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肯定是重色轻友,”我还来不及劝阻,张之虞已经一把钩住单晓婷的头颈。因为她很高,这个动作太顺手,而单晓婷就很有些难受,白皙的脸刷地血红起来,额角的青筋明显地凸出。
我不想有人再被弹到树上或者假山上,忙不迭冲上前去,拉开张之虞,道,“小雨,你想谋财害命是吗?婷婷一只面孔被你勒成什么样子了,摆到路口,好当红灯派用场了!”
脸颊鼓成猴腮模样,双手交叉在胸前,我一副极度不爽的样子。“不要吓我哦,小雨!萱萱,你看她,……”张之虞噘起嘴,像被人梯了一脚的猫咪,把单晓婷的臂膊晃成秋千,算我不好,算我不好。这般率性的样子,令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脑子里转出一个临时的念头,是不是自己戏演得过了?着实对不住这个没有城府的女孩子?
走出树荫,三个女孩子抖落了一身光斑,好像从零碎又变回了完整,我走在单晓婷跟张之虞后面,一个声音在对我讲,你们还能完整吗?生活常常因为每个人不同方向,而变得支离破碎。常常会发生破镜难圆,覆水难收的情况,遗憾而又无奈。
我觉得脸上湿了一片。
“咦,萱萱,你怎么啦?”张之虞回头,恐怕想说什么,发现我泪流满面,惊讶地问道。等单晓婷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我已经背对她们,没事,没事。找借口的心情也没有了。因为傻瓜也看得出,今天,对于我们三个,是别样的一日。
沉默良久,单晓婷讲,两位,我要走了。张之虞的的粉拳,雨点似地砸向她,不可以!不可以。
摇摇头,尴尬地笑起来,无奈却幸福。无奈的幸福,让人回味。好啦好啦,我说,让她去吧。张之虞又噘嘴,“真会瞎搞,受不了你。不过,什么人嘎结棍,拿我们的美女作家弄得嘎小鸟依人啊?”
萱萱,你有空啊,还嘲我?单晓婷拿出化妆盒补妆,神情专注的像在考古。张之虞讲,那我也先走了,跟张之虞有个饭局。单晓婷连忙喊住她,我们一道走吧,然后,对我讲,“有机会再一起出来玩吧。”随后,两人便消失在楼房的转角处。
回到特护病房,看见护工宁波阿姨在喂妈妈吃东西,我上前对她讲,让我来吧。宁波阿姨递过碗跟汤匙,区迭刚刚烫过的妈妈的衣裳,这只汤是童涵春的特制的,老滋补的,对你阿姆的身体好的。
对了,萱萱,你头发怎么弄的啊?上趟回家忘记问你了。”妈妈喝汤药的速度很慢,讲话的声音微弱,我的眼睛又热了,妈妈,妈妈,我拼命压抑自己的啜泣,在压抑不住的状况之下,我连忙跑上阳台,不敢看妈妈肌肉松弛的脸,以及她慈爱的眼睛。
妈妈艰难地坐起身体,宁波阿姨跑出来喊我,妹妹,妈妈喊你呢。我回到病房,心情平和了许多,神色恢复到正常状态。我告诉妈妈,那次驳发的经过,这头发的特别之处;告诉她张之虞和单晓婷请客吃饭的故事;告诉她我喜欢的那个男人。我忽然有很多话想告诉妈妈,很多,很想。似乎只有告诉她,心里才踏实。
妈妈慈祥地看着我,努力倾听着我说的一切的一切。在我述说的过程中,他有微笑,也有蹙眉。儿行千里母担心,我之前是没有体会的,倒是妈妈生毛病住进医院,在陪床白天或者晚上,我跟她讲了这辈子最多的话,才晓得她是有多么的担心我,关心我。
妈妈听完我的故事,长长吁了一口气,“萱萱,你长大了,是懂事情的大人了。你不觉得,跟你们总经理的事情,会得伤小雨的心吗?”我说,如果,不伤小雨的心,那么,就要伤你女儿的心,你愿意伤什么人的心呢?妈妈缓缓往下躺,我想帮忙,她很用力地推开我的手,宁愿要宁波阿姨帮忙。
宁波阿姨朝我夹眼睛,因为她不晓得妈妈的脾气。妈妈跟谁发大脾气,不是一般女人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几天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成天阴着脸,一言不发,把你晒在旁边。而什么人对她有点恩,她能记一辈子。
章正鸣为妈妈安排的病房很好,只有妈妈一人,宁波阿姨睡在旁边的床上,很安静。白色的墙面,好像新粉刷的,家具也是白的,有些冷冷的寒意,不过,整体是舒适的。几株绿色的灌木呆在墙角,床头柜上有一瓶百合花,素雅,大方。床的正前方,悬着一台液晶电视。
“对了,帮我谢谢章总。”刚才喝汤药时,略显红润的脸色,现在有些苍白,脂肪堆积在一起,朝一个方向下坠,感觉妈妈是那样的无力,慵懒,还有一点无助。她要谢的男人,我想,我们全家都要谢他的。要感谢他的慈善,感谢他的强有力的能力,更要感谢他对我付出的爱。
男人所有的能力,并不是单靠忙碌,就有理由的获得;像以前的阿年,像现在的老爸。他们难道不曾忙碌吗?很忙碌的,甚至不比章正鸣空闲。但是,他们的能力呢,他们驾驭生活驾驭社会的能力,跟这个男人相比较,我感觉,简直为零。我转过头想看妈妈的脸,想说,有了这个男人,妈妈你一定会好起来。
看看手上的欧米茄东京纪念版,银色的表面,让我觉得像深秋的月亮。冷冷的银色,具备了我为赠表人奉献的价值。要知道,就在几个月前,或者在两年前,这个手腕上所有的,只是七浦路的大兴货。
我,或者是跟小姊妹,为了满足自己对名牌的欲望,会在SWATCH专柜前,久久驻足,饱一下眼福也好;或者是到迪美去,淘那种被人们不停更换的、绣花枕头一包草的货色。
打了个哈欠,我感觉,刚才讲的疲倦了,心想跟小时候那样,偎到妈妈丰腴的怀里,隔着衣裳,轻轻抓住她**,听自己的心和她的心的频率,一点一点平稳下去。妈妈很虚弱地推开我,翻身背对着我,命令道,你要跟我保证,绝对不好对不起小雨!语气执拗,毫无商量的意思。
但是,妈妈太熟悉有种出种这句老话了,清爽自己女儿跟做妈妈的秉性太像了,想不通的事情,决不会轻易答应,所以,也成了没嘴巴的闷葫芦。
妈妈抚摸着我的头发,这一摸不要紧,吓得我浑身一个激灵。从这头发上身,带给我这样那样的幸福或恐惧,我就没有再敢碰它哪怕一下。每次抚摸它的,也只剩下章正鸣。而恰恰是这个男人的抚摸,每次都能让我疼痛欲绝。
所以我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萱萱?妈妈的手停在我的发间。
我却感受不到疼痛。
对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只有和章正鸣在一起的时候,这头发才会发作呢?
这是一个问题。
眼睛一眨,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快到我妈妈的生日,按惯例,我打电话给张之虞,小雨,我老爸老妈问你,元旦来吃晚饭还是吃中饭啊?我老妈准备做你最欢喜吃的蛋饼。
她一反常态,哼啊哈半天,我也没弄明白她来还是不来。我讲,哪个男人绊牢你脚了?爽气一点呀,这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咯。
她这才讲,不是,讲出来蛮难为情的,章正鸣要我跟他去他老家。
我笑了,孤男寡女一路行,要演绎多多少少风流故事啊,当心那个鳏夫拿你当蛋饼吃了。
张之虞面皮徒然增厚,连大象看了都要只能退避三舍,吃了?吃了才开心呢。这个人永远保持一副坐怀不乱的腔调,哎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