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和沈默行使在偏僻的郊区小径上,巧得很,这一路下来几乎没有什么车,虽然道路的颠簸影响了车速,但这种通畅的感觉却非常不错,胖子索性关掉夜视灯,漆黑前行。漆黑的大切诺基蛰伏在漆黑的乡间小路上,闭上双眼,像一只伺机而动的野兽。
直升机在不远处盘旋,危险显然尚未远离。
沈默弓着身体,死盯着GPS。
“没有信号了!”沈默回头看着在天空中盘旋的军用直升机,两杆rx5重型机枪挂在机底,随意一颗子弹就可以把这头黑色猛兽变成一滩烂肉。探照灯来回晃动,直逼他们而来。
“准备游泳。”胖子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查查这条河上下游是哪?”
“没信号了!这里的河最后都是流到黄浦江的,至于上游,都是往西走的,基本上往青镇去。”沈默机关枪似地说。
胖子若有所思了三秒钟,随即说,“我会把车开到水里让他沉掉,我们走水路,想办法熬过今晚,明天白天讨论下计划,一定要走出北海城区。”
沈默长叹一口气,说,“明白了。”
头车的那个“警察”问,“你说你能听见龚豹的声音?”
我把食指放在唇间,示意安静。我的确认真在听,不是在听龚豹的脚步,那实在不可能;他在听高架那头的声音。高架那头很平静,只是一味在搜索。我稍许安心了一些。我在确定,这个空间里的声音是密闭的!
警车鸣笛声,直升机螺旋桨划破的风声,细细嗦嗦的人声。声波像遇到一层透明的玻璃反弹回来,形成微弱的回音。
这是你的能力吗?我的对手!
龚豹,千万别去高架,别去法院!我在脑海中祈祷。
接下来的,我来对付。
我隐隐推算那个结界的范围。从进入“法院”开始,包括法院门口的十字路口,我确定在法院时,这个结界的覆盖范围肯定没有到现在高架路这么远。所以它是可以移动的!是某个人在使用它。那个奇怪的回声是不是某种类似特殊磁场的东西?单纯改变视听,还是整个控制因果?
管不了那么多,至少我知道,结界外就由我来做主了!
“高架上有几部警车?”带头的警察显然还是不太相信我,或者与其说不太相信我,应该是不相信这世界上的不同。
高架封路处到警车的距离约1000米,关键是中间并无太多阻隔;我要是仔细听连警车里人打哈欠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次距离的PK。
“6部,5部鸣笛1部没有。”
他们更确信我能听到龚豹了。
“他抢了一部车朝市区方向开去了!”
“留一组人员,其他人追!”警察老大说,“锁定从这个区域驶向市区的车,能听出来是什么车吗?”
“动力不是很强,引擎声不明显。”我其实是听不到龚豹的,太远了。我根本不知道龚豹现在在哪里。但是我听不见引擎声的回音了,也就是说结界从我这里撤走了。我的听力作用范围,连哄带骗至少赢下一城。
我绝对不会知道,龚豹在哪里。
龚豹走开后径直朝郊区的松汇镇走去。那是离市区最近的一个小城镇,流水潺潺,青石铺路,古老的水车带着涓涓细流滋润着整个小镇,皎洁月光遍洒青石板,反射出一阵安静又诡异的光芒。
暴走大半宿,龚豹找了一户简陋的砖瓦房,房内已无光亮,周遭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敲敲门。“笃,笃。”
开门的是一个六旬老人,白发苍苍,布满褶皱的脸庞刻满了岁月的沧桑,显得比实际年纪更苍老一些。这个小镇民风淳朴,防备心不强,而且大多数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谋生,基本和青镇差不多,是个留守老人城。
“你是?”老人一脸睡意,显然被扰了清梦。
“你好,我是搭便车来旅游的,想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
老人略显排斥的表情被龚豹捕捉在眼中。
“哦我只要睡地上就行,不用房间。另外”,龚豹从包里拿出1张百元大钞,这相当于三星级宾馆一天的房费了。
老人惺忪的睡眼顿时闪光,“进来吧孩子。”
屋里简陋而整洁。客厅多年未换的地板起了毛边,裸露在灰尘中的茶几玻璃缺掉一角。玻璃下压着许多家庭合影,是父母和一对儿女。龚豹看了看,儿女相貌清秀,父母和蔼可亲,但合影中的女儿只到中学时,往后女儿的照片就一张都没有了,只剩下儿子和双老的照片。
总觉得哪里不对。
“大爷,我就睡这儿就行。”龚豹在客厅正对电视处躺下,全然不顾老人硬拉他到沙发上的举动。
关灯后,龚豹扯断了网线。
警车一路按照我的引导奔袭,半小时后到了市中心。龙跃路。
我:“我确定他进了心脏科医院!刚停车!”
警察老大:“b组c组封锁医院前后门,d组进医院排查。调出监控录像看一下哪部车符合我们的路线的。”随后他转身对我说,“至于你,我们一起等罪犯被逮捕出来吧。”
我在听,在想。
突然我听见了几声重重的咳嗽声。向对街望去,一个保洁员正拎着一个居酒屋特别版环保袋,走向这边的居酒屋。
要上月球的五叔,麻烦你了。
“阿sir,我想上洗手间。”我说。
警察老大看看川流不息的人群,虽然时钟已过十二点,但这条城市脉搏却依然有力地跳动着,象是要昭告所有人自己的生命力一般。警察老大想了想,“算了,不给你上铐了,你们两个人跟紧他。”
这话一半是说给我听的。
我却在听别的声音。
就在此刻。
“别慢吞吞的,快点阿!”警察对耳朵叫嚣。
我看了一眼车外。保洁员刚穿过马路,现在走到了警车的车头正前方十米处。再继续走二十步路他就可以进入居酒屋,进入居酒屋再走20步到底就是洗手间。
保洁大叔又走了几步,这时他已经背对警车,离居酒屋大门还有5,6步。这时耳朵下了警车。
“快点快点!”小警察毫无耐性,“哪有厕所?”
“asir这里有”,我朝居酒屋慢慢移步,这套路是酒托仙人跳那学来的,没想到居然管用。
“不好意思,asir我是大号,要不然我就在路边解决了。”
“还是大号?快点快点!”警察推了我一下,但并没有发力。那一下让我想起了在审讯时,胖子被推的重重的那一下。
我保持着与大叔的距离。大叔推门进去,他俩始终保持着10步以上的距离。我竭尽全力压住这边的速度,不引起大叔的注意。因为如果大叔这时候回头看到我,那就都完了。
大叔进门,我在那一瞬间还往侧面走了一下,因为他的位置在上街沿中心,那感觉象是逛街。当然只是一瞬间的动作。随即我径直走向居酒屋大门。
然而,我却听见,大叔和居酒屋老板闲聊起来。
这把时间节点破坏了。
操!规则三,没事别瞎比比!
“哎,昨天那哥们挺不错的。”
“是啊,还说要给我代班,我干这么多年了都没碰到过。”
我不能再放慢速度了,否则会引起怀疑。但更重要的是,必须保证警察不发现保洁大叔认识我。如果进门时保洁大叔有所表现,那就前功尽弃。
但是这时候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决定先发制人。
向前一大步,甩开两名小警察两三步的距离,既不至于让他们引起警觉,也保证他们看不见我正面。随后我推门而入。
那千钧一发的瞬间,在我听到居酒屋里的人呼吸朝向自己这边时,我说,“不好意思借用下厕所。”这句话完全是个幌子,吸引警察注意力的幌子。
我一进门就与保洁员大叔和老板目光交汇。我把右手食指紧紧压在双唇上,目光严肃而认真。大叔和老板刚想和他打招呼,但硬生生被压下去。我继续大步流星,在经过大叔身边时他轻声说,“去厕所。”然后大声喊了句“啊憋不住了!”突然跑了起来。
这时候警察进来,大步跟在我后面。保洁员大叔也向厕所走去——保洁大叔想,我本来就要去厕所换衣服的,这是闹哪样啊。
居酒屋厕所,我和保洁员大叔一左一右的两个位置,警察就站在蹲坑门前,真他妈也不怕臭。
我打开微信找到了大叔。“五叔上月球”
“大叔,小弟今天有一事相求,第一你千万不要出声也不要显示你认识我。第二你恐怕还得再让我代你一天班。”
“怎么啦小哥,外面警察是盯梢你?”
“对,大哥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别多问了,时间紧急,老样子,你把工作服从下面的缝里塞给我,别弄出动静。”
“行,兄弟我信得过你。”
“你待会出去就走,什么都别管就是了。”
“好。”
“谢谢你大哥。”
“自己保重!”环保大叔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没有再说下去。他打开隔间的门,什么也没说,走了。
我看着自己胯下的水槽,大约一人宽,二十几公分高,加上隔断木板的腾空距离,正好能容一人通过。只是水槽的用途,想必大家心知肚明。尽管厕所很干净,但闭上眼睛那里就浮现出粪便的画面。
我捏住鼻子,钻了过去,身上沾到了水槽里的清水,但多少还是充斥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要呕吐的气味。
我就这样钻到了五叔刚才的隔间。右侧更靠近门的位置。衣服浸泡在水槽中,双脚站到了马桶圈上。换言之,从底下哪怕是探头下去也看不到我在哪里。
我开始摒住呼吸。
5分钟,我听见厕所门口打火机响起的声音。
“好了没啊?”小警察开始叫唤。
没声音。
“怎么回事?”小警察进到厕所里,踢了一下门,“玩花样是吧!”随后又重重踢了一下门。那扇单薄的木板门痛苦地嚎叫。小警察探头下去看,居然没看到脚,这下他彻底急了,“靠!这小子玩花样!”重重一脚下去,说时迟那时快,耳朵瞬间把锁打开,木板门“啪”的一声巨响,小警察用踹开锁的发力,踢到一个没锁上的门板,结果是吃力不住,脚重重踢到旁边的墙壁。我也清晰地听到,骨头断开的声音。
“操——!妈逼!我的脚!”踢门小警察瞬间倒地,躬成虾形双手抱住脚趾,倒在地上打滚。另一个小警察发出无奈而焦虑的喘气声,手足无措。
响声唤来了居酒屋老板,老板一看不乐意了,“警察也不能乱来啊!”
“什么?你们在执法?这里人都没有执什么法?”
“见鬼了。。。明明见他进去的。”站立小警察一边扶着踢门小警察,一边嘀咕。突然他安静下来。此时的位置关系是:老板站在耳朵隔间的正门口,踢门小警察倒在旁边隔间门口,站立小警察站在两人之间。
我听见小警察的脚步走过来。
门没有锁,决胜就在一瞬间。
我看到小警察穿着皮鞋的脚。
说时迟那时快,耳朵从水槽里拿出衣服,用尽全力推门而出!“嘭!”门直接把站立小警察的鼻梁骨撞断,整个人飞出去两米有余,重重摔倒在地上。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鼻子,刚想坐起来,我一个泰山压顶,坐在他胸口上。一百八十斤的重量加上重力加速度,小警察直接呕吐了。我用沾满大粪池水的制服缠住骨折小警察的头,随后转身对踢门小警察如法炮制。
五分钟之后,从居酒屋的边门,一个人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和那个身影一起消失在夜色中的,还有一部JEEP黑色大切诺基和车里的两个嫌疑犯。
我的从犯:耳朵,保洁大叔和芝麻信用分,一个都不能少。