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倩见泫渊一副从容的神态,自己也暗自定了定心神。泫渊向来以足智著称。而且孟倩比任何人都了解丈夫的一点,却不为别人所知的便是多疑。
其实别看泫渊一脸微笑,表情淡然从容,心中亦是重重疑惑,除了孟倩心中所想,还有其他诸多令他不解之处。据他所知,幽州向来以,雷霆居、清源寺、太一门,在江湖中,三足鼎立。当然,表面上看,雷霆居最弱小,可是真心架不住师父和师兄二人的那一身惊天修为,尤其是孟萧。只不过,自罗刹一战,清源寺算是彻底覆灭。
那么,为何紫霄宫的踏元道人不远万里独闯北幽?而幽州江湖的大部分人却又不知道?难道真的只是帮袁之铭在阵前掠阵?战事结束后为何又不离开?又为何夫妻二人遇难,踏元道人又恰好能及时赶来相救?想到这里,泫渊双手交叉在身前,互相摩挲着。料想那紫霄宫一直以修真正派之首自居,应不会耍什么阴谋诡计。
一行人,随着那体态、神情都颇为从容的田庄主,进了一间屋子。屋子不大,但布置的比一般人家或者酒店相对奢华一些,亦非常干净、整洁,看上去平时虽没有人住,却经常会有人前来打扫。大白,独自来到门边下,一处被晨光照耀的地方,吐着舌头,趴在那里。显得异常的乖巧可爱。
随即,刚才已经离开的仆人老崔,又拿着托盘,给各人奉茶。茶具不新,但茶汤清香。老崔刚刚退下,门外又进来一端庄美貌的妇人。
且不说孟倩。单说泫渊、踏元,具是修炼之人,尤其是踏元修习的荡魔真法,最讲究的就是定力。寻常媚术,包括迷药,对踏元都毫无效果。不过看得出来,这妇人的容貌竟让踏元道人都微微动容。
泫渊更是不敢多看,轻皱眉,偷偷的低下了头。泫渊这辈子见过的女人,如最耐看的就是自己的妻子,如最惊艳的便是阿文公主,如说气质最好的便是自己的养母。可是无疑与这美貌妇人一比,全都好似又要逊色几分。漂亮到惊艳却不失端庄,这才是最难得的。
这妇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别有一番孟倩、阿文公主和那比较灵气的王佑之女王薇所没有的风韵。却又不失,如她们这般少女天然。那乌黑的发髻垂在如细嫩春葱的肌肤的脖颈后,上面插着一支银白珠花。不仅鼻梁挺立,鼻尖更是翘立,更让人觉得娇娆媚艳。妇人身穿一身大红锻薄被,光彩夺目。
这妇人举着托盘进来后,先是冲众人,浅浅一笑。而后,双腿微曲,算是给众人见过了礼。而后,才把托盘中的刚刚准备好的早饭,不慌不忙的依次摆放到屋中的圆桌之上。
早饭虽然清淡,白粥、小馒头、一小碟青菜,虽还未入口,只看上去很是别致。而后,那妇人又从身后的仆妇手中的托盘中端上一稍大的饭盆,盖着盖子。
美貌妇人又简单的对一众人再次行了个万福礼,声音娇柔言道:“奴家今日略有匆忙,招呼不周,还勿要见怪。这盆中是昨日剔下的棒骨,我让人拿了出来,喂于这漂亮的白犬吃吧。”
泫渊闻言,立即躬身,神情惶恐的言道:“不敢烦劳。”
一直卧在门边的大白,突然兴奋起来,摇着尾巴,双爪扑在孟倩大腿上,借以站起,使劲的去看桌上为它准备的吃食。孟倩略窘,冲着大白微笑,摸了摸它头上的毛发。大白也不走,只是半坐在孟倩、泫渊脚边,吐着舌头,一张狗脸笑成花般的耐心等待。
那田庄主边微笑着,边按着泫渊,示意大家坐下,表情和蔼的笑道:“众位不必客气,这是贱内,招呼不周,大家勿要嗔怪,勿要嗔怪呐。”
还未等这田庄主说完,三人又齐齐行礼,齐声道:“见过田夫人。”
那美貌的田夫人,点头微笑,也没有娇羞做作。
田庄主接口道:“府内还有一些庶务,需要我和贱内前去处理,就不陪各位了。各位用过饭后,便早些休息吧,如要有事,便叫老崔去通知我便可。”说罢,便扭头对一直躬身站在门外的老仆老崔言道:“老崔,你就呆在旁边的耳房就行,三位少侠有什么要求,一定满足。”
那仆人老崔也不答话,只是又向下躬了躬身子,点了点头。
而后,那田庄主携夫人,便出了门。踏元道人与泫渊一前一后,又与那田庄主夫妇客气了两句,才回到房间坐下。踏元道人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泫渊微笑,出声言道:“今日还要多谢踏元……”
泫渊一句话还未说完,那踏元道人,便举起了手掌,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打断了泫渊的话,一改平日潇洒出尘的道人模样,略带严肃的言道:“客气的话,就不必再说了。贫道现在问你,你是何人?”
泫渊、孟倩闻言呆立,随后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不知这面前的白衣道人话中何意。
屋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连好不容易从孟倩那里把那一盆大棒骨央求下来的大白,都停止了咀嚼,抬起了狗头,注视着屋内三人。
泫渊呆立片刻,佯装苦笑,支吾的答道:“在下……不知道,不知道踏元师兄的意思。”
那踏元道人“嘿嘿”一笑,带着几分鄙夷的神情言道:“我本在袁大人的中军大帐之中,忽然感到我紫霄宫功法的元气大盛,我紫霄宫功法有三绝天下皆知,太和经、荡魔真法、天罡五雷正法,虽说你们雷霆居的功法与我派的天罡五雷有诸多相似之处,但还是有些许不同,更何况你释放出的元气乃是太和经所记载的功法,在下虽修习的是荡魔真法,但对本门其他绝学还是有所涉猎的。你这释放的元气之盛,我在近百里外,都能强烈的感觉到,本以为是本门之内的某位师叔甚至是师尊来到幽州,与人恶斗才会释放如此浑厚的元气,赶紧架大鹏前去助阵。没成想,只是群狼。就凭你释放的元气,莫说几头畜生,就是百名精兵也不见得能奈你何。其次,你二人见到我,便说寻我有事。我只能想到,你是为了让我发现你,假做被群狼围攻,顺理成章的释放我太和元气。本门绝学外漏乃是大忌,你一幽州雷霆居的弟子,竟会本门无上绝学。身怀我紫霄宫太和真经的绝学又想尽办法接近我,你到底何人?是何意图?”
踏元的一袭话,说的泫渊、孟倩夫妻二人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踏元道人见他二人并不回话,心中怒气渐盛,解下身后背负的长剑,拍到了桌子上,嘴中冷哼一声言道:“泫渊师弟,我想洛阳那边定然不会侥幸的认为,去年乌丸十万铁蹄会无缘无故的退军。”
踏元道人话音刚落,孟倩顿时面如死灰,天雷剑铮鸣出鞘。剑尖直指踏元道人。原本潇洒出尘的年轻白衣道士,看都不看孟倩一眼,面不改色,一双眸子只死死的盯着泫渊,不曾移开半分。大白在孟倩拔剑的同时,双爪死死按地,后身拱起,露出獠牙,嘴中低吼不断。
泫渊的举动反而颇出孟倩的意料之外,单手缓缓的端起桌上,那仆人老崔刚刚奉上的茶碗,在鼻尖闻了闻茶汤的香气,而后轻轻用嘴吹了吹碗中的还漂浮在茶汤上面的茶叶,面部含笑,轻轻一抿。其实,自泫渊进了这龙盘山庄,一直都在强装镇定,因不知这踏元有何打算,只是自己一味的认为这踏元道人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加上对这道士原本颇有好感,又是这个偌大中土一十三州年轻一辈中的骁楚,应不会做出什么暗算的举动。现在,看来这踏元道人已经知道了自泫渊养母去世之后的所有奇遇。泫渊内心反而淡然。反而更不担心自己和妻子会出现什么意外。
泫渊微笑着把茶碗轻轻放回桌上,略一扭头,对着毛发竖立的大白轻声呼喝道:“大白!吃你的东西去!”而后,向后略一转身,右手轻轻的搂住了妻子的纤细的腰肢,而后伸出左手食指搭在天雷剑剑刃上,缓缓的把剑按了下去,神情姿态柔情至极。接着又大大咧咧的拿起桌上盘中的一个小馒头,也不顾孟倩那怪异的眼神,一口塞进嘴里,最后还低下头喝了一口白粥,嘴中呜咽不清的言道:“吃!无论我是勾结邦外魔族的奸邪,还是偷师于紫霄宫绝技的贼人,踏元师兄是名门大派出身的,让我当个饱死鬼的风度总还是有的吧?”说罢,咧开满是食物的嘴,冲着踏元傻傻的一笑。
踏元道人,面对他这一举动,那双漂亮到不该去做道士的眸子,微眯,又是一声冷哼:“太和经绝技,可不是你想偷学就偷学的,即使……即使你能学,你这个年纪,也不可能能修炼到如此地步。”
别看这踏元道人平时面上风度翩翩,谦逊有礼,其实骨子里非常的高傲。已经返回罗刹的黄平如说资质天下少有,那这踏元道人的资质、根骨可以说是天下第一。除了他的恩师月华真人,他还真不曾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的师兄守元道人怎么样?亲自为洛阳皇帝布下山水点苍阵的道门风云人物,在他师弟踏元道人心中,无非就是一个只知道闭关修炼如同书呆子的木讷道士。
孟倩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只是听了丈夫的话,把天雷归鞘,慢慢的坐回了凳上。一脸揪心的表情看着泫渊。
泫渊也不去管她,一边吃着,一边对踏元道人言道:“我和倩儿进了这龙盘山庄,就算是进了踏元师兄的天罗地网了。哪怕我和倩儿,喏~还有这条傻狗同时暴起,以我们的修为,恐怕也无法一时制住踏元师兄的。”泫渊说着又抓起了一个馒头举在手里,在等着口中还未咀嚼完毕的食物一没就要马上再送入嘴里一般。他又一傻笑说道:“师兄,你也吃嘛。为了救我夫妻二人也累了一宿,肯定早就饿了。我们边吃边聊嘛。”。
踏元道人虽是讥讽般的笑了笑,但心中见自己这么色厉内荏的对其呼喝,这泫渊依旧温和以对,心中的怒气便平和了几分。
待泫渊把手中的最后一个馒头塞进了嘴里,又喝了一口白粥,这才想起摘下身负的巨刀鬼将,把鬼将小心翼翼的立在墙边,又坐回喝了口茶,一抹嘴。连孟倩都觉得丈夫太过做作。只听泫渊继续言道:“踏元师兄,我自己的所遭各种奇遇,连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我夫妻二人寻你,就是觉得你能帮我解开这一切的谜团。”话间,改回一脸严肃的神色。从怀中掏出那本古图,很随意的扔到了踏元面前的桌上。连带着,那本根据古图由修罗长者的帮助下,亲自撰写的那本《净乐长生经》也摆到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