺在地上,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